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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爾·戴-劉易斯封山之作講了這樣一個哥特式虐戀故事

《魅影縫匠》的故事發生於1950年代英國倫敦的一座優雅連排別墅里,裁縫伍德考克和姐姐西里爾在此開設的裁縫鋪「伍德考克之家」是當時英國時尚界的標杆,王室貴婦和明星名媛們每季都會來此定製衣裝。

伍德考克的手藝征服了女人的世界,女人們穿上他的衣服便光彩照人。當然,形形色色的女人也在他的生命中出入,她們充當了他的模特、伴侶和靈感繆斯,但他從不為其中的任何一位駐足。

影片開頭就是女主角阿爾瑪的旁白:「雷諾茲讓我的夢想成真,作為回報,我也給予他最渴望的東西——我的一切。」

女主角阿爾瑪與男主角伍德考克

阿爾瑪被伍德考克帶回家,這位天才裁縫像對待藝術品一般觀摩她,親密地撫摸她,讚賞她的臉蛋和身體,用華美的衣服裝扮她,還帶她出席各種上流社會的活動。阿爾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作為一個女人所能享受的尊嚴與歡樂,更對伍德考克的才華傾慕不已。她沉醉於這種愛的甜美中無法自拔,甚至以「妻子」自詡,直到早餐時伍德考克毫不留情地呵斥她「安靜一點!」。

她從一個美妙的模特,淪為了裁縫藝術創作和精密生活中的障礙,即將被掃地出門——

哥特式的神秘、陰暗與邪魅

片名《魅影縫匠》直譯為《幽靈縫線》,還有一個譯名叫《幽冥端緒》,來自於19世紀維多利亞時期倫敦縫紉女工的口頭術語。據說這些勞累了一天的女工們在筋疲力盡地回到家後發現,她們的手依舊在不自控地抖動,在捻針穿刺,彷彿縫紉看不到的幽靈絲線。

影片是導演保羅·托馬斯·安德森的第八部長片,還聯手了老搭檔,曾三次問鼎奧斯卡影帝的英國演員丹尼爾·戴-劉易斯。曾獲封爵士的尼爾·戴-劉易斯稱這部電影將是其息影之作。

尼爾·戴-劉易斯

安德森導演作為一個美國加州出生的導演,向英國文化致敬,不僅展現了倫敦高級女裝業優美高貴,也有些刻板保守的世界,而且將英國哥特文學的氣質帶了進來。這座喬治國王時代風格的裁縫鋪,在維多利亞時代的精緻浪漫背後,一種哥特式的神秘、陰暗與邪魅的氣息蔓延開來,彷彿一座幽靈古堡。家族的秘密藏在各個角落,華麗的表象下是黑暗與愛在絕望和歇斯底里之間掙扎。

電影不光是一個通俗的愛情故事:男人總是在最初的好感過去後,便開始對女伴不耐煩,始亂終棄。而付出真心的女人們則在悲痛與失落中,走向瘋狂,並試圖展開報復。電影充滿了哥特小說的幽暗意蘊,讓人想起一系列此類作品——從《簡·愛》到《呼嘯山莊》:

一個下層孤女被高貴男子青睞,進入了他上流社會的莊園。這所豪宅雖然陳設豪華,僕從成群,卻沉鬱空曠,女子逐漸發現了「櫥櫃里的骷髏」和「閣樓上的瘋女人」。男人被某個往日的幽靈纏身,他的前妻都不知所終。女子在恐懼中意識到自己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姐姐希利奧(左)、伍德考克(中)和阿爾瑪一起吃早餐

影片中,伍德考克的姐姐希利奧是他生活和事業的管理者,英國女演員萊絲利·曼維爾很好地演繹出了歐洲式的,讓人緊張的輕蔑和挑剔。

飯桌上,希利奧看著弟弟的急躁和不耐煩問道:「你想如何處置喬安娜,她挺可愛,但是時限已到。」冷酷地彷彿在商量一個習以為常的陰謀。這讓人想起《格林童話》中將屍體藏在密室里的殺妻慣犯「藍鬍子」,或者是《簡·愛》中被囚禁在三樓的瘋子前妻。

事實上,安德森導演曾談起《魅影縫匠》和1938年達夫妮·杜穆里埃的哥特小說《蝴蝶夢》的互文關係,小說在1940年被希區柯克改編為著名電影。西里爾就是《蝴蝶夢》中傲慢的女管家丹弗斯夫人,莊園的女主人因為得不到丈夫的愛而厭世自殺,新入門的妻子發現了曾經的秘密。

《魅影縫匠》里的現任「妻子」阿爾瑪來自東歐,孤苦無依。伍德考克在休假的海邊旅館邂逅了做女招待的她,只靠一頓早餐展現出的上流氣質便將其俘獲,把她帶進了倫敦梅菲爾區的高級住所。

雖然阿爾瑪不必擔心自己像是希區柯克的驚悚電影里女人們一樣,隨時身處被謀殺的危險之中,但她的悲劇命運也早就註定了——她的作用已被榨乾,即將從「伍德考克之家」被趕走,只剩下那些受她啟發的華服繼續存在。面對一個高高在上、刀槍不入的藝術家,阿爾瑪要從絕望瘋狂的邊緣走出,用毒蘑菇來挽救自己的愛情。

阿爾瑪「控制」伍德考克的秘密武器——毒蘑菇

戀母情結與心理創傷

影片尾聲處,那個縈繞不去的古堡幽靈終於現身——戀母情結。

全片猶如一場在音樂催眠下的弗洛伊德式心理分析,伍德考克是自閉的服裝王國中孤獨乖僻的君主。母親在他年幼時改嫁,為母親做嫁衣的他從此固守於戀母情結,無法建立正常的婚姻關係。

但女主角阿爾瑪並非最終拯救王子於戀母詛咒的灰姑娘,影片中愛情被解構為支配與臣服,異化為施虐和受虐。絕望的女性化身巫婆,她們下毒使男人虛弱,再照顧他,從而佔有他。裁縫對此心知肚明,他默許和享受這種通過痛感得到快感的受虐,男女雙方達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奇異的默契。

保羅·托馬斯·安德森導演之前的作品都從個人的心理創傷,擴展到了時代和人類的更大層面。例如,《血色將至》背景是經濟危機,《大師》呼應著美國對外戰爭。

《魅影縫匠》延續了安德森一貫的主題:以情慾探索隱秘人性、心理創傷、缺失的母親。虐戀的痛苦與快樂交織,如同在心尖上縫紉細密的針腳。但影片卻只是一個密室里精緻邪魅、優雅瘋狂、無涉現實的私小說。是一出男女感情中讓步與對抗之間危險平衡的室內劇,給人以幽閉恐怖的觀感。無怪乎有人說影片是高級定製版的《五十度灰》。影片雖獲2018年奧斯卡最佳影片提名,但最終僅斬獲了最佳服裝獎,也可以說是實至名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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