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繪畫，到底有著怎樣的價值？

最新 03-27

有朋友跟我說，雖然從小沒有任何藝術方面的學習，但一直喜愛藝術，也想要關注藝術品市場。但看畫追展卻經常有很多看不懂的畫，更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些畫看不出哪兒好卻拍賣價格很高。

於是朋友就問我，是因為沒有學過畫，欣賞能力不夠嗎？我說不是啊，很多人沒學過古典樂器諸如大提琴鋼琴管弦樂等，但依然會在聽到交響樂的時候激動共鳴。很多人沒學過繪畫，但看到達芬奇、米開朗基羅的作品；看到倫勃朗、莫奈的畫的時候，一樣的看得入神不是嗎？

真正永世流傳的藝術作品，永遠與大眾共鳴，不需要專業學習就能鑒賞。就如同凡人進入神殿，看到高大的佛像會感動莫名的流淚一樣。

「人們，賞畫的人們，其實並不知道，一件作品，一幅構圖的效果從何而來。但當一幅畫『到位』或是『表述』很對的時候，他們是會感受到的。如果一幅作品的構思或構圖不對，就會給人們內心造成不安和焦慮。大凡主題與形式和諧統一的圖畫解決方案，都能喚起人們內心的信任和穩定感。」 ——雅努斯馬蒂斯-托伊奇（Janos Mattis-Teutsch）

馬蒂斯舞

當代繪畫確實有些流派讓大眾越來越看不懂，有朋友問到：某類畫作看上去就只是幾根線條，或者無厘頭的大色塊兒而已，似乎是個孩子都可以任意塗鴉出來，為什麼還能掛在國家級的博物館，而該畫家的畫作拍賣價格極高？那麼孩童學習繪畫，是否還需要從基本功開始練起？

實際上我們在各大的博物館看到的這類名畫，是因為這個畫或者這個藝術家恰是藝術史上一個階段的代表，一個時代的話語訴求。對學院派匠氣迂腐的反思、對傳統的叛逆表達、解構、獨樹一幟的新思潮運動的代表等等。

畢加索《小丑》

但是很顯然，當代藝術品市場上的畫並不全是這樣，這樣的解釋並不能涵蓋全部。有時候我站在某些展廳內，也跟朋友表示：「我也看不懂，這是亂塗抹啥呢？」而有些畫，恕我直言，就是狗*。

無論是古典油畫、俄羅斯學院派以及我喜愛的印象派，我都會看很久很久，覺得非常有看頭。印象派那些看似輕鬆的筆觸，凸顯了畫家想要表達的那些光影、色彩的跳動。所以無論是美院學生還是普通大眾，都會看很久很久。

莫奈不同光影下的草垛

而我去798等場地看的某些展覽，就不是很能欣賞。畫家顯然毫不費力，這種毫不費力並不是』背後十分努力卻看起來毫不費力』的那種四兩撥千斤的表達，就找了一個炒作點來運作而已。綁定評論家、「知名前輩畫家」、畫廊一起炒作，找個噱頭做「藝術表達」。而作品本身距離專業繪畫、基本功等等非常遠……遠到看不到，甚至好像就沒有，看的我一直翻白眼，內心應和著八大山人筆下的鳥。

八大山人作品

油畫早已在國際市場里浸染很久，被畫廊機構、各種基金背景、拍賣市場左右，那麼國畫呢？

2017年底拍賣的齊白石的山水十二條屏，拍賣價格加上傭金達到9個億人民幣。同場，趙孟頫《心經》拍了一個多億，郎世寧《火雞圖》畫的非常細，拍賣價格幾千萬。當時我也不是很能理解，感覺自己的認知和欣賞能力無法解釋這件事情。在我看來，9個億的藝術價值我是看不到的。

齊白石《山水十二條屏》

郎世寧《火鳥圖》

齊白石的山水十二條屏，據某拍賣公司的官方宣傳資料說是「筆法融合了米芾、董其昌、石濤等等等等等，融匯古今所有大家，繼往開來。」這麼說也太不專業了吧？乾脆說最重要是用了齊了筆墨紙硯好了。然後還有一個賣點就是，因為大，很大。大是核心價值？宋扇上的小畫怎麼解釋？

然後宣傳又說：「不僅僅是因為大就價值極高，而是因為齊白石老人不常畫山水。」畫家不常畫這個主題「很少見」，所以「很少見」是藝術的核心價值嗎？那宋畫、明文人畫山水的核心價值又是什麼？

莫奈畫的睡蓮非常非常多，所以莫奈如果畫個竹子是不是比睡蓮價值更高？我並不能理解山水十二條屏怎麼就看的人如宣傳語一樣」蕩氣迴腸，迷醉良久」了。

結果拍賣方給的結論是：「不懂國學的人，是不懂得欣賞這山水十二條屏的。這畫好到古往開來、融會貫通、多觀看可打通任督二脈。」媽呀！合著看畫之前還要先入國學堂學習一年半載啊！

還是那句話：真正永世流傳的藝術作品，永遠與大眾共鳴，不需要專業學習才能鑒賞。就如同凡人進入神殿，看到高大的佛像會感動莫名的流淚一樣。

就算是沒學過畫的人，看宋畫、宮廷、明文人畫倪瓚或者弘仁，不管是繁還是簡，都覺得這些畫極其有看頭。繁中之功力看的令人為之折服，而極簡中的寥寥數語勾勒出的文人胸中山水，每一筆都韻味悠長。

但是我看山水十二條屏，卻看不了多久，覺得可學的地方並沒太多。看著筆墨濃淡疏遠，並沒有體會到「多麼神奇的古往開來融會貫通打通任督二脈」。

任重

我並不懷疑我的審美不夠博大或者有點狹隘，但是這個畫賣出這個價格，我就特別希望得到一個我能理解的答案，所以就在知名畫家任重老師的一次活動中問了他這個問題，他說：

「我理解你的困惑，換了我，別說九個億，九萬我也不會買。這幅作品在拍賣市場的噱頭確實就是因為「完整且少見」。人們很關注這個。齊白石老人畫的昆蟲多，山水確實少。在藝術品市場，名頭很大的畫家，少見的主題且保存完整的畫就是賣的貴。這就是市場，跟純藝術觀賞角度的關注點並不一樣，如果你理解不了，就不需要去理解，對於我們，只關注繪畫本身就好了，不要在意市場上的評定。

我認為作為畫家本人，一定要有骨氣。骨氣是什麼？就是我的畫無論賣多少錢、可以貴可以賤，但是我要畫好。我的畫必須要好。哪怕我現在畫的不好，我也要努力去畫，人們從畫里可以看到我的努力，我下了功夫，我費了心思。這個特別重要，就好像梵高一樣，雖然他很窮，但是他的畫丟人嗎？

作為畫者，永遠要努力。

某些畫作全靠評論家來解釋，憑空增益了很多很多的「思想」。有些讓大眾有「共鳴」的畫，並不因為基本功出色或者藝術作品震撼感官的美好，僅僅是因為畫作明顯的社會抨擊性而已，這屬於討巧；而有些畫作，確實就是完全不知所云，也沒有任何審美價值。

任重

畫畫的人要勤奮的去練習，基本功要紮實。只有基本功踏實，才能毫無阻礙的去表達。我都經常有力不從心表達不出來、覺得自己黔驢技窮的時候。縱觀古今中外，那些很有天賦畫出非常有價值的畫的那些畫家，都是非一般的勤奮。也正是因為人們勤奮的練習，紮實的基本功，才能讓他們傳世的畫作得以最終呈現。

你看古人的畫，哪怕是去繁就簡的寥寥數筆，完全看的出來功力，那絕對是非常非常勤奮，勤奮再加勤奮的結果。

所以我希望畫畫的同學們能夠多多練習，用不同的材質，紙本絹本筆墨多去試，多看古人的畫，多去臨摹和嘗試，找到筆墨的感覺。中國畫本質上跟素描有什麼不同呢？我覺得沒有，就是筆墨和鉛筆的不同。

要找到自己擅長的領域，深入再深入，紮實的勤奮再勤奮，才能表達出你心中所想。不要以為只有跟了大師學習才能成才，我們看到大師的子女、大師的徒弟都很難成為大師不是嗎？

中國人講究的是師法自然。吃百家飯，多看多練才是最重要的，具體跟著誰學，並不重要。

展子虔《游春圖》

要多看從古至今的畫，比如不同時期、不同流派的石頭的畫法。比如隋唐代的石頭畫法（如），都是空鉤。而從晚唐五代開始到北宋，畫法越來越完備，除了勾，還加入了很多皴法，勾法於是變得更加寫實起來，我們可以看到對陰陽和光線以及造型，與之前的相比較，藝術效果是不同的。由於毛筆的變化和使用毛筆的人的修養和心情以及對物品的理解和寄託的不同，表現方法到後期越來越多，種類越來越複雜，比如傅抱石先生破筆散鋒表達的激情。感情的表達有時候是娓娓道來的溫柔的，像溪水一樣潺潺，但有時候就是暴風驟雨充滿概括性的，這種方法從明代開始越來越流行，一直到今天為止。我們在畫壇上看到各種寫意筆法、高度概括的筆法越來越多。我們繪畫不要著眼於後面這些演變，要從繁入手，之前那些工細的方法從宋代開始就非常完備（宮廷流派），要先扎紮實實去練繁，最終才能做到去繁就簡，而不是你上來就能做到簡。

比如你畫一個人的頭髮，要先畫髮絲，再加淡墨層層渲染，一個筆一個墨，相互作用，最後表現頭髮的質感，看起來就很有味道，非常的講究所以耐人尋味。而這種方法現在用的人越來越少了，大家乾脆都是直接用墨來畫個頭髮就結束了。我舉這個例子，不是想說這個畫法不好，而是說，你一定要有一個這樣學畫的過程和基礎，一定要由難至易。」

用音樂來做個類比。比如早期中國的搖滾樂隊，最早的那撥樂手，幾乎每天都是在家整天整夜的死磕練琴，偶爾聚會就是在琴行一起飆琴，看誰指法快，看誰SOLO彈的好。後來PUNK浪潮來襲，思想固然激進，搖滾精神固然可貴，但卻莫名其妙的出來一群飆思想的地下樂隊和樂手，琴練的不怎樣，但卻「像詩人一樣有思想。」

這不就跟當代某些「藝術家」亂畫畫是一回事兒嗎？你有思想你去寫詩寫文章好了，不需要用繪畫和音樂表達呀？那些不懂樂理、不會看譜、不會編曲』只會三個和弦』的人，永遠只能衝動著表達著青春期式的憤怒，只能抄襲國外樂隊，純屬投機取巧分子。

Nirvana的歌並不只有三個和弦；Slipknot樂隊主唱嗓音很專業；夢劇院樂隊更是音樂殿堂級的；畢加索十四歲已技法純熟；王希孟十八歲畫就《千里江山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