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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你千千萬萬遍

2008年,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邁入十八歲。同年裡,我唯一一次踏上帕米爾高原。

時隔將近十年的日夜,那段記憶依然在朦朧不清里反反覆復。我想我還會回去那個地方,是的,」回去」,即便我並不來自那裡。

那年的高考前,我帶了一些簡單的衣物,在陌生的城市裡輾轉,尋找能使我隨著高考迫近那日益浮躁的心啊,平靜一些的東西。

於是孤身前往帕米爾高原,我的終點在塔什庫爾干縣。

出發之前要在喀什派出所辦理邊境通行證。而拼車的車站就在那年八四襲警案發生的喀什市邊防支隊隔壁,當時局勢人心惶惶,車站裡只有一言不發的趕路人,沉默又警惕。或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況且人生里,若真在意危險發生的幾率,出門走路都可能被車撞。難道因此不出門?或是不走路?

與我一起拼車的有三個人。一對網戀閃婚夫妻,還有一個邊防駐軍的解放軍哥哥。而司機大叔人很好,年輕時從內地參軍來了邊防,退伍之後便留在了喀什,一生戍守在崑崙山脈。

一路向西,沒多久,我們就離開了平原進入了山地,是山地,是那喀喇崑崙山脈。那路,始於西漢的絲綢之路,也是當今連接中亞的314國道;那行,全程不到三百公里,歷時八個小時,最高海拔三千多米;那景,在無端變換中附著奇異的美。

司機大叔說,只這一行便可看遍春夏秋冬四個季節,且沿途的景色有零星曠漠、孤沼、惘然戈壁,還有傳聞中的「冰山之父」,一提起這名字我總是想到浪漫主義戰士這些不很相干的字眼,我也覺得奇妙。

或許是環境吧。稀薄的空氣,連綿數百公里的高海拔山川,冰原覆蓋著的雪山,匱乏的物質資源,還有時不時會有山體滑落的巨大岩石,少見的綠色和生靈,那片土地雖廣袤無邊,並沒有多餘的空間和資源可以縱容人的慾望,但置身其中卻是十分輕盈,像是兀自騰空里飄做雲朵一片,盪在蒼穹之上。

顛簸了許久,車上同行的人開始講起各自的故事。網戀並閃婚夫婦一個來自新疆,一個來自甘肅,女人比男人小了十幾歲。女人為了他不遠千里來到邊疆,但男人態度並不怎麼好,看上去也並沒有很被疼愛。雖說在08年,網戀閃婚還不多見,但兩人似乎又都很傳統,一個娶妻為延續家嗣照顧老人,一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倒也是適得般配。

邊防解放軍哥哥講起了前一年雪災的時候,大雪封了山,物資無法被運送到山上,由於缺乏新鮮果蔬,大家的指甲都凹陷了下去,沒了煙抽的老煙鬼們都開始捲起了羊糞。後來途中我們停下路邊小餐館吃午飯,解放軍哥哥把我的餐費也付了,他說我是學生沒錢,所以他請我。

到達塔什庫爾乾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司機把我們各自送到落地的地方,相伴雖短,卻也心存感激和祝願。我實在記不得我在所住那旅店的樣子,老闆是我的老鄉,一進門就給倒上了當地的奶茶聊了起來。她告訴我說,她剛來的時候,喝不慣這奶茶,日日習慣上了,竟是一天都落不下。聽完我神聖地端起來,嘬了一小口,卻不喜歡。之後還談起家鄉信陽雞公山上家家都愛的腌豆角的味道,她輕嘆了一下說,哎,離家好多年了,雖說在哪生活都一樣,畢竟家鄉只有一個。

當年聽她講鄉愁的時候,我還沒有真正離過家,如今七年遠渡重洋生活在另一個國度,「回家「幾乎是我周圍每個人的人生話題之一。大多數人夢想中的家鄉應該都是青山綠水藍天白雲,食品好空氣好環境好,就業困難不大,更不會有輿論壓力,比如說沒有人會在我現在的這個年紀逼婚逼生孩子逼穩定工作,買得起一套大大的別墅,有一隻狗,門前種種花,下午在院子里翻翻書晒晒太陽喝喝茶。可惜現實本就沒有十全十美,這些在其他國度不難實現的生活,在我的家鄉或許遙不可及。然而在所有人都羨慕我可以飄洋過海去看世界的時候,沒有人考慮過我在背井離鄉時候到底丟掉了什麼。

在塔縣的時候我還遇到了一個塔吉克族的姑娘,她帶我去了她爸爸的診所,在那裡,我第一次見到了塔吉克人的親吻禮。

我陪她去買了手機,是款高仿的諾基亞,她還帶我去了她姑姑家。依然記得一進家門那張塔吉克民族吃飯休息用的類似於大床的鐵榻,她姑姑不會講普通話,但熱情好客。

如今無論我如何努力都記不起那個女孩的名字,我們當時有留電話,但很快也斷了聯繫,她現在可能已為人母,也或許她如願去了內地,更或者她留在當地做了普通話老師,我不知道,甚至可能她已經不記得遇見過我這麼一個訪客。

回想起這些人和事,不禁會想,在我十八那年在冰山高原遇到的那些陌生人,他們現在怎麼樣,在各自的旅途上看著怎樣的風景。然後又過去許多年,我依然在一個人出去走,因為一個人的時候才更容易靜下心來去看周遭,感受周圍直立行走的生物的人生,甚至是在兩個小時後我會路過的超市裡,那個會撞掉我錢包的陌生人。

每個人都有他的軌跡。而我想碰觸,我想介入,我想干擾。我總是想像兩個人的電波的盤繞漪出一圈圈波瀾,就像在這高原之上,我們不遠千里,說著不同的故事坐在一起,每個人說完故事我們都以拍手致敬,然後站起來背包跑路,共度一秒。緣分是這樣,有長有短,每一種都可算是美好,至少是寶貴的經歷。

我常常覺得這段旅行從未真實存在在我的生命,甚至從未真摯地出現在我的夢中。夢醒時分,我常覺我活在《楚門的世界》,許多人在身邊毫無意義地走來走去,當你坐在街心長椅,你會看到同一個人在兩小時內路過你三次,他們長得都一樣,是清晨的地鐵口手捧豆漿摩肩接踵的路人。

事實上沒有人真實的存在在我的生命里,「除非你是我,才可與我常在「。生命應當熱烈,且噼啪作響,而點燃它的或是能燃盡我的,是未知。

作者:小綠

排版:Lucis

編輯:小腦

最後最後,記得把手指放上去,會有驚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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