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凋零的「春天」
文 / 蘭心公主
人生並非只有一處
繽紛爛漫
那凋零的是花，不是春天
——汪國真《那凋零的是花》
初讀汪國真先生的這段詩時，還是在十三年前我就讀師範的時候，先生詩中洋溢著的那種豁達明朗的情懷激勵著我堅定地走過一段煎熬的苦讀時光。十年後的今天，重讀先生的這段詩，我的心裡竟湧起一種五味雜陳的感覺。難過？惋惜？失落？不舍？遺憾？抑或兼而有之。春天還沒有徹底地離開，油菜花和喇叭花還在我的窗前盡情怒放，窗前的草地上青草覆蓋了冬天荒蕪的痕迹，小鳥也在明媚的春光里追逐嬉戲，而先生怎麼就在這大好春光里飄然遠行了呢？我曾在先生的詩歌中找到過人生的春天，所以我想即便先生如今日這般離我們遠去了，他依然會是我生命中永不凋零的春天！
我有喜歡把讀過的書送人的習慣，之前曾買過好多的書，讀過之後通常都會信手送給某位愛讀書的朋友。可，我從沒把書架上一本先生的舊詩集送人，那詩集是我三舅上初中時候買的，後來讓我哥哥拿回了家放在我家一個專門放課外書的木箱子里，被感興趣的我偶然翻到後就歸我了。那本詩集是一個崇拜先生詩歌才華的女孩子為他整理出版的，我翻開詩集的扉頁讀了幾篇先生的詩後，很快就被那充滿希望和哲理的詩行迷住了。先生的詩通俗易懂，讀來朗朗上口，細品又頗富哲理，很容易引人共鳴，我讀過之後便推薦給班裡的一位要好的同學讀了，班裡一時間竟然掀起了一股「汪國真熱」。大家相互傳閱著，又選擷了自己喜歡的詩篇認真地摘抄下來，隔三差五翻看一下或吟誦一回。師範一年級放暑假的時候，在家閑來無事的我又拿著先生的詩集細細品讀，忽而萌生了要把這一本詩集全部背誦下來的想法。於是乎，一天兩首詩，一個暑假過去了，先生的一百多首詩歌我居然全部背完了。
那年的暑假開學之後，從來沒有寫過詩的我，居然開始嘗試著寫詩了。受先生詩風的影響，我寫出來的詩也通俗易懂，讀起來還算上口，至於深刻的人生哲理之類的當時還談不上。隨後，我忐忑著把寫的拙詩交給文學社的老師，不想一小段時間之後，我的詩歌居然被校報刊登了出來。又過了一陣子，我居然收到了一個大信封，信封里有一張刊登著我詩歌的報紙，還有一張稿費單提示我去當地郵局領稿費。我跑到郵局一看，雖然只有十塊錢左右的稿費，可已經足夠當時才初涉詩海的我開心的了。我輕嗅著報紙的墨香興奮不已，心裡美得冒泡，想這都是汪先生的功勞呢！背完先生的那本詩集之後，我開始去圖書館找先生的其他作品，發現先生的散文也寫得飄逸雋永，耐人尋味，於是又借了來細細地品讀。再後來，我就一直關注先生的作品了，我發現他正如自己在一篇散文《我喜歡出發》中所寫的那樣，「我喜歡出發。凡是到達了的地方，都屬於昨天」，先生不只滿足於詩歌單方面的成就，還努力地去習書法、學繪畫與做音樂，最終在這幾方面均有了很高的造詣。
我常跟一些文友說，汪國真與許巍是我很欣賞的兩個很有靈魂深度的人，兩人最大的共同點是都能予人堅定的力量和嶄新的希望，不同點無非是傳播思想的媒介不同——前者是用詩，而後者是用歌。最讓人欽佩的是，汪先生後來還用心做起音樂來，並出了一張專輯《聽悟汪國真--幸福的名字叫永遠》，還為很多古詩詞進行譜曲。先生把在陌生領域的每一次嘗試都當作一次挑戰，而他總會心無旁騖地投入其中，並總能做出不俗的成績來讓人刮目相看。而對我而言，我還是最喜歡先生的詩，他的詩也伴隨我一路成長成熟。「沒有比腳更長的路，沒有比人更高的山。」當我在青春的旅途中迷失彷徨的時候，先生的這句詩彷彿一束火把，照亮並堅定了我黑夜中獨行的路途。「打開塵封的門窗，讓陽光雨露灑遍每個角落。走向生命的原野，讓風兒熨平前額。博大可以稀釋憂愁，深色能夠覆蓋淺色。」當我為生活之中的不平事悶悶不樂的時候，先生的這句詩又像一粒快樂的種子灑進我的心田，讓我的心瞬間寧靜下來，並迅速綻放出心花朵朵。「儘管，我有時也祈求，有一個讓生命輝煌的時刻。但是，我更願意，讓生命寧靜而淡泊。」每當我在工作中患得患失的時候，先生的這句話總能讓我迅速沉靜下來，以一顆平靜淡然的心做好手頭的工作。「我們學著承受痛苦，學著把眼淚像珍珠一樣收藏，把眼淚都貯存在成功的那一天流，那一天，哪怕流它個大海汪洋。」當我為前程渺茫而心生絕望或暗自落淚時，先生的這句詩又予我以莫大力量，讓我擦乾眼淚堅定遠行。「在一往情深的日子裡，誰能說得清，什麼是甜，什麼是苦。只知道，確定了就義無反顧。要輸就輸給追求，要嫁就嫁給幸福。」當我在麵包與愛情之間兩難選擇的時候，先生的這句詩為兩難的我明晰地提供了最佳建議，讓我不再猶豫地牽手真正的幸福。「愛，不要成為囚。不要為了你的愜意，便取締了別人的自由。」當我進入婚姻之後，先生的這句詩讓我不由深思伴侶之間應有的空間，也讓我與愛人的婚姻變得更加的和諧完美。
掐指算來，先生的那本詩集跟著我已有十三年之久了，它陪伴並見證了我在這十三年中無數個晨昏里一路成長的點點滴滴。而今，先生竟在快近耳順之年溘然長逝，痛悼之餘我也只能這麼想——先生在他短暫的生平中為世人慷慨地留下了豐富的精神遺產，這比別的什麼都重要。有人說，「生命不在於長度，而在於寬度和深度」，這話說得不無哲理。我想在我的餘生中，一定會向一生都在勤勤懇懇做學問的先生學習，爭取能夠在這世上為世人留下點有用的東西，才不枉來了這人世間一遭。「那凋零的是花，不是春天」，先生的生命之花雖已凋零，可他為我們留下的「春天」是永不凋零的！這一生，我想我都會珍藏著先生的那本詩集，在先生玉韞珠藏的字裡行間找尋著智慧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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