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溪的瓦爾登湖

最新 03-27

到長坑鄉祥泉村，我們決定到不遠的藍田水庫庫區走走。從祥泉村水尾橋騎摩托車或步行一公里余，來到藍田水庫庫區，即淹沒的下礤村落，從這裡看水庫，有一種世事滄桑的感覺，不僅僅水庫移民留下的殘垣斷壁遺址讓人感嘆，還有隱約的鄉村遺韻讓人懷念。

一處庭院、一座祠堂、一方曬穀坪、一口水井、一個地窖或一棵松杉都能勾連起人的回憶。童年的院子里住滿了人，挨挨擠擠，充斥著朗朗的笑聲，哪怕是哭聲，也充滿生命的氣息。家裡多了幾口人，桌腿底下多了幾雙腳，桌子上多了幾雙筷子，一大家子人，給院落增添了熱絡和活氣，蒸騰著人間的風景。

院落的空寂和祠堂的殘敗是可想而知的。一個村子搬離舊地二十幾年，從此沒有了人煙，任由雜草叢生，蔞蒿漫過屋頂，一隻不經意的鳥兒銜來的草籽掉落，讓瓦棱長出一簇雜草或長出一棵小樹，在空中搖曳。屋子四處漏風，擋不住雨水的洗涮，再無人打理。窗欞與木板不斷朽壞，灶台冷卻多時，偶爾有空寂的腳步閃過，那是耕作的農夫，抑或打柴的樵夫，或者捕魚的漁翁，或是牧羊的羊倌，也有可能是倒賣文物的販子，還有可能是閑庭信步的青年男女，或者處處感傷迂腐酸楚的文人。腳步從匆忙凌亂到若有似無，到重新響起，幽谷傳音，歲月更替。

鄉村從喧囂歸於沉寂到消失。院落和山林人煙逐漸稀少，庫區兩邊的森林變得鬱鬱蔥蔥。祖祠搬走了，在他鄉重新建起，佛像被重新塑造，與故土的聯繫越來越少，來往的腳步越來越稀。水庫邊變成了寧靜的一角。土地以一種最自然的方式生長。

若干年後，來到水庫邊的人會像我，不是來感懷的，而是為水庫旁的這一片美景所吸引，我踏進水庫邊的院落時，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儘管這裡已經沒有多少房子，只有少許幾座，但我還是感覺不一樣。祠堂的殘破就是我故鄉的殘破，水井的清冽，就是我故鄉的清冽，而我無能為力為故鄉做什麼。

房子相連的小徑沒有了，枯樹沒有了，只有殘骸，或者連殘骸都沒有，連記憶都掃得很清。但總會有人在這裡點根煙，找個乾淨的地方坐下，想一想，看看天，流連小半天。或洗濯一把清泉，聽聽風，尋找山水田園的感覺，那是鄉村的風和雨，鄉村的物候四季。

而當我沒發牢騷時，我確信來水庫邊不是來感傷感嘆的，也沒什麼七七八八的想法，我只為風景而來，但來了我卻感受到或許是興奮或許是喜悅或許是殘破，像我的心四分五裂般的碎了一地，或者我感受到了安靜，天地大美而不言，或者我看到了一種娛悅身心的山水，有天藍地綠朗潤的樹，有水庫氤氳的水汽，洗涮我的雙眼，甚至我內心早有了一種雀躍，想跳脫出來，我為我們的家鄉感到自豪，我迫不及待地想和大家分享我的喜悅。

在踏進水庫庫區的那一刻，我甚至興奮地對同行的友人說，藍田水庫是安溪的瓦爾登湖，它的美無人識，沒幾個人知道，我要大力推介它。但已經有人把到路開到水庫邊了，路上有了摩托車的轍痕。但安溪的瓦爾登湖，最好不要去驚擾它，像我這樣的人，最好永遠不知道它，或者只看到它的一部分，而相安無事。

安溪的瓦爾登湖是不可以隨意驚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