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高智商的負擔

最新 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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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先來做一個小測試，問題如下圖所示。根據前面三個算式的規律，推斷第四行算式的結果。在開始之前我想先提醒一下，這個測試相當難。

推理的過程是這樣的。顯然，第一行算式從數學上講是正確的，1＋4＝5。同樣明顯的是，第二行算式不正確，因為2＋5＝7，而不是12。但是，正確答案（7）和實際給出的答案（12）之間的差值剛好是上一行算式的結果（5）。第三行也是如此，因此3＋6＝9，而不是21，而9和21之間的差值12也是上一行算式的結果。將這一規律推廣到第四行，8＋11＝19，再加上上一行的結果21，因此答案是40。你算對了么？實際上，只有2%的人能正確解答這個題目。因此，即使你沒有解出正確答案，也無需憂心忡忡。我之所以請你做這個測試，是因為這種類型的問題是標準智商測試即IQ測試中的典型問題。

早在一百多年前，兩位科學家比奈（Alfred Binet）和西蒙（Theodore Simon）就開創了通過解答一系列的謎題來測試人們智商的先河。根據法國政府的要求，他們設計了一套測試來辨別兒童到底是智力低下還是只是懶惰。然而，知識和能力都是隨著年齡增加而增長的，因此很重要的是，兒童在測試中的表現需要根據實際年齡進行校正。他們認為可以採用這樣的校正方法：用代表智力水平的心理年齡（從測試中得到）除以實際生理年齡再乘以100。這樣，如果心理年齡和實際年齡匹配，那麼他們的得分是100分。智力發育超前的兒童得分會超過100分，而智力發育落後的得分會比較低。

這個方法唯一的問題是，到底該如何估測一個人的心理年齡？實際上，這個問題最終是用一個很簡單的辦法解決的：基於平均而言，心理年齡和生理年齡應該是匹配的，收集某一特定年齡人群的所有得分然後取平均值，作為該年齡段的預期值。因此，最後的計算方法是，用測試的得分除以同年齡段人群的預期值然後乘以100。同樣，這意味著如果得分在100分以上，你的智力就高於平均水平，如果在100分以下則低於平均水平。

令人遺憾的是，起初的測試引入了相當程度的種族偏見。例如，一個問題是給出一名男子的畫像，然後問畫像中缺少了什麼。答案是這名男子沒有打領帶。然而，如果你來自一個從來沒有人打領帶的文化背景，那麼答案就不是那麼顯而易見了，甚至根本答不出來。類似地，另一個問題是，哪一個詞與茶杯（cup）一詞最匹配？選項有窗戶、桌子、碟子和門。如果一個人生活的家庭買不起茶杯和茶碟配套的餐具，那麼最顯而易見的答案就是桌子，而不是碟子。很不幸的是，這些偏見被種族主義者所利用，用來支持他們認為黑人不如白人聰明的論點。後來的研究人員付出了大量的努力來設計新的測試，確保測試題目沒有種族偏見。

另外，測試的題目分不同難度，所以某一年齡普通人的得分是100分，標準差為15。該測試的得分可以用來定義智力表現水平的高低。舉個例子，你或許以為白痴（idiot）、低能（moron）和無能（imbecile）這幾個詞的意思相同。但實際上，它們準確的定義與智商的範圍有關，白痴（idiot）是指智商在0～25之間，無能（imbecile）指的是智商在26～50之間的人，而低能（moron）則是指智商在51～75之間的人（儘管具體的智商範圍尚存爭議）。在智商分布的頂端則沒有如此豐富的名稱，但智商在140以上才被認為是天才，這包括了整個人群的前0.5%。不清楚愛因斯坦是否真的做過智商測試，但人們常說他的智商是160。類似地，坐在輪椅上的著名物理學家史蒂芬·霍金曾經回應說他對此類測試的結果毫無興趣，但人們卻常說他的智商也高達160。這讓他們兩位排在了整個人群的前0.01%。迄今擁有最高智商的人是美國《大觀》雜誌（Parade）的一位女性專欄作家瑪麗蓮·沃斯·莎凡特（Marilyn vos Savant），她的得分高達228。在專欄中，她會解答讀者們提出的各種謎題和難題。

人們或許會覺得擁有聰明的頭腦即高智商是一件好事。誠然，有研究表明高智商和優異的學業成績、高收入甚至強烈的性吸引力（對男性而言）密切相關。但是，有一句名言說得好—「天才和瘋子只有一步之遙」，藝術界有很多這樣的例子，富有創造性的天才藝術家遭受精神疾病的折磨。除了這些軼聞，科學家們也開展了許多研究，試圖揭示智商和一系列精神障礙之間的關係。然而，以往的研究得到的結果並不一致。這類研究的困難之處在於，很多研究人員選擇智商極其低下的個體和普通智商個體進行比較，試圖回答低智商是否能保護個體使其不焦慮。即使得到的結果是肯定的，也不能據此推斷高智商個體比普通智商個體更容易焦慮。儘管如此，如果2017年11月發表在《智力》(Intelligence）雜誌上的一篇論文可信的話，高智商不僅與精神問題有關，與身體健康也有關聯。

這項研究是由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培澤學院（Pitzer College）的一個研究小組完成的，研究人員聯繫了美國的門薩俱樂部會員，讓他們在線完成一個表格。總計有3700名門薩會員填寫了表格。這些人很可能代表了美國門薩俱樂部的總體情況，大多數為男性，白人佔82%，中年（平均年齡53歲），42%的個體年收入在10萬美元以上。研究人員通過問卷調查了他們各項疾病的發病率，並將其與普通公眾的數據進行比較。問卷實際上包含兩部分，其一是被調查者是否被正式診斷出有任何疾病，其二是被調查者是否懷疑自己患有某項疾病但未被診斷出來。從疾病診出率的結果來看，高智商群體在以下疾病中表現出較高的發病率：情緒障礙（2.8倍於預期值）、雙相障礙（1.3倍於預期值）、焦慮性障礙（1.8倍於預期值）、注意缺陷障礙（1.8倍於預期值）和亞斯伯格綜合症（43倍於預期值）。從疾病自我診斷情況來看，所有以上疾病的發病率還要更高，但這個比較沒有什麼意義，因為公眾數據只有疾病診出率。不僅如此，被調查者們更容易患有哮喘（2.1倍於預期值）、過敏（可能為3.1倍於預期值）和自身免疫性疾病（可能為1.8倍於預期值）。

由此看來，高智商似乎帶來了一系列的負面影響。你也許會想出一個假說來解釋哮喘和其他免疫性疾病與高智商的相關性，如果一個個體投入所有的能量來從事腦力勞動，可能留給免疫系統的能量就不多了。但是，跟其他類似研究存在的問題一樣，實際情況往往並不像看上去的那樣。第一個問題是，與公眾人群相比，屬於門薩俱樂部且參加本研究的人群存在明顯的偏差。正如該研究本身所說明的那樣，這個群體中佔主導的是高收入、白人且人到中年的男性群體。將這樣一個群體的疾病發生率與包含更多百分比的女性、收入相對較低以及種族背景更多樣化的公眾群體進行比較，顯然是不合理的。真正有效的對照組應該是白人、中年且高收入的平均智商群體。很遺憾，我們對該群體的疾病發生情況一無所知。

此外，把門薩會員等同於高智商也有問題。我並不是質疑這些門薩會員的高智商，而是想指出一點，想成為門薩會員還需要高智商之外的東西。這是因為你不僅智商要在大眾人群的前2%，而且要不辭辛苦地完成指定的測試，然後根據測試結果進行申請。美國有大約2億成年人，那麼智商在前2%的人群就約有400萬，而美國的門薩俱樂部總共只有5萬名會員。也就是說，符合智商條件的人群中只有大約1%的人加入了門薩，而由於這樣那樣的原因，所有美國門薩會員中只有3700人參加了該項調查。這裡存在著許多產生偏差的可能性。一個人想通過加入某個高智商俱樂部來證明自己的智商，這已經顯示出他缺乏自信心。因此，與那些具有同等智商但沒有感覺有必要去證明這一點的人相比，如果這些加入了高智商俱樂部的人顯示出一系列情緒和焦慮障礙，我並不會感到意外。剖析到這裡，我們不難看出，「天才-瘋子」關聯的證據根本站不住腳。高智商人群可能會有精神障礙和健康問題，但也可能完全沒有。然而，如果你頭腦聰明，並且覺得有必要加入高智商俱樂部來展示這一點的話，那麼你的智商和精神障礙之間的關聯可能就進一步坐實了。

本文發表於《科學世界》2018年02期

近日，有多位熱心讀者打來電話，認為文章中的測試題目答案並不唯一。比如：

（1+4）x1=5，

（1+5）x2=12，

（1+6）x3=21，

因此（1+11）x8=96。

這確實是我們之前所沒想到的，正如各位聰明的讀者所言，答案並不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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