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裡，總有些如蘋果粉霜般輕盈的美好，如清香的海棠花

上上個周六，老友@自然而然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好菜，邀我過府。主題是：垂絲海棠已經開了，可以賞花矣。

這次聚會的緣起，是她一直說她家所在的小區有垂絲海棠，這段時間，她很負責地經常下樓察看，用手機拍了照片給我報告進展，我眼見這些海棠從紅紅的小花骨朵兒慢慢零星綻放，直到那一天，她說，可以拍照了，快來。

這位老友最令我膜拜的本事之一，是獨自氣定神閑地就可以整治出一席酒菜來，非常美味不說，還格外利索，不但不需要我打下手，吃完飯沒幾分鐘，連廚房都收拾得乾乾淨淨了。

那一天，參加聚會的，還有兩位我慕名已久卻一直沒見過面的花友，也是她的好鄰居。兩位芳鄰一人帶了黃酒，另一位帶了自釀的桑椹酒，就著可口的美食，大快朵頤。酒足飯飽之後，又泡了五年陳的白牡丹，及香釅的大紅袍繼續喝，非常盡興。

有一位會做菜的老友是多麼幸福啊

這一天上午本來下著不小的雨。茶喝到下午四點多，竟然放晴了，一行人趕緊起身，看海棠去。

嗯，先等等，我們鄭重其事要去看的，是哪家的海棠？

中文名字里有海棠二字的，來自三大家族。第一類，是薔薇科木瓜屬的，多是灌木，比如貼梗海棠，在重慶花期已經快到尾聲了。第二類，多為草本，秋海棠科的。我們今天去看的，是薔薇科蘋果屬的海棠，多為喬木。

老友小區的海棠，樹身上掛的牌子是垂絲，但長得不夠標準

在春天的百花里，蘋果家海棠獨特的地方，是花色極盡嫵媚。桃紅梨白，惟有海棠是白裡透紅，擁有嬌艷混合的漸變色。它的紅，也不是大紅，而是粉紅，玫紅，淺水紅——上帝打翻了調色板，才調出這麼勻妍的胭脂色來吧。

然而，蘋果屬海棠也是出了名的血統混亂。它們在中國生長的歷史悠久，加上兩把利器，一曰雜交，二曰栽培品種，早已把基因搞得面目全非了。高度繁複的雜交，使得權威植物志上給出的檢索敏感特徵大多失效不管用了，比如葉子邊緣的鋸齒是尖銳還是圓鈍，萼筒比萼裂片更長還是更短等。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定於今年3月25日發行的《海棠花》特種郵票，雖然保留了西府海棠，卻放棄了大名鼎鼎的垂絲海棠，而是選擇了特徵相對更明確的楸子、河南海棠與三葉海棠。

「海棠四品」之說廣為流傳，其中貼梗海棠、木瓜海棠都是木瓜屬的，其他兩種西府海棠、垂絲海棠才是蘋果屬的。遇見一株海棠，你試試去分辨？連專業人士都未必成功呢。

所以，機智如我，在吃過櫻屬、懸鉤子屬、堇菜屬等著名大坑的苦頭後，現在已經學會了遇坑一笑而過，不再執著地非要搞清楚它是哪個種，欣賞它的美就好。

除了嫵媚的花色，蘋果屬海棠的香氣也是我非常喜歡的，不濃烈，但天然。每每聞到這香氣，就想起春天的山野，春風十里，皆是它的氣息。

老友家樓下這種海棠，樹榦上掛了個垂絲海棠的牌子，花色也是蠻嬌艷的，但長相不夠典型。雖說遇坑能不入就不入，但我還是總結了一套簡單粗暴的辨別方法來區別幾個常見種的。

比如垂絲海棠，顧名思義，花梗一定是要下垂的嘛。另外，花梗與花萼都是深紫色的。整體來說，花色偏紅，多過白色。就像下面這種。

葉紅英。攝於成都

咫尺。攝於四川江油

大名鼎鼎的西府海棠，也可以用這個方法來辨認，它的花柱是5個。像下面這個，花色比垂絲海棠要淡，花也比湖北海棠要大朵一些。

花蕾顏色是淡粉色

傘形花序，有花數朵

花直徑可達4.5厘米，花瓣5枚，基部有短爪

花柱多為5個

幼葉密被茸毛，不久脫落

但在實際操作中，鑒於眾多栽培品種的存在，情況可能比較複雜，有很多植株的花梗顏色或花柱數量並不是很典型。在上面這株被我定為西府海棠的樹上，同一花序里，也有花柱4個的。

所以，還是看氣質吧哈哈。前人有很精妙的總結：「西府海棠有宅門風，垂絲海棠有閨閣氣，湖北海棠有寺院質。」

相比起桃杏梅櫻李梨來，同屬薔薇科的海棠，不知為何，辨識度並不高。走過海棠樹下，我聽人們說它是李花，櫻花的都有。

有一位小姐讓我印象深刻。當同伴問「這是什麼花」的時候，她答：「觀賞蘋果花！」哈哈，我覺得她實在是太機智了，這麼好的答案，我居然沒想到。

二月春風似剪刀。拍海棠的時候，纖細的花朵在風中搖曳不定。兩位女友自告奮勇地充當人肉三角架，幫我固定住花枝，讓我拍照。要謝謝她們。

很多時候，對一種植物的記憶，是跟我們喜愛的人，喜歡的地方，或某段難忘的時光聯繫在一起的。這又反過來令我們對一種植物備添眷戀。海棠花開，促成了這次愉快的聚會，這個下午的色香味，就像佐料一樣，添加進了海棠花的魅力里。

梭羅在《瓦爾登湖》里寫道，「我們天性中最美好的部分，就像蘋果上的粉霜，是要輕手輕腳才得以保全的。可惜，日復一日地做著粗活，我們竟已把雙手弄粗糙了。」村上春樹也說過，人過中年以後，生活不過是踉踉蹌蹌的下坡路而已。

然而，儘管生活不易，但年復一年，四季更替，每一年的春天，總會帶給我們很多如蘋果粉霜般輕盈的美好體驗，譬如這清香的海棠花，五年陳的白牡丹茶，以及春日午後，與友人們相聚的快樂時光。

春天是美好的，海棠也是

文章與植物圖片（除註明出處外）均為作者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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