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曾有隻橘貓
文中圖片均來自網路，最近一直在找工作，也沒有看到相關聯的電影，所以文章一直沒有推。在網上找了幾幅圖，總覺得和我家的那隻氣質不符，這些貓大多為寵物貓，乾淨安逸顯得富態。印象里我家那隻總有那麼一股不服馴的勁兒，沒那麼乾淨，難得能見它洗一次臉。到後來越來越野，面相也越來越凶。相由心生就是這樣吧！
晚安喵
晚安喵
艾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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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家裡有隻橘貓，在我六歲時從別人家裡抱來的，一直長到了我十八歲。
剛抱來的時候，橘貓瘦瘦小小的，身上的毛細細軟軟地豎著，奶聲奶氣的喵著，很怕人。
那時家裡養了很多隻母雞，每天都生十幾個雞蛋，奶奶經常給我和我哥煮雞蛋吃。我不吃蛋黃，奶奶就把我剩下的蛋黃連同饅頭一起嚼碎了餵給小貓吃。
在奶奶細心的料理下，小貓在我們不經意間就長成了一隻又大又肥的胖橘貓。
每到冬天，它就喜歡在半夜鑽進我的被窩，鼻子涼涼的，打著呼嚕。
我媽半夜起床上廁所要是聽到了，就把它從我的被窩裡拽出來趕出去。所以我每次睡著的時候還不忘用手捏著它的鼻子，不讓它呼嚕出聲。
有時候家裡門窗都關了，它瘋到半夜才回來，在外面凍的喵喵地叫。實在叫的煩了，奶奶就把門開個縫，它軟軟的身子擠進來，一下子鑽到鍋底，蹲在那裡借著柴火灰燼的餘溫，也能舒舒服服的過一晚。
等到第二天，爺爺早起燒鍋做飯。拿一把麥稈塞進鍋底，擦開火柴，把麥稈點燃，白白的煙冒出來。就聽它又喵的一聲從鍋底猛的一下鑽出來，麥稈燒到一半被它帶出來，火苗濺到爺爺身上，爺爺顧著拍滅火苗，還沒來得及打它，它抖了抖自己的身體，早就跑不見了。
中午又看它側躺在大門口，懶洋洋地曬著太陽，鬍子眉毛都被燒的卷著圈，身上和嘴巴上還蹭的黑乎乎的鍋底灰。它也全然不在意，依舊眯著眼睛享受著陽光的照拂。
自從家裡養了它，夜裡就沒再聽到老鼠嘻嘻索索咬東西的聲音。偶爾在白天也能看到它嘴裡叼著老鼠，老鼠尾巴長長的拖在地上。它目光炯炯，姿勢如虎，淡定地走著，無視旁人的誇讚和興奮的神情。
記得有一次，我老遠看它在牆角撅著屁股扭來扭去，然後向前一個猛撲，輕鬆的叼著一隻老鼠大搖大擺地走到院子里。
它把老鼠放下來，老鼠沒死，也不敢逃跑，在那一動不動。它覺得好玩的，就用爪子撥了撥。老鼠顫巍巍地要翻身，它立刻用嘴緊緊咬住。好一會兒才又鬆開放地上，繼續用爪子撥弄，老鼠這次被嚇的一動也不敢動了，像是真的死了一般。
它可能覺得沒意思了，就把頭扭向一邊。
老鼠發覺，迅速翻身逃竄，鑽進旁邊的石縫裡 ，它也眼疾身快追向前去，但為時已晚。但它又不死心，飛似地爬到石縫的上頭，以為老鼠會從上面鑽出來。然而在那裡蹲了好久，老鼠都沒出來。
我看出它的憤怒和失落，還依舊冷嘲熱諷的對它說：「好了吧!叫你玩!叫你玩!玩跑了吧!」
它看了我一眼，略失威風地走了。走的時候也沒了之前的神氣，蔫蔫軟軟的步伐，細細的喵聲往在廚房做飯的奶奶走去。
從那以後就很少再見它捉老鼠，它真的成了死吃不捉老鼠的肥貓。
而且每次吃完飯，它就四仰八叉的躺在門口曬它白白鼓鼓的肚子，我每次給它撓脖子，它就把頭仰的高高的來迎合我的手。
路過的人說，哎呦呦，你家這貓是快要生了吧，肚子那麼大!
「哈哈哈!這是公貓，它是胖的。」
我每次都要給它解釋一番，以證明它作為一隻公貓卻胖成了貓界的孕婦。
我們家那時除了它還養了狗，母狗生下一窩小狗崽子，滿月後小崽子們就到處跑。
它們只要一見到貓，連同母狗個個都開心地去啃它舔它，它煩的到處跑著躲著，小奶狗們樂此不疲地跟著。有時候它實在逃不了，又被煩急了，就撓它們一兩下。
小崽子們被抓疼了，嘰歪一聲，哼哼歪歪地跑開了。它終於可以清凈自在地曬著它的太陽了。
後來它越長越大，脾氣也越來越暴躁。可能是因為發情期，就整日的和別人家的公貓打架，打贏了回來開開心心的和狗搶吃的，打輸了一般要好幾天才回來。不是臉上少塊毛，就是身上被抓破了。
依舊是冬天 ，外面結著冰，好多天不見它回來。早上家裡人都吃完飯，不知它什麼時候悄悄地回來蹲在狗窩裡，小狗們沖它又是搖尾巴又是親它，它蹲在那裡低著頭一動不動。
我爸把它拽出來一看，身上血糊糊的。抱到眼前才發現，它下巴掉了一塊，便知它又是為了小母貓打架去了。它可能也覺得丟臉，回到家一聲不哼，犟的很。
奶奶給倒了熱乎乎的麵條在它碗里，怕小狗們去搶，就端在一個高板凳上，把它抱上去。它蹲在那裡細條慢理地吃，我歪著頭蹲在旁邊，看著它把一整碗麵條吃的乾乾淨淨。
奶奶問我你沒事看它幹嘛?我說我想看看麵條會不會從它的破下巴里漏出來。
那之後，它在家裡老老實實地養了一段時間。下巴長好了，它的臉也由之前圓圓的，變成了一邊圓圓一邊尖尖的。面相也沒之前可愛，隱約看出一副不服管教的野性。
當然，它要是只是和別的公貓打打架也就算了，它的麻煩事遠不止這些。
再成熟一點以後，它已經看不上家裡的吃食了。也不願意在小狗們地爭搶下吃飯，似乎顯得不夠尊嚴，於是它選擇去偷別人家的吃的。
剛開始還只是小偷小摸，偶爾聽到有人說，誰家的大胖橘貓，來我家抓了個饅頭包子，也無傷大雅。可它的野心太大，再後來，它開始偷人家的肉，魚，雞。只要它能偷的到的，它都沒放過。
左鄰右舍經常來找我奶奶，每次過來，都敘述一遍我家的貓是如何把她們家的吃食偷走的。
「你們家那個胖貓偷走我家一條魚，我燒好了盛出來沒上桌呢！放在鍋里，蓋上蓋子的，它把我蓋子掀掉在地上，把魚叼走了。」
另一個過來說，「你家貓又偷了我家肉，肉放進菜櫥櫃里，還是玻璃門關好的，它給玻璃門推開把肉偷走了。」
剛開始我奶奶也感到很抱歉，後來太多次了，我奶奶也沒辦法，就給找上門的人說，它就是只貓而已啊！哪有那麼大本事，就算是真的偷了，你們給我說也沒用啊！它長著腿的，我又不能時時刻刻盯著它。
我在旁邊聽著想笑，我知道它能幹出來那些事。
後來只要見它回來，我奶奶必會給它滿滿一碗吃食，澆上菜湯，讓它吃的飽飽的，希望它不再去別人家偷吃！
但它早已偷吃成性，惡習難改。
有天晚上，家裡剛要吃飯。奶奶把菜和饅頭端上桌，轉身去盛稀飯，它就趁著大家不注意，立起身子，伸長一個爪子巴拉桌上的饅頭。
我爸看到了，拿起板凳一下子就打到了它，它沒反應過來，被我爸壓在板凳下。我低頭看向桌子下面，我爸手裡的板凳正好卡在它的脖子上，它牟足了勁兒掙扎也翻不過身，我爸當時氣極了說要打死它。
我不敢幫它說話，也不敢勸我爸，只好看向奶奶。奶奶放下手裡的勺子跑過來，想拉開我爸的手，我爸不願意鬆開。奶奶著急的大聲說：「你這孩子，這是條命，你趕緊給鬆開！」
奶奶性格溫婉和順，從不見她沖我爸凶過。我爸一聽她那麼說，就鬆了手。
它借勢咕咚一下翻了身，一下子竄逃出門去。
我看它拖著尾巴逃跑的背影，便知它以後該更少回家了。
果然，直到我讀初中，好幾年都不見它回家。後來家裡養了一波又一波的狗，卻從沒再養過貓，它成為我家裡養的唯一一隻貓。
當村裡人家裡有小奶貓，詢問我家要不要養時，我媽說不要，貓會偷吃。我說我家裡有貓。
慢慢的大家都忘了它，沒人知道它去了哪，是不是還活著？只是偶爾提起，家人無不炫耀地說，以前家裡養過一隻貓，又大又肥！
也沒人記得它偷了誰家的吃的，不知道它為什麼跑掉了再也沒回來。
偶爾我看到有和它長得很像的貓，便想那會不會是它呢？但看那貓溫順無比，就知那不是它，以它的性格，它絕不會屈尊低眉順眼地去給人當寵物的。
我想它寧願流浪，寧願與野貓搶食物，寧願在寒夜躲藏在草堆里受凍，它也不會再去迎合和接納人類。無論當初是對是錯，它都不會。
大概在我十七八歲的時候，記得快要過年了，寒風冷冽。
我放寒假回到家，吃晚飯的時候，我哥說，貓回來了，沒有進家，死在了屋東邊的草堆里。
然後說他和我爸挖了好大的一個坑給埋了起來。
我爸說，貓也老了，可能眼睛也看不見了，給餓死的。
當時的我心裡驚了一下，但也沒那麼在意，甚至都沒問埋在了哪裡。
這麼多年過去了，家裡依舊不再養貓。也沒人再提起它，包括我也早就忘記了它曾經的存在。
然而如今網路視頻里，到處都有貓的身影。它們機敏、高傲、搞怪、有趣、藐視一切。它們是喵星人，人類以做它們的鏟屎官為榮。
那些貓把我關於它的回憶帶回來，有時看到視頻里的橘貓，我還會興奮的給別人說，我家以前也有一隻橘貓，很大很胖，也很好玩。
看的多了，便老是想起它，想起它抱到我家時，小小弱弱的樣子；想到它長大後捉老鼠威風凜凜的樣子；想到夏天極熱，我和我哥吵架，我趁著我哥睡著的時候，把熟睡的它抱在我哥冒著汗珠的肚子上，它看著我一臉發懵的神態；想到兒時我和我哥辨認它額頭上的花紋，那該是個歪歪扭扭的王字……
再想到它後來一去不回，直到老死在家旁邊的草堆里，也不進家門。我才明白，它不是看不見了，也不是餓死的。
我想它是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便沿著記憶里的路回來了，它像一個曾經年少輕狂叛逆離家的孩子，直到垂垂老矣才渴望回到原來的地方。
現在也常被問到是喜歡貓還是喜歡狗？我說喜歡狗。他們問，因為狗更忠誠是嗎？我說不知道，就是不會再養貓了。
我想或許是因為我沒有看到它死去的樣子，也不知道它埋在哪裡。潛意識裡，它還是一直存在的，它還依舊在外面流浪。有一天或是神氣十足，或是傷痕纍纍地跳上了家裡廚房的窗檯。
沖我喵的一聲，肥肥軟軟的身子從窗戶縫裡擠進來，啪嗒一聲跳在地上，喵聲喵氣地在我腳腕處來回地蹭來蹭去。
然後就會聽到我媽邊燒飯邊大聲地說，這死貓兒又跑哪去偷吃的了，現在才知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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