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行者無疆

有一種感覺叫空靈

最近有幸隨朋友出去戶外，才知道有種更好的運動叫爬山。

天還沒亮，我們三十幾人就出發了，一路的歡歌笑語，車上他們的激情演繹，感動得長期壓抑的我幾乎流淚，純真歡快的這些人好象都不是從人間而來，不曾染有那裡的心浮氣燥，爾虞我詐之氣，彷彿天國里的一群孩子，無憂無慮，自由歡暢。

九點剛過，我們就來到了秦嶺的一個峪口。一條小河，從狹窄的山隘里沖將出來，蜿蜒著消失在遠處的一片樹林之中。山腳騰起的晨霧，象一條白色的絲帶，圍裹在高高的山腰上。樹木在早晨的陽光下，將群山染成黛青色，黒魆魆，朦朧朧，給人一種神秘感。這就是我們今天要登的九華山嗎？

我們順著河邊野草叢生的小路蹣跚而上，小溪淙淙的流水聲好象歡迎我們的到來，兩邊的荊棘叢里，間或有兩三隻漂亮的松鼠被驚的沒命的逃竄，不知名的鳥兒在樹枝間上下翻飛，「啾啾呱呱」不知疲倦地歌唱，山徑上的落葉被人們踩的沙沙作響……驢友們的說話聲時不時的攪擾著我的感官，想靜靜欣賞美景的我，有意識的落在隊伍的後面。他們的聲音己離得很遠了，我慢慢而艱難地走著，路邊雜亂的野草撲向腳面，手背不知何時被枯枝划了幾道血印，竟沒有知覺，斑斑駁駁的陽光灑在身上，非常的舒服，我一路沉醉著，此時有些昏昏的我，大腦已失去記憶，靈魂遊離在軀體之外……，我的身體飄浮了起來，隨著山谷里的風在林間，在石上，在水邊，在山窪的一叢青竹里……飛來飛去。

　　不知不覺間，小溪伴著我拐進了一個山坳。猛然抬頭，前面的一片石台上矗立著一棵很粗的柿子樹，樹皮乾枯嶙峋，黑黑的，矮矮的，更奇特的是，枝頭沒有一片樹葉，卻掛滿了燈籠似的柿子，象一個山裡要出嫁的小媳婦，頭頂紅紅的蓋頭，那麼的火紅、熱烈和婀娜。樹旁有兩間小房子，石頭砌的，己很破舊。門前，站著一位老婦人，頭髮花白，佝著腰，拄著一根棍子，乾癟的嘴巴沖我呵呵地笑，她一直這樣笑著，幾分鐘頭也沒有動一下。 我猛的被震撼了：這不就是一幅絕美的油畫嗎？這一切的元素堆放在後山霧蒙蒙、虛晃晃的背景中，那麼的色彩鮮明，那麼的虛實有度，那麼的反差強烈。我知道，老婦人不是在對我笑，她可能什麼也看不見，但她仍每天向遠處眺望著，眺望著遠處山坳里那條下山的小路，期盼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期盼著去山外賣山貨的丈夫或兒子的歸來。即使她的親人可能永遠再也回不來了……，但微笑仍然是她每天的生活。 我弄懂了那棵老柿樹，為什麼在如此肅殺的冬季，一切都乾枯了，而它還那樣的生機勃勃？原來它就是這位老婦人心中不滅的希望……。

過了石台，山拔高的很厲害，藤條和小樹相互參連，密密匝匝，頭頂上方被圈箍成窯洞的形狀，光色很暗，人穿行其中，彷彿在時空隧道中暢遊，神秘而緊張。

此時的山，靜的出奇，我只聽到自己粗粗的喘氣聲，肺里每個細胞不曾釋放的穢氣，此刻被一把一把地掏了出來，先前還體力不支的我，這時反而腳步輕盈，幾塊巨大的陡石，被我十分輕鬆地攀了上來，我在裡面流連了好長時間。隧道的盡頭豁然開朗，一大片的草甸足有足球場那麼大，草已經乾枯，黃黃的，軟軟的，非常的平整。我欣喜地一下子連人帶包撲了上去，連打了幾個滾兒，仰面八叉地躺著，凝視著天空，大腦一片空白。天很藍很藍，四周的山峰爭相地簇擁著，一抹白雲淡淡的點綴在天的一角，我眯上眼睛，久久地屏住呼吸，倏忽間感覺身體騰空而起，自己彷彿幻化成一隻白鶴，鳴叫著飛向那白雲之顛上的宮峨……。

我迷迷糊糊地好像睡了很長時間，一聲清脆的鐘鳴驚醒了我，一骨碌爬將起來，抬眼一望，不遠處的山巔，松柏成林，竹翠欲滴，掩映的古樹中一座紅牆青瓦的廟宇若隱若現，哦，鐘聲是從那裡而來，綿長而悠遠，莫非……莫非那裡還有我的下一個心醉？

下來的路坡度不大，我幾乎一路小跑地到了古廟跟前。廟其實很小，有些破敗，但十分的整潔，幽靜。踏進木門，一座觀音微低著頭注視著我，她低垂著眼帘，慈眉善目，在為每一個虔誠的信客默默地祈福。她不管你現在是什麼或曾經做了什麼，只期求你在塵世中保有一顆菩提之心，對自己，對家人，對朋友，對愛人，對同事……對整個世界。我趕緊恭敬地捻了三柱香，默默地祈求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都永遠幸福安康。

從山頂回望山下，一撥撥不屈的紅男綠女隱沒在山徑和樹叢之間，若隱若現，影影綽綽。不時傳來他們的笑聲和歌聲，遠遠的，好似井底傳音，若有若無，更使山谷顯得出奇的幽靜。

團團霧氣從山底升騰起來，一切都籠罩在霧靄里，如夢如幻，舒展而曠達，我好像來到了仙境，自己也透明了許多，請問我能與仙人說個話嗎？

回來好幾天了，我腦海一直在輪番定格著那些畫面，尤其是山裡老柿樹下那位老婦人倚杖矗立的情景，那絕對是我今生看到的最美、最有張力的油畫。就是油畫大師馬爾加林在世，也一定會被這一幕感動的。他的名畫《老婦人》是一種憂鬱的、失落的象徵，而我們的這位老婦人，是美好向上的化身，更具有生活氣息，更具有東方人樂觀豁達的精神。

這些天來，我的思緒還徘徊在秦嶺九華山裡，直到坐在電腦前敲擊著鍵盤，靈魂才歸位於自己的軀體。那山，那水，那情，那景無不使我終生難忘。莫不是那山有仙？有佛？才這麼有靈氣！我的五臟六腑好象在那裡被清洗過一遍，氣爽神清，我說不清這是種什麼感覺。

也許吧，這種感覺叫……空靈。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