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裝旅行:女藝術家失魂落魄
盧安達基加利
日子突然在盧安達慢了下來,可能之前的旅行都太過著急了。
這裡幾乎每天都要下雨,來得總突然。有時候一天就是出門見一個剛認識的朋友,或者搭乘摩托去很遠的當地市場背一書包水果回來......基加利的乾淨整潔安全總帶著一些隱隱的傷痕感,這個城市的人們總在試圖遺忘傷痛,那次讓世界震驚的大屠殺。
腳受傷的茜茜臨時定了機票回國,她在埃塞的時候手機被搶又受了傷,在亞的斯休整了兩個月沒恢復但還是不甘心的堅持走到了盧安達,起飛的那天她突然覺得自己腿好像好了還可以跳舞了,回去後她告訴我現在要開始玩命賺錢了。第一次帶著韓國人去吃小龍蝦,他吃力的第一個吃完一公斤,我覺得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吃了。找了一個晚上看了電影盧安達大飯店,這個城市突然就變得特別沉重了。城市中心廣場有高中生的周末音樂會,各種膚色的學生,有主持人也有跳舞朗誦演奏的,坐在台階上看錶演就像學生時候一樣。
有次被歌聲吸引到了三樓的一個房間,一進門看到眾生相。有人扶著牆沉默不語,有人閉眼傾聽快要流淚了,有人跪著趴在椅子上,領唱者最後也抱著吉他跪了下來,那時候是不敢多打擾的。
路過一個教堂,他們都捧著禮品盒,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彼此感恩並且交換禮物。
天黑後快回去的時候想繞近路,翻過幾座山到達谷底,那裡好像又是另一世界,沒有乾淨的水泥路沒有現代的樓房,好像外面的整潔安全都不是這個城市的。碰到一個活動,這個社區兩百多個小孩都跳「intore」一種盧安達傳統舞蹈,每天下午六點他們就圍成一個圈練習表演。認識了當地教中文的老師,她總怕我們長途遠行的人吃不飽,有次拿著一鍋牛肉送來青旅還夾了荷包蛋。
認識了遊戲主播,我們去他家吃火鍋,最開心的是大家一起唱歌,拿著擴音器在半夜的基加利出租房發神經。不直播的時候他話很少,看起來好像也有心事,好幾次都啞著喉嚨跟大家講話。每天早上都會看到Irina穿著光鮮的衣服出門,最常說的一句話大概就是,她又換了一套衣服。她在這裡住了十幾天了,可是我們也從未講過話。
那天來了一個綠色漸變頭髮的中國女孩sun,一開始大家都覺得她是富二代或者酷酷的女朋克,後來知道她是靠獎學金和打工攢學費去了澳門學習奧地利交換又去了英國留學覺得這一切比漸變的綠色更酷。她學了一些當地語言時刻都在笑著問當地人,你好嗎我很好,指著牙縫跟別人說我也有牙縫,可能整個盧安達唯一的綠頭髮就是她了。這幾天大家都膩在一起玩,她總說捨不得大家走。
路邊有好看的塗鴉,撿到一個獨自旅行的香港姐姐,才相處半天她就離開去坦尚尼亞了。德國的johannan是個嚴肅的人,她從德國飛過來看她十五歲時的初戀男友現在他們是很好的朋友。她的工作是關於手工書,我在想等回去了也要努力剪貼一本。瑞士的solenn因為喜歡野生動物就去坦尚尼亞的阿魯特工作了半年,她妹妹來非洲看她,她們一起旅行,solenn說她妹妹是她們家唯一的穆斯林。來了一個肯亞的英式橄欖球團隊,也有幾個白人參與。大家都穿著鮮艷的衣服去隔壁英國人的派對跳舞了,我穿著丑綠的拖鞋去溜達了一會,感覺基加利的白人和弄潮兒都來了,大家圍成圈跳舞。第二天又去看他們的比賽,第一次看橄欖球現場,我覺得他們都受傷了,他們都帶著牙套為了保護牙齒,帶著護膝。喜歡最後結束的時候兩個隊站一排擊掌大家可以從隊伍里穿過去然後他們又圍城一個大圈跪著祈禱的樣子。johannan明天要離開去烏干達了,她一直在等今天比賽受傷的迪回來告別…….我覺得這幾天有意思起來了,可能我在這個城市待得足夠久了。
見面十幾天後第一次跟Irina講話,她說她是一個藝術家。
那天大家把酒店的nana和sang叫一起拍照,他們都是這裡的前台,nana是個學生還是模特鏡頭一打開她就各種凹造型附體,sang說他客串過盧安達飯店裡的小角色眼睛就像酋長的一樣充滿血絲,一直想拍兩種膚色的對比這次也終於拍到了喜歡的。sun給Irina拍照,她穿一條白裙子露出妊娠紋,一邊開心的跳舞。
給她聽了耳鳴#046,她說應該有人配一段旁白用低沉的聲音講講聲音之外那些故事,我說耳鳴Erming大概就是大家平時好像都顧及不到耳邊的聲音,一些微弱的環境音一些傾聽,我們急躁忙碌到不會太在意這些東西,就像耳鳴患者,就只是想把一些東西刻錄下來,Irina說,對就是這樣,你應該把這段話講出來。
晚上我們走路翻過好幾座山去一個錄音棚,Irina今天要去那裡錄一首新歌。天暗下來對面山頭的燈就變成了星辰,Irina告訴她的女兒也這樣講的,這些燈光就像星辰大海,基加利有十幾座山頭。
Irina邊走邊哼旋律用手機錄音寫歌,她就像一個每天都有靈感的人並且持續的為一些新的想法亢奮。這樣的氛圍真好,甚至我們都被帶進了隨時都想飄著跳舞亂哼旋律,有時候迷戀著這種亢奮或者低落,那樣的時候才感知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而不是虛構的重複和無聊。
到了錄音棚,他們一起飛完葉子就開始錄歌了。很多聲音疊加在一起,她想著召集很多人參與進來講一些話,雖然理解不了也沒有那麼好聽但很有啟發也很前衛。sun用中文和廣東話說了我愛你加在歌裡面,也沒有那麼突兀。跑出去買水的時候,她就像個孩子很害怕地叫我們不要偷偷跑掉了不要丟下她。快唱完的時候她跟我們講個不停,喝多了一樣,真的很少有人懂她吧。講她的婚姻,前年沒有爭取到八歲的女兒撫養權。她在非洲呆了快十年在基加利生活了三年,又突然跟錄音師一起寫起了新歌。錄音棚沒有燈,我們一起跟著她新歌的節奏在黑暗裡面跳舞,在悶熱的錄音棚呆了三個消失的煩躁無聊想起來竟然是,好迷戀那幾個瞬間。出門的時候外面下過雨,Irina一點也不累的樣子還是亢奮的跳著跟錄音師告別,她一點也不像個八歲孩子的母親。一個流落非洲十年的羅馬尼亞的女藝術家,亢奮真是一件藝術的事情。
第二天見到她時,她扎著紅絲巾在院子里燒炭生火,她說要給大家做傳統的盧安達晚餐。
蔥花擺在透明的杯子里,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蔥了。檸檬從中間切開露出一半,白米飯和扁豆清炒在一塊也很美,旁觀她做飯她就在那裡一邊唱歌一邊生火切菜,穿著一身光鮮亮麗。NaNa收拾客廳發現一隻死在角落的小鳥,Irina就放下一切什麼都不顧的跑去傷心的把小鳥埋了,我覺得她快要哭出來了,但她洗完手又拿起玻璃杯里的蔥咀嚼了起來。
晚飯裝盤之後,大家開心的拍照,她看著一桌子菜眯眼祈禱了一會又像個孩子一樣滿滿的驚喜和激動,總在讚揚那太好看了太迷人了太感人了,看起來誇張的言辭和動作也顯得很自然。她跑去接了一個電話,回過頭又看到她靠在門外的過道睡著了。上一次見到她,在客廳看到她剛從房間搬上來的兩年前的畫,兩個抽象的人和紅唇。那天她沒怎麼說話,失落的躺在沙發上,但我聽說第二天她要搬走了。
今天sun說在凌晨三點的派對上見到她了,她還是很開心。
現在她又消失了。
//// 散裝旅行 ////
關於旅行,會選一些有趣的城市。
寫一個博物館,遇到的人,一寫有趣的展覽,
看的戲劇,一些瑣碎的照片。
這些都散裝在一起。
//// 布光之一 ////
不定期的一些言語和照片
每一張照片都標註上情話吧
在識破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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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鳴 ////
這些年一些細碎的聲音採集。
真是很偶然也很私人的事情。
某一條街道的聲音,步行大概需要五分鐘即時長,
也有你發給我的偷偷錄下的術前跟醫生的談話,
旅途中聽不懂的方言.....
高興的難過的,把這些感覺好極了糟透了
都用聲音收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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