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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給愛一個站立的地方

文/李芳洲

【作者簡介】李芳洲,四川省作協詩人、作家、中國詩歌學會會員,高級心理諮詢師。

小說:給愛一個站立的地方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門開了,婉芸帶著香水味的笑聲飄然而入。脆聲喊道:「Hello,今天情人節,阿姨我要和你一起過。」

「Oh,那玫瑰呢?」我問。

「玫瑰,我們都不需要玫瑰。」她說。

「都?你也不要玫瑰了嗎?」我問。

她說:「我帶來的花是蝴蝶蘭,禮物還有巧克力、蛋糕、咖啡和聖女果。這花比你的紅梅漂亮多了。」

我說:「紅梅太瘦了,哪有蝴蝶蘭那麼妖嬈嬌艷啊!就像你,依舊如燈塔一樣,美得搶眼,永遠時尚前衛……」

她笑著說:「阿姨依然美得生動,永遠潮得有韻質。」

我問:「帶小提琴了吧?」

她笑道,「當然。」

「那我們就一起合奏一支什麼來慶賀這香甜可口的日子吧。」說著她撥弄琴弦,我打開琴蓋。我選了幾支曲子,都被她搖頭否了,最後我倆在《月亮河》這首曲子達成了共識。曲畢,興猶未盡,兩人又合奏了莫扎特的《來吧,親愛的五月》。這支歡快的樂曲,給寒冷的情人節,帶來了春的氣息。

音樂、巧克力、咖啡、花香,加上我倆熱氣騰騰的生命,把客廳的空氣攪拌得浪漫溫馨。我想,迷離精緻的品質生活,大抵不過如此吧!我使命在身,便趁熱打鐵道:「我為你唱首《花樣年華》好不好?」

「好啊,」她說,「可是我不會拉,但是你彈我可以跟。你可以聽出我拉琴的水平和樂感。」

我彈完前奏唱道:「花樣的年華,月樣的精神。冰雪一樣的聰明,美麗的生活,多情的眷屬,圓滿的家庭……」

崩的一聲,琴弦斷了,我們意味深長地苦笑對視,停止了演奏和歌唱!

離開琴凳,兩人同時端起咖啡喝著;她問我要不要多加一勺伴侶?我說:「我是喝慣苦咖啡的,不必伴侶!」

她哼了一聲,說自己也只加點牛奶和方糖,短暫的沉默。我問:「中午吃飯要不要等你爸媽?」

她說:「我沒跟他們說來你這兒,只說跟朋友們去過情人節了,叫她們別等我!」

我說:「至於嗎?」

她說:「我受不了他們溫和的威逼,果蜜的殺戮。尤其是我媽,彷彿我沒人要,嫁不出去似的。我拒絕相親約會,好像使他們臉上無光;我特立獨行,在她們眼裡,好似傷風敗俗,有辱門庭,使家門不幸……一天到晚跟我說,哪個同學的孩子又上小學了,誰的孩子上幼兒園了,哪個表姐妹又拍婚紗照了,哪個又去度蜜月了……

我煩死了,自己在外租房,樂得耳根清凈。可他們又嫌我租房太大,還帶著樓頂花園,又是養寵物貓狗,又搞什麼畫室;還批評我滿身名牌,還貸款買賓士;批評我月光一族,沒有分文存款;還說像我這樣,哪個男人敢要我!」

她接著說:「阿姨,你不知道,我租的房子,可讓我快活了。卧室、書房、客房、餐廳一應俱全,我常在客廳里開Party、放電影。高興就叫貓狗下來陪我!樓頂花園上面還有音響房,供我和好友唱歌。我媽覺得我花兩千多元租房一人住太奢侈,非要我退房另租面積小的房子,或者回家與他們同住。我說我的事,不要他們管,再管,我就要出國,永遠不回來了。他們這才不情願地投降了。你說,這樣的家我願意常回去看看嗎?」

我沉吟良久說:「其實,他們是很愛你的,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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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及說完,婉芸搶白道:「愛我就更要懂得尊重,即使是太陽,像七八月那樣的暴晒,你也受得了嗎?用愛的名義左右操縱兒女的生活,是很不人道的。那是變相的給兒女精神設置監獄、強姦心靈、閹割自由、勒死幸福……他們怎麼就不學學西方父母,對兒女獨立人格的尊重和理解呢?即使錯對失敗又有什麼關係?我大了,又不花他們的錢。只要他們不要以愛的名義,干擾我的生活,就OK了。」

我說:「你爸爸呢?」

婉芸說:「爸爸不說太多,只用深沉憂鬱的眼神注視我,我很怕他那深沉如海,父愛如山的凝視。那眼神里,依稀有前世今生的說不清,使我看了緊張局促!我常被他看到難過心顫,於是只好調動我的全部意志,用眼神堅定地安撫他,爸爸,沒事的,我很好,你別擔心。」

我聽完,輕輕地嘆了口氣道:「爸爸也許理解你多一點,你媽是知識婦女,也許是被社會現象裹挾,因焦慮、跟風才那麼不理智的吧!」

她說:「要是我媽像你這樣就好了,唉,你怎麼不是我媽?」

「傻丫頭,父母是人類不用註冊最專屬的名詞,是不可以假設的。」

婉芸問:「你對你的女兒會不會像我媽那樣?」

我說:「不會,我向來提倡民主,當然也有法制。如果,兩人矛盾太尖銳,我便會說那你就對自己的行為和選擇負責吧。當然過於民主,政府也會有停擺的時候。那時候我們就選擇各自為政,互不干涉,讓一切順其自然……你不知道,許多衝突是源於愛,卻導致了恨。甚至有劍拔弩張或血腥的後果……所以,雙方都要學會妥協和退讓,保持各自的邊界。」

婉芸道:「這樣最好,家長應給我們自我成長的空間,給予我們犯錯和糾正的機會,這樣的民族才會有希望,不是嗎?凡事包辦,只會助長子女的依賴性,使其無主見無擔當,應變能力為零。所以,我媽說,你女兒很獨立很優秀。可她不想,你是怎樣教育女兒的,怎樣做母親的,你一定是他們心目中的好母親,也是我的好阿姨。」

我心情沉重嚴肅地對婉芸道:「我是否是好母親,自有公論。但我要告訴你,做好阿姨、好朋友,比做好媽媽容易得多。」

「為什麼?」她問。

我說:「朋友和阿姨,是不會為你的任性、遭遇與後果,承擔義務和責任的。」

她道:「比如說……」

我道:「比如你交友不慎,阿姨或朋友看出來了,會因照顧你們的情緒使場面不尷尬,甚至違心地討好取悅,便王顧左右而言他地說:『小伙好帥、好酷、好會說話,』以掩飾其油滑或行為的不端。負責任的長輩,會發條簡訊,提醒你小心別上當,僅此而已。因為朋友、阿姨不會對你的迷失、受騙心碎,不會為你失足跌倒痛不欲生,也不會為你痛斷肝腸、扼腕,去到處找你、陪你……母親則不一樣,她要為你的幸福保駕護航,為你陷入情感泥沼,想盡方法,用盡手段,拉你出來。孩子,只有等你做了父母,才會理解這一份沉重的責任感!」

婉芸聽了,認真地點了點頭,說:「他們不知,我是內傷無法癒合,不願他們擔心和干預。所以我跟別人的情形不完全一樣,但又不是離經叛道。然而又不便對他們講,時常糾結,不知該怎麼辦!」

「噢,能對我透露一點嗎?」我問。

她說,「只要你發誓保密,絕不告訴我父母。」我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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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力深呼吸一陣,默坐良久,開口說:「我高二便和一位交換生,在國外偷偷地早戀了。我們愛得純粹、精緻、美好。回國後,雖然兩城分離,寒暑假到大學依舊繼續愛著,他比我高一年級,大一歲多。我讀浙大,他讀復旦;後來,他讀哈佛,我讀麻省理工。在國內外相戀期間,誰都說很難找到像我們愛得這麼深,這麼濃的。認識我們的同學,無不誇我們郎才女貌,珠聯璧合。七年間,沒有一個男生可以走進我心裡,沒有一個女生能夠走進他的眼裡和心裡!

他家海外關係很複雜,後來聽說,他們是從延安或解放區逃出去的,細節我不知道,反正挺驚心動魄的……本來我倆就要在美國教堂舉行婚禮了,蜜月是歐洲游。可就在這時候,他父母非要我們回國辦中式婚禮……想不到,回國後,他的兩個海外叔爺和一位老姑婆,卻向我們宣布:絕不允許這門婚事!原因是:他的親爺爺和小姑婆(當時還只是一個高中女生)是在延安整風中,被我祖父槍斃了的……他的父親當時還在娘肚裡,後來僥倖逃出去,才活下來。

在以後的運動中,他奶奶受盡磨難,他父親因為成份問題,三十七歲才結上婚並有了我的男朋友。他奶奶聽死去丈夫的兩個兄弟和姐姐說起,從調查的檔案中,知道我爺爺是殺他親人的執行者;說什麼也接受不了這個殘酷的現實……我和男友都說:『這些歷史包袱,不應該讓我們無辜的一代來背負。這十字架放在我們肩上,未免太重了……』

他父母比較開通,暫未明確表態。但他八十三歲的奶奶與姑婆,尋死覓活以命相脅,一定要拆散我們。

我和男友預備移民國外,隱居丹麥或者挪威,不與他定居美國的叔爺們見面。我準時去了哥本哈根等他,可他卻沒來!七年的戀情就此畫上句號,在劇烈的時間之痛後,我表示理解。

善始者未必善終!我想,即使他來了,我們結婚了。誰知道,他不會因奶奶的痛苦亡故而恨我?那蟄伏心底深處的千千結,不會使我們的愛受損打折呢?

我經過情感理智的交鋒,沒有恨,沒有怨,只有對輪迴中宿命安排的承受。因此我再也不想愛、不能愛、不願愛,也愛不動了。」說罷她留下很多很多的淚。

我想:人一生只要有過一次酣暢淋漓的愛,經歷過宏大隆重的愛,已經不虛此一行了。這樣的愛,因缺失、缺陷、錐心刺骨、痛徹肺腑,而刻骨銘心。儘管在孤獨中守望著時空的斷裂殘缺,永遠傷懷,但終算給了這份愛一個站立的地方。

相信婉芸常在無數個不眠之夜,用眼淚為心靈洗澡,之後又被心量將淚水燒乾,純化為琥珀色的晶體,包裹著那男人的名字,不許任何人觸碰,包括自己的唇齒,而只在心裡默念。那是種何等莊嚴肅穆的愛情喔!我用最熱烈的擁抱和親吻,給這份永不冷卻的偉大愛情獻上誠摯的敬意……儘管它不圓滿……

小說:給愛一個站立的地方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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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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