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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收斂一天的光,星空為渺小的人類打開圈欄

他一天就做這一件事情

村口的木匠在打磨一副犍牛的軛

柞木的硬痂,一個完美的弧度

他一整天就在做這一件事情

他的小女兒,美茜,拎著竹籃

去鄰村買來一塊豆腐,準備午餐

她一整天也只幹了這一件事情

他們不著急,因為還有相似的

第二天、第三天……在等著

他們的生活清澈見底

奇蹟

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左手牽起右手時

我們還是會常常想起最初相識、相戀時的

情景,如果沒能進入同一所學校,沒有

某一件小事發生,沒有某一個人出現

又或者沒有在那個四月的黃昏

出去喝一杯,而那個黃昏的天氣恰又是

那麼溫煦,也許就不會有接下來的二十年

想想,真是個奇蹟,一次次偶然

造就了一種必然性。一邊感嘆著

忽又想起,如果在某次爭吵之後就分開

如果沒有那些眼淚和原宥,又會是怎樣的

現實和未來?愛是一種時斷時續的音樂

持續響在兩個偶然的點之間,但這樣就很好

這樣就很好,還有很多年,未知的很多年

殺傷

對我童年的心靈殺傷力最大的

是父親自命運中發出的嘆息

在我看來,那是人間最無助的聲音

但是沒辦法,父親要養活我們

他養了雞,養了羊,還耕種著土地

但依然不夠填飽那幾張肚皮

為了買肥料,他必須賣掉糧食

如果沒有糧食,我們會挨餓

但如果沒肥料,就沒有足夠的糧

為了買布匹,必須賣掉那幾隻羊

如果沒有羊,我們就沒肉吃

但如果沒有布,我們就會赤身露體

他就這樣拆東牆補西牆

在疲於奔命中唉聲嘆氣

不死

如果愛是一種狂熱的擁有,那麼,放棄愛;

如果恨是一種黑暗的反芻,那麼,放棄恨;

如果活只是在與時光搏鬥,那麼,放棄活;

如果死只是對活的一種否定,那麼,不死。

雨落在陽光房的玻璃頂上

像一種輕柔而悲憫的呼吸

你躺在微涼的大床上,想像這

新一天的開端,沒什麼要緊的事做

沒有要見的人和要說的話

世界彷彿只存在於滴答的雨聲中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聲音,彷彿根本

就沒有人存在——你使一個房間變空

使自己變得不存在,而此時,你試著

輕輕叫了自己一聲……

當有人轉身消失在濃霧中……

當濃霧在平原上生成時,我們還年幼

我們彼此互害、互愛,組成奇異的家族

一段無神論的歷史始終朝向眼淚和目的

所有的不測來自我們自身的複雜性

當有人轉身消失在濃霧中,大霧像海水

將我們隔絕成一個個單獨的人

我們將孤獨地穿過街巷,奔赴前程

樹葉不偏不倚,落在我們每個人的頭上

如此這般

我們在塵世,如此這般,寫著我們的生

或死,寫著人生的一些小確幸或小災難

這些語言的花火,閃爍其詞

而大地繁忙,為每一朵花安排花期

就像為少女們安排婚禮

星河流轉,不為所動

野獸們在荒原或洞穴里生活

彷彿世界是它們的

雪山冷峻,偶爾為它們打開家門

我也在一間斗室,在一盞

檯燈下,寫著,為世界安排著秩序

彷彿整個星空和大地都是我的

而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太陽收斂一天的光,星空

為渺小的人類打開圈欄

不要對自己有信心

在去往大馬士革的路上,我可能是最先掉隊的人

在通往羅馬城的大道上,每一個十字架都讓我驚心

我對什麼都不再有把握,尤其是對自己沒信心

就像獨自上岸的魚,每一次呼吸里都有迷惘的風聲

當有人用一袋黃金來換取我內心的秘密,我就要

堅持不住了,不是對黃金的渴望,而是對自己沒信心

當我從一個宴席上退出來,想起一晚上對於人生的

信口開河,「你太驕傲了,知道嗎?你太驕傲了!」

我聽出來了——那正是我自己的聲音

大地上最偉岸的身影,是大教堂的身影

當然,最謙卑的身影也是它的

我們只是一些在沙灘上修築城堡的孩子

一切的勞作與歡愉,只為等待那致命的毀滅

但如果你不給我眼睛,我就找不到你

如果你不給我信心,我就找不到自己

是你為我的才華糊上了一層窗戶紙,在你面前

我感到我的靈魂矮下來——那情形,彷彿星空

被烏雲拉低,一種搖籃般的寂靜籠罩著

這寂靜、樸素的心靈,值得我追慕一生

晚來意氣

初夏的雨下了一天,空氣濕漉漉的

如同你的手在我的記憶里變涼

剛剛離巢的燕子站在玉蘭樹上鳴叫

它的同伴們此時在微雨中遊戲

我能夠想像的天堂大概就是這樣了

花香,雨聲,女主人就在身旁

還有一小片天井,無人闖入

無人敲門,恰如雄心那麼大

確證

一個人離去,我們向他的遺體

三鞠躬,再鞠躬,他於是變作

一個惡作劇,像投向我們的紙飛機

斜斜飛過屋頂上空的一縷白煙

大地上的一座墳塋——留下空

那種空,就像候鳥的巢

我們知道他來過,在過

那麼,他到底去了哪裡?

他的名字被漸漸遺忘,蹤跡

被取消——雖然死者深愛我們

但我們並不真的希望再見到他

大家談論著他的死

談論著他剛買到的新房

那本來是為未來準備的

現在,不需要了

生者多麼奢侈,死者多麼安寧

人啊,確乎是一種存在

在大地上,在星空下

卻又無法自我確證

無法洗清自身的罪

但願我們的靈魂飛升

但願星空能夠接納

這些卑賤的客人……

當天空空等的大雪……

——仿慕佐

當天空空等的大雪終於降臨

這大雪使我想起一個人來——

那是在北方山區的某個小鎮

一家破敝旅館的頂層平台

一間小小的卧室,可以看得見

風景的房間,一桌一椅,清晨

或正午,陽光透過小窗,落在

香煙和茶上。要等的人正在

歸來的途中,要寫的詩也已寫完

他拿起詩稿,坐在床邊默想

時而看看窗外積滿冬雪的山間

如此孤寂,彷彿世間已無人可見

你們談論的博學,對他一無所用

就那麼快樂地等著,一首詩或一個人

如同狼獾留在雪地上的足跡

來源:《詩刊》2017年4月號上半月刊「視點」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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