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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好壞,成於生態環境,哪怕新詩舊體又何妨?

中國素來有「詩國」之稱,其詩史已有三千多年,可這三千多年的詩史,截至清末,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平靜的。從四言到五言到七言,再到律詩絕句,再到詞曲,形式雖有變化,卻並未因形式的演變而引起什麼紛爭。待到晚清黃遵憲發起「詩界革命」,似乎鬧出些動靜,但由於其只「革其精神,非革其形式」(梁啟超),鬧得並不是很大,亦沒鬧出幾首值得稱道的詩來,所以很快便銷聲斂跡了。倒是始於1915年的新文化運動,在詩界引起的轟動頗大,一百多年來不僅餘波未平,還時不時地出現一些小高潮。這裡既有「新詩」與「舊體詩」的爭論,也有新詩內部的紛爭,煞是引人注目。自胡適的《嘗試集》印行,尤其是郭沫若的《女神》問世,新詩確乎是以一種狂飈突進的姿態,為自由精神吶喊,為白話文運動開路,這一歷史功績怕是誰也不好否認。

原文:《詩的好壞在於詩的本身》

作者:青島理工大學教授 柳士同

如此論詩,未免有些武斷了

不過,儘管新詩轟動一時,大有一統天下之勢,可寫舊體詩的仍然大有人在。新文化運動的旗手魯迅先生寫的詩基本上都是舊體,就連以《女神》問鼎詩壇的郭沫若,後來不也動不動就來首舊體詩詞嗎?如今雖然大部分設有詩歌欄目的文學期刊,也都是以刊登新詩為主,但寫舊體詩的人依舊綿延不絕。近年來似乎還越來越多,尤其為許多離退休的老人所喜愛;且有各種公開發行,抑或自行印刷的報刊和詩集面世。只是沒見什麼有影響的詩作,舊體詩終也難成氣候。可儘管不成氣候,推崇舊體詩的人對新詩的批評卻仍在繼續,有的甚至借「復興」古典詩詞之名,試圖否定百年新詩史,斷言百年新詩是「失敗」的。比如,有些人就一味強調詩的「音樂性」,認為詩是可以唱的,這是詩之為詩的本質特徵。因為古典詩詞具有很強音樂性,是可以唱的,新詩則做不到;所以舊體詩才叫詩,新詩則幾乎失去了詩的特徵,不能稱其為詩了。如此論詩,未免有些武斷了。憑什麼說詩的本質特徵是「音樂性」呢?憑什麼說詩必須是能「唱」的呢?追溯到遠古,文字尚未出現抑或尚未成熟之時,詩的確只有通過吟唱才能流傳,才便於記憶。即使《荷馬史詩》那種大部頭的巨著,也得靠詩人荷馬一句句唱出來,才得以流傳後世。可我們就因此而斷言,史詩都是可以唱的,不能唱的史詩根本就不是詩?據說孔子能唱「詩三百」,可漢代的「古詩十九首」有人唱過么?可見,大約從五言詩開始,詩就不再是只為歌唱而寫了。

如果詩的本質特徵是音樂性,那聽音樂即可,何必讀詩呢?詩畢竟不是音樂,古典詩詞的所謂「唱」,不過是吟誦的一種形式。古人誦讀散文同樣有腔有調,莫非散文也具有音樂性了?況且古人的吟誦基本上是一個腔調,與詩詞的內容並無多少關聯。「詞牌」更是固定的腔調,一開始詞牌與詞的內容還多少相符,之後便與內容漸行漸遠,以致完全不搭界,後人也沒人再按詞牌的原調歌唱了。所謂詩的音樂性實際上指的是詩的韻律和節奏,是指詩讀起來是否琅琅上口,是否給人一種抑揚頓挫起伏跌宕的美感。漢語詩的韻律,是由漢字的韻母和聲調來決定的。凡漢字都有聲調,現代漢語有「陰平、陽平、上聲、去聲」,古代漢語亦有「平上去入」,一旦平仄按一定的節奏交錯起來讀,自然就有韻律感了。至於韻律是否美,則由詩句本身來決定,與詩是舊體還是新體關係不大。因此,片面地強調詩的音樂性,未免有些捨本逐末,實乃皮毛之見。實際上,許多新詩誦讀起來,往往比舊體詩更具節奏感和韻律感,也更適於表達更豐富更複雜的感情。可見,新詩朗誦起來同樣能體現其「音樂美」;聽眾從中獲得的美感,絲毫不比聽舊體詩詞的朗誦遜色。

關鍵是營造一個良好的詩歌生態環境

由於古典詩詞的格律已形成一個固定的模式,久而久之,這一模式必然會束縛詩人的手腳乃至思想。語言的發展、語音的變化,早已使人們很難按既定的格律寫作。古代漢語是以單音節詞為主,現代漢語是以雙音節詞為主,尤其是大量的外來詞都是雙音節乃至多音節的。外來詞所指均為中國20世紀以前未曾有過的現代概念,如此一來,「五言」「七言」顯然不夠用,以舊體詩來表達現代人的思想與情感難免就會捉襟見肘,勉為其難。同時,就以「韻律」而言,現代人寫舊體詩,合乎格律的實在不多,內容也往往流於淺薄。我們如果對此做更深入的探討的話,就會發現,新詩的誕生不僅僅是為了擺脫「格律」的束縛,更重要的是為了衝出思想的牢籠。百年前,正是新詩啟動的白話文運動,高舉起思想解放的大旗;四十年前,又是新詩的「朦朧詩」派,啟動了新時期的思想解放。所以,新詩不僅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而且在中國現代思想史上,其開拓作用都是功不可沒的。

中國古代詩歌從「詩經」「楚辭」到「唐詩」「宋詞」,的確有過幾度輝煌,成為中國文化遺產中最燦爛奪目的一部份。可它們都分別經歷了數百年的創造和積累,新詩的歷史僅有百年,而在這百年之中,其發展可以說是舉步維艱,命運多舛。古時,歷代朝野都比較看重詩,雖有文字獄,還出過「烏台詩案」,但那多關乎詩的內容,在形式上被指斥為「犯上作亂」的似乎還沒有過。可近百年來的新詩,不僅在內容上,即使在形式上,也時常受到各種干擾。比如,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就有人指責「朦朧詩」是「精神污染」;還振振有詞地說,「朦朧詩」看不懂,看不懂就是「精神污染」——真不明白,你既然看不懂,它又如何污染你呢?待到上個世紀的九十年代,當炒作蔚然成風時,詩人們也不甘寂寞了。既然商品可以通過炒作而成名,而詩和詩人怎麼就不能通過炒作而成名,而暢銷了呢?如果說1986年的詩歌大潮還帶有某種實驗和探索性質,其中亦不乏佳作的話,之後的「梨花體」「羊羔體」以及「口水詩」「下半身寫作」等等,就實在有損詩品了。在這個浮躁喧囂的時代,詩人似乎不弄出點怪動靜來,就不會有人注意你。社會上的不良風氣,詩壇也難以倖免,有些明明是糟爛不堪的詩作,可它們不僅能獲得各種獎,還能贏得某些著名詩評家的讚揚,再加上媒體的鼓噪,這就不能不使新詩的創作愈發混亂了。

詩的好壞在於詩的本身,也就是說關鍵是營造一個良好的詩歌生態環境,並創作出真正的好詩來。至於新體還是舊體,選擇的自由全在詩人自己。認為哪種形式好,以自己創作的詩為證。比如,楊憲益、邵燕祥諸公,晚年都寫了不少舊體詩,只是所寫多為諷喻詩,雖然詩人自己謙稱為「打油」,其入木三分的批判力度,卻非他人所及。舊體詩的局限性是顯而易見的,誰喜歡寫盡可寫,尤其是老年人,自娛自樂頤養天年,倒也未嘗不可,但要以此為詩壇「正宗」,那就大錯特錯了。回顧百年來新詩的發展以及語言的變化,竊以為,就反映現代社會波瀾壯闊的生活、表達現代人複雜而又微妙的思想感情而言,新詩寫起來分明要比舊體更為得心應手,也有著更為廣闊的發展空間。

文章原載於社會科學報第1600期第6版,轉載請註明出處,文中內容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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