一戰前的奧匈帝國，是如何淪為「歐洲病夫」的？

文/杜雅萍

跟近代中國一樣，奧匈帝國也曾經是歐洲的問題。一般情況下，運行一定時間的大帝國，都存在類似的問題，如政治腐敗、體制落後、國內矛盾尖銳，而造成這些結果的根源與舊帝國的體量有直接的關係。

一戰前的奧匈帝國，其實是歐洲一個極為龐大的國家，人口是歐洲第三（僅次於俄德），領土歐洲第二（僅次於俄），工業產值世界第六（僅次於美德英俄法）。然而，龐大的背後是運轉日益失靈。

時任英國海軍大臣的丘吉爾認為，一戰之所以發生，根源在於奧匈帝國成為歐洲病夫且看不到治癒的可能性，「這一惡性且致命的衰退，使人類的和平與文明取決於交替肆虐哈布斯堡君主國的解體過程和短暫復甦時期。」

可悲的是，歷任奧匈帝國的皇帝都不比這位高明多少，包括那位倒霉的死在塞拉熱窩的大公。對於奧匈帝國領導人的無能，歷史學家都有共識。

在《哈布斯堡的滅亡》一書中，瓦夫羅寫到了六十一歲的參謀總長弗朗茨·康拉德·馮·赫岑多夫將軍。他是「青年土耳其黨人」一員。

康拉德被視為傑出戰略家，並被認為若他日後碰上大而笨拙的俄羅斯，還有塞爾維亞，都將克敵制勝，但結果並非如此。

他的實際表現為何和外界期望背道而馳，乃是另一個有趣且受冷落的故事。因為康拉德，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東部戰場單調乏味，毫無精彩可言。即使就一九一四年的寬鬆標準來看，他的領導統御和決策都糟得離譜，幾星期內就毀掉了奧匈帝國軍隊。

更致命的是，奧匈帝國是一個非常難治理的地方，比如民族宗教問題。奧匈帝國是一個鬆散的聯盟，全國人口中日耳曼人23%；匈牙利人21%；捷克人12%；波蘭人11%；烏克蘭人8%；羅馬尼亞人5%；克羅埃西亞人7%；斯洛伐克人3%；塞爾維亞人6%；斯洛維尼亞人3%；義大利人3%。

語言、宗教都不同的民族需要細緻的制度性設計，而奧匈帝國則採取了最簡單粗暴的方法，用「內萊塔尼亞」和「外萊塔尼亞」兩種完全不同的政策，人為地製造了許多矛盾。不論是享有自由平等權利的民族，還是受壓迫的民族，在對帝國的仇恨方面，達成了微妙的統一。

比如在內萊塔尼亞，只有匈牙利民族自決和民族平等，這一區域里其他民族則沒有相應的自由平等權利。而在外萊塔尼亞，斯拉夫各民族只有兩條活路：去美國或等巴爾幹斯拉夫國家的同胞來拯救自己。

帝國的最後幾十年，日爾曼人、講德語的猶太人和捷克人打成一團，大學成了戰場，上百人的死傷的小規模衝突是帝國的日常。

1914年戰爭爆發，從布拉格開拔的捷克人部隊，齊唱塞爾維亞國歌（刺死大公的是塞爾維亞人）以示抗議；維也納陸軍部給美國的奧匈帝國臣民寄送了大批回國服役的動員令，無人理睬。

基於以上原因，奧匈帝國的內政、經濟、軍備，都是現代政府管理的反面教材。戰爭中最重要的部門——帝國軍隊的參謀部，因為語言民族不同，翻譯佔據了大量名額，成為龐大的不必要的開支。而真正開戰了，比翻譯更麻煩的是，捷克參謀被派去向克羅埃西亞士兵傳令，或者匈牙利人臨時統帥捷克人。

而奧匈帝國的軍官們，素質同樣堪憂。給全歐洲留下深刻印象的1913年例行軍事演習上，最後階段把兩軍對抗演習變成「插旗演習」，奧匈帝國的陸軍成了全歐洲的笑柄。主要原因是陸軍高層在內耗。而軍隊中下層，同樣糟糕。

奧匈帝國軍隊被窮人里的上層和中產階級的下層子弟所佔據。軍校免費，上不起其他學校的不算太窮的人家的孩子來到軍校。少校退役的收入只略高於電車司機，軍隊里升遷全靠人情，結果導致軍隊腐敗橫行，貪污、背叛、出賣情報公行。

再看軍備。現代戰爭，說到底還是看誰家錢多，軍備和財力是決定因素。這方面奧匈帝國跟遠東的中國差不多。號稱「大陸強國」的奧匈帝國，陸軍軍費不如海軍強國英國，從兵力上說奧匈帝國陸軍遠不如德法俄，機槍、大炮、子彈等軍備，連義大利都不如。奧匈帝國的鐵路線路、機車、車廂不如俄羅斯。

從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如此龐大的奧匈帝國，在制度設計以及體系運營方面，從一開始就埋下了禍根。隨著帝國日益龐大，以及國際形勢日趨複雜，這個熔爐一樣的大帝國就難以維繫了。所謂的「歐洲病夫」，多半是制度性原因導致的體系性崩潰。

參考文獻

1.【美]】傑弗里·瓦夫羅：《哈布斯堡的滅亡：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和奧匈帝國的解體》， 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6年；

2.【捷克】）雅﹒哈謝克：《好兵帥克》，譯林出版社，1994年；

3.【英】諾曼·斯通 ：《一戰簡史：帝國幻覺》，中信出版社，2014年；

4.【美】諾曼·費里德曼：《海軍火力：巨艦大炮時代的艦炮和戰術》，中航出版傳媒有限責任公司，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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