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運動 > 除了支持心愛的主隊,比賽日的時候你還該做些什麼?

除了支持心愛的主隊,比賽日的時候你還該做些什麼?

十九世紀晚期,在新工會運動的爭取之下,周六只上半天班的法案通過。從此以後,英國足球一直依照工業社會的時間運轉。新工廠採用固定班表,上下班打卡,一周工作五天半,後來改成五天。夏季,工廠、礦坑和造船廠停工。足球賽季也是從9月開始,4月結束,比賽固定在星期六下午3點開場,由足總杯決賽划下句號。1940年代,探照燈還很少見,但自從它出現以後,周中的晚上變開始能舉行比賽,少數人也開始前往歐陸別具風味的球場觀戰。

今日的比賽可能在每周的任何一天舉行。假如在周末開場,也可能是八個時段的任何一個。這算是後現代社會的時間嗎?確實,現代人對時間的認知與使用時間的方式越來越複雜且零碎,大規模生產中機器設備發出的規律轟鳴已讓位給後工業經濟變化無窮的節奏。不固定的開業和打佯時間,24小時全天候服務,全球市場的多重時區已經為人們普遍接受。為符合媒體需求,配合擴大的歐洲賽事,足球賽程也反映了這一點。

2002年,米德爾斯堡隊(Middlesbrough)打進歐洲賽場,結果從8月到隔年1月的周六下午3點,在自家主場開踢的比賽僅僅只有一場。提早或延後開賽,可以換來高收視率,賺入更多廣告收入,但也讓客場球迷的移動成本更為昂貴,有時甚至根本去不了。不過問題並不只是要花多久時間或者去不去得了,還牽扯到意義與價值。調查持續指出,球迷極度希望球賽恢復到下午3點開踢,不論是不是出於懷舊,球迷渴望一種規律的時間感,一份將看球視為儀式的認同。

不管比賽在哪一天的哪個時段開場,大家多半會開車前往。近半數球迷會自行開車到球場,另外一成的人搭便車。歷史資料難以取得,不過根據影像和照片記錄,三十年前雖然也有開車來的球迷,但並不普遍。步行和搭乘大眾交通工具的人日益漸少,這在當今社會並不叫人意外。半個世紀以來,汽車一直是所有交通政策和規則的優先對象。同時,這也反映了球迷人口老化的趨勢。沒有大人陪伴獨自前來的青少年(所以沒車)大幅減少,不少球場搬到郊外的購物園區或交通旁道,例如雷丁、德比郡、博爾頓、切斯特和考文垂,不開車幾乎到不了。

堅持走路或騎自行車去看球的人數只維持到5%左右。不過也有例外,尤其在倫敦,大眾運輸設施多半緊鄰車站和繁忙的巴士路線,開車的人反而是少數。紐卡斯爾市區有地鐵,曼徹斯特市新建設了直達球場的電車路線,這讓搭乘大眾交通工具前往英超比賽的人數上升至近三成。不過大多數主場球迷都還是開車到球場,有車位就停(停車場本身也是意外冒出來的一門生意兼地理風景),再徒步走最後一段路。美國那種可以把車子開進去,避免人群聚集的停車共構式足球場現在依然很罕見。

以前快到球場的時候,你可能會摸一摸口袋裡的現金。現在來到低級別聯賽的球場,你或許還有機會這麼做,掏掏口袋,到門口付現金就走進去。但你有可能摸到的是一張塑膠感應卡,那是你現在的季票,或是一張網購的印在光亮亮紙上打有鋼印的門票。那些站在球場外胸前斜背著一口敞開的肩包或布袋,手裡拿著手寫的「請給我票根」牌子的神秘人士本來就少,現在成了瀕危生物。遇上大比賽,黃牛也會出現,快步穿梭在人群中間,聚精會神,買票賣票,但他們如今也轉移到線上去了。贊助商流出的公開票,現在往往上網就能買到,還能寄送到你住的酒店。

不論你用什麼方式買到門票,票價都比上次貴。如果是英超的比賽,那就更貴了。很多足球運動員和教練喜歡說自己為比賽盡了百分之一百零一、一百一十、一百五十,甚至百分之二百的力氣。了不起的是,足球票價實際漲幅居然比這些牛皮吹的還大。1989年,利物浦最便宜的季票售價60英鎊,曼聯的則是95英鎊。假如票價漲幅和物價通脹相同,2011年這兩隊的季票應該只要106英鎊和170英鎊,但實際上卻分別要725英鎊和532英鎊。前者的實質漲幅超過了500%,後者超過300%。

假如今天是強強對話的比賽,那票價門檻又會更高。1989/90賽季,在阿森納就舊球場海布里球場北看台,阿森納對陣切爾西票價15英鎊。二十年後,同樣的對陣組合在阿森納新主場酋長球場最便宜的座位要51英鎊。把通脹也算進去,票價上漲了920%。撇開豪門俱樂部不算,現在最便宜的季票大約要300到400英鎊,單場門票大約20英鎊,但大概很難搶到。謝菲爾德聯隊(Sheffield United)和哈德斯菲爾城隊2013年看台門票依舊以只要10英鎊。真正便宜的是蘇格蘭丙級聯賽的蒙特羅斯隊(Montrose),只要6英鎊就放你進場。但整體趨勢非常明顯,各級別的足球票價都日趨昂貴。對窮人和年輕族群來說,即使久久才能看一次球,也會用掉一大筆手頭現金。中低收入戶雖然還付得起,但買一套豪門俱樂部的季票就會吃掉一大半休假的預算。足球記者羅根-泰勒(Rogan Taylor)就說:「我現在去利物浦看到的球迷大多不是有錢人,反而是一幫民眾,他們想必要勒緊褲帶才負擔得起如此高額的票價。」

開賽前一小時到半小時,球迷往往還在公共空間或任何進得去的廣場空地晃悠。他們在四面八方合流,從沿路的酒館湧出來,滿溢到平常車水馬龍的馬路上。他們在有名的路口聚集,在公園駐足或集會成越來越密集的人流,往入口移動。1990年代中期,以前這幅場景當中可能還看得到鶴立雞群的探照燈柱,以及邊緣漆黑的看台隆起的背面。兩者現在都已十分罕見。

在這一大片模糊晃動的色彩當中,我們或許會注意到有樣東西動也不動,表面鍍銅,豎放在大理石上,有的還塗上了顏色,宛如中世紀教堂里的聖像。那些都是雕像,以往不會出現在英國的足球場上,現在卻快速增長。直至1980年代,足球還不是視覺藝術的展覽廳,也不是公開悼念死者的場所。它很少自詡為歷史的守護者,認為有哪一段歷史值得公開紀念。阿森納很早就有赫伯特-查普曼的胸像,但一直在海布里球場東看台的大理石廳,不曾公開展示。1980年,在斯坦利-馬修斯(Stanley Matthews)的雕像落成時,是放在他的家鄉漢利(Hanley),而不是斯托克城的球場。1958年慕尼黑空難後,球迷集體出席葬禮。老特拉福德球場也為罹難者默哀一分鐘,但這在當年是例外,而非慣例。藝術是博物館的事,集體哀悼的行為則只限於對陣亡將士、皇室家族和丘吉爾。

第一個變化的跡象出現在1981年。比爾-香克利(Bill Shankely)去世,利物浦全城不只官方哀悼,更由衷為之傷心。政府機關降下半旗,利物浦隊凡有比賽皆默哀一分鐘,宣告「國王已死」(The King is Dead)的手繪旗幟高掛在安菲爾德球場附近的樓房、出殯路線沿途和主場比賽的看台上。球迷開始高唱:「我們都同意,看台取名香克利。」看台後來並未冠上香克利的名字,但他倒是獲得了幾扇鐵門。1982年,安菲爾德路球場興建的香克利大門是足球場興建紀念建築和紀念設施早期的一例,日後蔚為成風。1988年,賈奇-米爾本(Jackie Milburn)去世,紐卡斯爾兩萬名群眾排隊參加他的葬禮。許多手工看板寫著「我們的賈奇」和「謝謝你的黃金進球,謝謝你的黃金回憶」。到了1990年,已有球場看台以米爾本的名字命名。他的家鄉阿信頓(Ashington)和紐卡斯爾市中心也立了他的雕像。

追悼希爾斯堡慘案則是不同級別的。那是大家哀悼和自己一樣的普通人,而不是神一般的足球偉人。群眾油然而生的悲傷,不能與釀成這件慘劇的社會環境拆開來談。誰都明白希爾斯堡事件,就某方面而言是足球和整個國家經歷的許多變化積累的後果。因此,在足球的集體想像當中,緬懷死者與緬懷過去緊密的連在了一起。

1993年,當博比-摩爾(Booby Moore)年僅51歲就英年早逝,這樣的連接再度被勾勒出來。他在人們心目中始終是1966年世界盃帶領英格蘭國家隊奪冠的傳奇隊長。去世時,西漢姆聯隊和足球界紛紛舉行儀式公開哀悼。《衛報》形容當時的氣氛不同以往,有如「另一種程度的哀悼,彷彿回首往日,追到一個是挺偶爾還會順心的年代。」那個年代,英格蘭隊贏下了世界盃,英雄形象尚未淪落;那個年代,工人階級的孩子也能展現出紳士風範;那個年代,隊長會揭去手上的泥土與女王握手。當然,那年頭的哀悼普遍還是很陽剛、很壓抑、咬緊牙關、有淚不輕彈的。想讓整個國家暗潮洶湧的感情表露出來,需要女性氣質發揮作用。1997年,黛安娜王妃意外過世,就應了這一點。一樣是個人悲劇,但在眾人心中留下了傷痛;一樣是對集體追悼的需求,過去出現在足球文化,現在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1990年代中期起,俱樂部開始彌補錯過的時光,掀起一陣紀念熱潮。球員和教練、創辦人、贊助商和董事的大名,開始在俱樂部設施、看台和餐廳恆久流傳。紀念牌匾、大門和街道以他們命名。普雷斯頓隊用看台座椅拼出湯姆-芬尼(Tom Finney)的肖像。十多傢俱樂部,包括阿森納、切爾西、利物浦、紐卡斯爾聯和狼隊,甚至在自家球場開啟博物館。

不過,想真正在社會的歷史回憶中佔有一席之地,一定要澆鑄成銅像才行。現有的足球偉人銅像可以分成四類。第一類是戰爭期間和二戰後的重要人物。這包括第二尊斯坦利-馬修斯,這次放在斯托克城的不列顛尼亞球場;狼隊的比利-懷特(Billy Wright)和斯坦-庫里斯(Stan Cullis);普雷斯頓的湯姆-芬尼;埃弗頓的迪克-西迪恩(Dixie Dean);米德爾斯堡隊的威廉-曼尼安(William Mannion)。第二類是在俱樂部掌權立功的教練,年代大多較近,與他們地位上升的步調一致。他們包括香克利、馬特-巴斯比(Matt Busby)、利茲聯重塑銅像的唐-里維(Don Revie)、阿爾弗-拉姆塞(Alf Ramsey)、博比-羅伯森(Bobby Robson),還在世的教練中只有老特拉福德的弗格森生前就獲此榮譽。俱樂部主席、贊助商和董事是第三類,受尊重的對象有凱爾特人的沃爾夫里德(Bother Walfrid)、布萊克本的傑克-沃克(Jack Walker)、考文垂的吉米-希爾(Jimmy Hill,他的雕像意外的是由公眾集資建造),以及英格蘭足聯的創辦人阿斯頓維拉隊的威廉-麥克格雷格(William MacGregor)。最後還有進入電視時代以後的第一批球員,不過絕大多數集中於1960到1970年代末。2011年,酋長球場外以滑跪慶祝進球的亨利雕像是少數英超年代的球員獲得推崇的例子。他也是第一位黑人兼外國球員,獲選進入這個標準不一的萬神之殿。

這些雕塑作品中,最出色的是那些保有足球動感、剎那永恆的銅像。斯托克城將馬修斯生涯的三個階段製作成三連像,捕捉到他抬腿準備傳球時身體的微妙弧度。比利-懷特的雕像抬頭挺胸,直視前方,彷彿已做好準備,隨時能從底座縱身躍進球場。湯姆-芬尼的雕像則側身滑向一大片泥水坑,幾乎與地面平行,但姿勢均勻平衡,刻意在噴濺的水花中畫出一道弧形。鮑勃-斯托克(Bob Stokoe)的雕像就沒那麼成功。這位1973年桑德蘭隊拿下足總杯冠軍時的教練雕像刻畫了他跳進溫布利球場時的瞬間。他看起來精力充沛,但不知怎麼搞的有點陰險,好像邪惡的愛爾蘭矮精靈,或者出現在小朋友噩夢裡抓小孩的壞蛋。

相比之下,比較近代的球員,尤其是成名於1960到1970年代的人,雕像大多比較死板。利茲聯的比利-布雷默(Billy Bremer)和凱爾特人的吉米-約翰斯通(Jimmy Johnstone)看上去還像介於跳傳統舞蹈和歡喜雀躍之間。但其他多半都死板的站在那裡,眼神凝視遠方,球拿在手裡或輕踩的鞋底。格拉斯哥流浪者的約翰-格雷格(John Greig)、富勒姆的強尼-海恩斯(Johnny Haynes)和切爾西的彼得-奧斯古(Peter Osgood)都一樣徒有重量,缺少了威儀。站在老特拉福德場外回望夢劇場的曼聯三傑貝斯特、查爾頓和勞,身形略顯單薄,四肢也太過消瘦,氣氛雖然比較自然,但看上去有點凄涼,與改建之後的巨大球場一比就成了小矮人。有些雕像純粹是做壞了。南安普頓的傳奇人物泰德-貝茨(Ted Bates),歷任球員、教練和董事超過六十年。2007年,他的雕像揭幕,只能令人傻眼來形容。外觀被人比作長相古怪、令人發毛的喜劇演員吉米-克蘭奇(Jimmy Krankie),甚至更慘被說貌似死對頭朴茨茅斯隊的塞爾維亞裔主席米蘭-曼達里奇(Milan Mandaric)。雕像後來被撤,換成新的第二代銅像。雖然平平無奇,但至少長得像親愛的老泰德。

隱含在所有雕像裡頭,還有一種將足球和球員視為紳士的眼光。即使紳士階級和造就他們的全球帝國早已蕩然無存,足球依然是貴族男子氣概和運動精神重要的演練場。溫布利球場的博比-摩爾雕塑下方的銘文寫著:完美的足球運動;帝國的守護者;1966年不朽的英雄;第一位高舉世界盃的英格蘭人;倫敦東區最珍愛的子民;西漢姆聯最傑出的傳奇;國家的瑰寶;溫布利的名人;球場霸主;不凡的隊長;永遠的紳士。

在巴黎龐皮度中心(Pompidou Center)外立著一尊法國傳奇球星齊達內的銅像,呈現的是2006年世界盃決賽下半場最後幾分鐘,齊達內頭槌攻擊義大利球員馬可-馬特拉齊(Marcp Matarazzi)的經典一瞬。英國卻沒有類似的雕像可相比擬。我們喜歡看我們的英雄昂首挺立、穩如泰山、強悍但絕不能糊塗。所以英格蘭球員的形象不是獨自一人就是和隊友為伍,暗暗彰顯足球的競技氛圍。球場堪比古代競技場,歷史閃耀著黃金的光芒。

比賽日向來有諸多樂趣。在二十世紀絕大多數時間,吃喝、飲酒和賭博一直是球場一日游少不了的環節構成。「吃餡餅、喝瓶酒、抽根煙、下個注」的集體回憶要素都還存在,只是每一項和過去天差地別。

足球場邊的飲食風貌與英國的飲食文化一樣,逐漸多元,如今涵蓋了球場外乏善可陳的漢堡餐車、球場內四平八穩的大眾餐飲,以及包廂內貴賓獨享的高級餐廳。與足球迷的人數和他們驚人的胃相比,球場附近販賣的街頭小吃實在少得令人納悶。有些球場依然位於昔日的工人階級住宅區,不乏本地餐廳賣炸魚薯條、烤肉(Kebab)、炸雞或全套英式早餐。英格蘭北部的球場附近也還能找到水準尚可餡餅店,但最常見的還是移動漢堡餐車。縱觀客場球迷的導覽指南和意見回應,幾乎找不到哪個地方的餐車值得誇耀,那裡似乎只有燒焦的洋蔥和軟趴趴的圓麵包。

朴茨茅斯的米克怪物漢堡餐車(Mick』s Monster Burger Van)、狼隊的提卡先生(Mr. Tikka)、停在富勒姆球隊球場附近的幾個食材漢堡車,還有往酋長球場路上的泰伯利角(Piebury Corner)也是少數可敬的例外。餐車至少還能把球迷聚在街上,為球場附近的空間帶來活力。在某些球場,而且不僅限於那些位於郊區購物中心或工業園區的球場,球迷的主選項只有在大型連鎖品牌大如工廠的分店,包括肯德基、漢堡王、麥當勞、賽百味等。列舉出來,同樣令人泄氣。雖然偶爾也有些分店向地方靠攏,展現出地方特色,例如銳步球場附近的麥當勞就是博爾頓球迷共同的回憶,布萊克本的麥當勞則有比賽日限制為其他行人服務。

球場內的餐飲選擇對大多數球迷而言與1980年代差別不大,一樣有排得長長的隊伍、氣泡飲料茶和各種難喝的速溶咖啡、巧克力棒薯片和袋裝糖果,還有慘白到可疑的熱狗。球場餐飲拒絕創新,也不受健康飲食習慣的影響。足球場最具代表性的小吃依舊非肉陷餅莫屬,這種烘培點心不只是比賽日最熱賣的商品,還具有特殊的文化意涵。它是健壯農民的午餐,正值工人的享受。如同運動專欄記者哈里-皮爾森(Harry Pearson)所述:「肉餡餅似乎帶領我們重返逝去的年代,那個充滿歌聲和笑鬧的工廠食堂。」

「一個理平頭的年輕人,體格碩大,一邊啃著餡餅,一邊走進聖詹姆斯公園球場。他吃的是那個足球場專賣的餡餅,外皮是石棉的灰色,咬著會散發出千年古墓的氣味。『是誰吃光了所有的餡餅?』觀眾大喊。『你這頭肥豬,吃光了所有的餡餅。』那個圓滾滾的男孩一口氣把半個餡餅塞進嘴裡,當作回應,然後咧嘴傻笑。『他又圓又胖,他把碎屑到處撒,大肥豬』觀眾的歡聲雷動。」

這個年輕的朋友並不孤單,很多人看足球比賽時都吃餡餅。英國足球的餡餅事業價值300多萬英鎊,根據最大的製造商普卡餡餅(Pukka Pies)統計:「我們供應35到40傢俱樂部,一般而言有15%至20%的現場球迷會買餡餅來吃。這個數字在羅瑟漢姆(Rotherham)上升到40%至50%。」南部人偏好牛排腰子餡餅,北部人選擇豬肉薯泥餡餅,但所有人的第二選擇都是雞肉咖喱。這種口味的餡餅出現在1990年末,紀念英國在後殖民時代將印度咖喱英國化所付出的心力。一如所有工廠大規模生產的食物,足球場賣的餡餅保有一定水準的美味。雖然餡餅皮的口感經不起微波爐捉摸不透的熱力摧殘,至於原料用的也許不是天然有機或當地的食材,但2013年爆發的馬肉風波中,唯一被迫將餡餅下架的俱樂部只有亞伯丁。

有趣的是,近五年來,更高水準的餡餅也逐漸嶄露頭角。當然,英格蘭北部一些工業重鎮常年以來產品始終出色。總部位於維岡的普樂餡餅(Poole』s Pie)就是著名的例子。現在他們又多了其他的對手。莫甘比隊(Morecambe FC)的雞肉火腿餡餅在足球場限定商品的舒適圈外也大放異彩,贏得2012年英國餡餅大賽的冠軍殊榮。蘇格蘭年度足球餡餅的頭銜得主是傳統的高地肉販,獨特的胡椒肉末蘇格蘭足球餡餅是他們拿手絕活。

素食主義和有機食材的綠色承諾在足球餐飲文化中少有發展,但在2010年終於拔得頭籌。格林森林流浪者隊(Forrest Green Rovers)在議會聯賽名列,根據地位於格洛斯特郡(Gloucestershire)南部的奈爾斯沃斯(Nailsworth),實際上是代表大文斯特勞地區的隊伍。該地區近年來以嬉皮士和環保人士群聚聞名,買下格林森林隊的戴爾-文斯(Dale Vince),是綠能集團(Ecotricity)的創辦人。他承諾打造國內第一支永續發展的俱樂部。格林森林隊的看台現在擁有上百片太陽能板。球場草皮用馬糞施肥,努力想獲得土壤協會(Soil Association)的有機認證。隊上鼓勵球員吃素,球迷則是被迫吃素,因為菜單上的主食全換成了南瓜鷹嘴豆泥口味的五彩蔬菜卷、甜菜根,和胡蘿蔔絲餡的蔬菜餡餅,還有香菇漢堡。

真正的餐飲生意戰場不在這裡。賣出300個餡餅,每個利潤1英鎊,確實小有賺頭,但和球場主建築上方的包廂和宴客廳內觥籌交錯相比,只不過是小菜一碟。比賽當日的宴席和娛樂收入佔了豪門俱樂部年度收入的8%到10%。切爾西在自家官網上誇耀俱樂部行政主廚的資歷,還在看台上建設高級美國連鎖餐廳。至於曼城,一直到1990年,俱樂部董事吃的還是老婆烤的蛋糕。如今他們會拿出高檔菜單引誘你。高級餐廳的顧客吃的是客制化的一流菜品,即使沒有米其林星級,也都時髦而講究水準一致、不出差錯,尤其嚴選使用高價食材。曼城消費最貴的康奈爾俱樂部(The Cornnell Club)2012年的菜單光是開胃菜就端出:時令白醬蘆筍佐檸檬奶油醬、鵝肝拼盤、鵝肝糖霜黑石櫻桃、松露吐司。其後的主菜讀者自可想像。俱樂部企業拉抬文化資本和都會餐廳的地位,但還是剋制不了眼前一切事物與足球扯上關係的衝動。在康奈爾俱樂部,你的餐後甜點會是法式小蛋糕和一壺咖啡,依照曼城隊新創立的五項美德命名為慷慨、光榮、忠誠、榮譽和勇氣。

不過只有屌絲才會到那裡吃午餐,足球世界裡的大爺可以選擇套裝組合(Hospitality Package)。對於願意掏錢的人而言,比賽日可以結合的吃喝玩樂與刺激消遣似乎沒有極限。1882年,熱刺隊提供的套裝組合索價每人500英鎊。可以看到傳奇人物出場,獲得紀念銀盤,裝裱照片,與另一位傳奇名人同桌用餐,拿到紀念禮物並在附暖氣的奧運等級高背座椅上評選該場比賽的最佳球員。那些所謂的經紀人、傳奇人物,他們是除了出席貴賓包廂之外次一級禮遇服務的重頭戲。從利物浦的靴室(Boot Room)到曼城的傳奇酒吧(Legends Bar),再到西漢姆聯1966俱樂部(1966 Club),大球場現在紛紛設宴客廳、酒吧和餐廳,與明星聊天敘舊成了菜單上的要項,如富勒姆球場寫的:「到喬治-科恩(George Cohen)餐廳用餐,接受喬治本人親自歡迎,一同留下來話當年」。當然,假如你寧可懷念過去的物美價廉,場邊仍不乏有人自己帶著保溫杯和三明治,中場休息時按照慣例吃一塊兒車輪牌巧克力(Wagon Wheel)或其他老牌子的點心,一邊和你分享他們那一袋兒綜合糖果。

吃飽喝足以後,比賽日慣例會買的東西是觀戰手冊。手冊現在賣的一樣比1980年代貴很多。相較當年1英鎊有找,現在一本要3到4英鎊。不過只要你有耐心收藏,還是值得一買,因為觀戰手冊是最有價值的足球紀念品。球賽門票上漲的速度已經夠令人暈眩的了,然而隨著球迷口袋加深,在懷舊之情或收集癖的驅使下,某些稀有而具有收藏價值的官方手冊價格翻漲的幅度遠在球票之上。1980年代晚期,官方手冊已經有了現在的雛形。光滑的紙張和大量的彩色照片成為基本條件,同時也踏出第一步,開始有意識地向商業品牌推進。

過去,由內部自行出版或由半官方的球迷與支援團出力製作的手冊,漸漸外包給坊間的公司。二十年後,過渡階段結束,結果是所有多元融合的變化和創意幾乎一絲不剩,就此消失。觀戰手冊曾經有過令人驚艷的百變設計,大膽實驗的字體,精挑細選的用色和美麗的手繪圖案,如今卻魅力全失,跟公家機構刊物一樣,而且還越來越貴,外觀死氣沉沉,內容比一般飛機上的雜誌還乏力。

這並不是說戰後年代的雜誌一律都很有趣,很多也是垃圾。有些刊物模仿《Shoot!》這個兒童雜誌的風格,專門製作丑到讓人吐血的球員檔案。他們撕下八卦刊物的頁面,配上那些曼城女孩或曼聯姑娘的照片,各個整裝待發。那個年代到處可以看到地方商家蹩腳的雙關語廣告,例如1972年諾維奇城的「來杯好茶,球場起腳就到」。不過俗氣歸俗氣,當時的刊物往往保有某種溫暖的人性,例如泰勒直到1998年都還覺得諾維奇的刊物是「得體、謙遜和幽默的源泉,滿滿的客氣和禮貌」。那是一份會把徵求諾維奇筆友的迦納裔女孩稱為「小淑女」,把裁判稱為「場中央的漢子」,甚至希望他在卡諾路球場(Carrow Road)一夜順心的刊物。

十年的商業化洗禮後,這樣的聲音已經很少見了。當今這些模仿男性健康雜誌排版風格的勵志文章中,哪裡容得下這種語句?觀戰手冊變成雜誌,球迷也逐漸轉向網路和智能手機。即使出現供平板電腦和線上讀者閱讀的數碼手冊,看起來也無力阻止這種出版形式的風格衰退。球迷刊物也曾遭遇同樣的問題。雖然在大多數球場還能看到一到兩個人捧著小紙箱都兜售(永遠是印刷廠的小紙箱),但線上球迷雜誌、當紅博客、本地博客和社群媒體都壓縮了評論市場,並且共同創造出一群新世代的球迷。他們難以理解,為什麼閱讀內容需要花錢買。

雖然整體而言,酒精,特別是啤酒,一直是英格蘭足球最愛的興奮劑,但現在比過去受到了更嚴密的管控。酒精也一樣仍是蘇格蘭的最愛,不過多半只在酒館裡喝。1980年,《刑事司法法》(Criminal Justice Act)的嚴刑峻法現今在蘇格蘭依然有效。假如在看球的路上持有酒精或飲酒都將違法,足球場內也禁止酒精出現。1985年,英格蘭和威爾士也通過類似的法律,不過允許球場內飲酒,只是不能再看得見中央草坪的地方。

酒商當然也是球賽的重要贊助商,但即便面對俱樂部和酒商的施壓,這些禁酒規範迄今仍然不變。這對改變球場內外的球迷行為有多少貢獻並不清楚。1970到1980年代的暴動騷亂中,酒精充其量只是其中一個肇因罷了。有這些規定,也絕不表示大家不會喝酒。很多人依舊會趁開賽前在球場外大口暢飲,好過在場內為了買一瓶啤酒排隊排到天荒地老,買到之後,還只能在冷颼颼的石磚走廊里喝掉。

足球與香煙的關係,倒是有明確的變化。1890年代,足球運動員首度出現在香煙附贈的收集卡上。1920年代,迪克西-迪恩替卡列拉斯俱樂部(Carreras Clubs)香煙打廣告。最晚到1950年代,還有斯坦利-馬修斯為黑貓牌(Craven A)代言。看球和吸煙本身成癮的特性相互強化,使得看台總是煙味瀰漫。而且自1980年代起,還不光只有香煙味而已。尼克-霍恩記得1986年在阿斯頓維拉看聯賽杯八強賽的晚上:「那天傍晚出現了一個神奇的歷史元素。1月凜冽的空氣中飄著濃濃的大麻煙味。我頭一次發現某種看台文化正在生成。」時至今日,觀眾能聞到的大概只有餿啤酒和油煙味了。香煙廣告和贊助商在1998年遭禁。2007年起,所有球場全面禁煙。想品嘗歷史之味,只能在停車場角落或某些俱樂部在戶外規劃的小空間。只有在這些地方,才可以在中場休息時抽根煙。

足球與賭博的關係一度起伏不定。19世紀末,足總杯的比賽特別能吸引球隊球迷傾家蕩產,向非法賭場經營人瘋狂押注。1920年代出現了足球大家樂(Football Pool)。到了1950年代,這個複雜的公共抽獎機制已引進了近半數的成年觀眾投下彩票。英格蘭足聯起初曾想掃蕩大家樂公司,但以失敗告終,而後便開始戰戰兢兢與它和平共處,熬過了1980年代。然而,道德非難的聲音不曾消失,有的居高臨下憂心賭博的危害,有的則出於現實考量,擔心球員會受金錢誘惑故意輸球。從此大家樂市場逐漸縮水,國家樂透(National Lottery)瓜分掉了一大塊兒小額投注市場。同時間,不論是線上博彩公司或是在投注站,新形態的足球博弈開始進攻市場上更「投機」的環節。

2011/12賽季,全國各地的投注站總共超過10億英鎊押注足球,線上可能有200萬英鎊。道德或現實考量全給拋到了九霄雲外。2005年,對線上博彩公司刊登廣告的禁止廢止,影響尤其深遠。到了2012年,光是英超就有五傢俱樂部球衣上有線上博彩公司贊助冠名(188bet贊助博爾頓和維岡,SBOBET贊助西漢姆聯,Sproting Bet贊助狼隊,TomBola贊助桑德蘭。20傢俱樂部中的19家擁有「官方博彩合作夥伴」,這是賭博公司的美稱。只有曼城拒絕了博彩公司的錢,那是因為有阿布扎比的新東家當靠山。結果現在許多俱樂部球場內就設有投注站,官網上也有線上博彩公司醒目的超鏈接。

足球有必要以比往更謹慎經營這種新的合作理由,理由顯而易見:第一,因為球員閑暇時間長,很多人員以賭博成癮。現在透過網路或手機就能夠輕易下注,又能保有隱私,更會加深賭癮。足球運動員不見得是好榜樣,許多日趨嚴重的社會問題如賭博者成癮、長期負債、家庭破碎和精神疾病,他們也是先遣部隊。在這全球足球界因博彩集團掀起的假球風波,很可能會傷害足球的信譽。假如觀眾認為球賽並非臨場演出,劇本早就寫好的話,大可乾脆不再來看。

賭博和貪腐都算是陳年惡習,我們這個年代的人沉溺的是什麼?購物。上一次去的時候,球場還只有小紀念品商店,沒有旗艦商城,球衣和紀念品大多由球場外一群寒酸的小販在叫賣。如今他們被驅趕到旁邊,因侵害商標被告上法庭,苦吞敗訴。現在想買周邊商品,俱樂部自營商店是唯一的去處。凱爾特人隊用鐵皮倉庫充當俱樂部的商店,看起來就像直接從某座小工廠搬出來,擺在停車場里一樣。外觀樸實無華,但進了商店,所有流行賣場應有的裝潢設施一應俱全,米色壁版、黃銅欄杆、反覆推銷休閑服的平面電視,明晃晃的燈光底下全是無用裝飾品,咖啡桌上擺好看的精裝書,還有無數的監視器。這些已經成為慣例,重複出現在所有大俱樂部的商店裡。

比起凱爾特人隊那和傢具賣場差不多的裝潢,曼聯商品漆黑的內裝和別具品位的零散陳列比較有都市高級服飾店的品位。來到低級別聯賽的俱樂部,布里斯托城(Bristol City)的商店很像鬧市大街上那些被大型連鎖運動用品店取代的古怪小店。店裡狹小凌亂,有磚牆外拓的玻璃櫥窗,老舊的架子後方擺著不明包裝的加工蜜餞。布里斯托流浪者(Bristol Rovers)的商店隱身在看台下,彷彿一間經營慘淡的郵局,為了維持營運成本孤注一擲改裝成了俱樂部顏色主題的百元商店。店裡販賣刺青貼紙、花園小矮人、威士忌酒杯、絨毛骰子、海灘毛巾等等。即便那裡的商品琳琅滿目,但充滿魅力的看台、場中央的草皮和球迷群聚的喧鬧,依舊令人興奮,依舊足以把我們吸引過去。該是時候加入他們了。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仰卧撐足球 的精彩文章:

傑出的球技與光輝的履歷:細數閃耀意甲的南美球星
致敬日本天王:51歲的他仍在堅持足球夢想

TAG:仰卧撐足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