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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柳煙探案——未名谷

開花落,花落花開。

冬去春來,萬物復甦,正是一年中最美的季節。莫柳煙愜意地騎在馬背上,偶爾抬頭望一眼天上或聚或散的雲,心裡閃過無限憧憬。

此刻,她是快樂的,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而她,現在也只想安安靜靜,自由自在地欣賞無邊春色,猶如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沿著湖邊蜿蜒的,是一片茂密的草坪,正醞釀一場美麗的綻放,草坪深處,有一個入口,那裡便是她此行的目的地:未名谷。

未名谷其實是一個小鎮。

據說那裡是天下最有意思的地方,每個人身臨其境,各自感覺均會不同。只是,曾經名噪一時的聖地,如今已籠罩著一絲不祥,因為在半月之前,未名谷已連續失蹤了十幾個人,看來已經命喪黃泉,而莫柳煙,正是為此事前來。看著眼前寧靜而美麗的景緻,她不禁有些恍惚:這裡,會是爆出連環殺人事件的地方嗎?

然而,有些事總是在人們的意料之外。

一枝信箭凌空飛過,揚起令人心悸的嘶叫,莫柳煙心中一凜,一緊馬韁,正待凝神迎敵,卻意外地發現那枝箭的方向並不是向著自己,而是朝天而上,划過雲霄,箭尾是一道藍紫色的煙幕。

「信號?」莫柳煙心中一動,翻身下馬,準備找個不惹眼的地方藏身,好看看前面發生了什麼事。卻忽聽身後某處傳來一聲極微弱的呻吟。

她一驚,當即轉身。

身後數丈的草叢裡,匍匐著一個人!那人一動不動地伏在地上,看似命在旦夕。莫柳煙一個飛躍衝上前去。

地上躺著一個標準的美男子。他的長相無可挑剔,星目朗眉,五官俊朗,輪廓分明,精緻的五官再配上一身華麗的綠袍,莫柳煙看得有些獃滯,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男子的嘴微微動了動,睜開眼,目光直視莫柳煙,他的眼神深邃而寒冷,還帶著幾分詭異,讓她的心一顫。

「你怎麼了?」她輕聲說,避開他的眼,不知為何,當她與他目光交錯,她便立刻覺得自己臉上一熱,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

「姑娘,請幫幫我,我——中了毒!」那男子斷斷續續地說道,聲音越來越微弱。

莫柳煙一驚,剛才天上放的信箭莫非與此人有關?她心中疑惑,伸出的手也跟著縮回。

「姑娘,請你幫忙到前面找幾個人來,我剛才在湖邊欣賞春色,忽然不知哪裡竄出一條金色的小蛇,我一時大意,竟被它咬了一口,剛才的信箭便是我放出的,只想等家人得知前來營救,卻沒想到引來了姑娘。」說罷,男子無力地閉上雙眼。

「蛇?」莫柳煙心裡奇怪,這冬春交替之季,怎麼會有蛇?側頭看那男子,只見他雙唇發青,面如金紙,額頭上虛汗淋漓,手背上兩個黑色的小孔,顯然是被蛇所傷且中了劇毒,只怕再晚便會有性命之憂。當下也顧不上許多,從懷裡拿出一顆藥丸,捏碎了盡數塞進那男子嘴裡,再運力將藥丸與那男子送下。片刻,男子長長地出了口氣,緩緩睜開眼睛。

「你好點了嗎?」莫柳煙輕聲問道,語調裡帶著關切。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那男子漸漸有了氣力,「姑娘的葯真是神葯,我這麼快就恢復了大半力氣。」

「不客氣。」莫柳煙淡淡地說,他可不知道,這是她獨門的解毒靈藥,可以化解數種毒藥,也曾助她脫離無數次危難。

「姑娘這是要去哪裡?」那綠袍男子神志一清醒,話就出奇的多。莫柳煙皺了皺眉,正思索著該不該回答這個問題,卻聽那男子介面問道,「姑娘可是要去前面不遠的未名谷?」

莫柳煙暗暗一驚,不由打量起這綠袍男子來,他眉目清秀,看上去文文弱弱,一副讀書人模樣,但卻有一股非凡的氣度,想來應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剛才他說是他放的信箭等家人來救,想來應該是這附近的住戶,不如趁機打聽一下消息。主意一定,莫柳煙便點頭稱是。

「那可真巧,我家就在未名谷。」那男子掙扎著站起,對莫柳煙一揖,「多謝姑娘搭救之恩,在下風乾絕,懇請姑娘與在下同路。」

「你……」莫柳煙正待拒絕,忽地又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嘯叫,放眼一看,只見一枝支紅色信箭橫空而起,正疑惑間,風千絕忽然興奮起來,說道:「姑娘,我家裡人到了!」

說話間,五六個家丁打扮的人匆忙而至,其中一人急切詢問:「公子召小的們來,有何急事吩咐?」

那綠袍男子面色一沉,怒道:「你們既知是急事,為何來得這樣遲?若不是這位姑娘相救,只怕我讓你們來給我收屍!」

那幾名家丁面面相覷,均噤聲不言,不知綠袍男子身上究竟出了何種變故。愣了半晌,有個聰明點的家丁轉向莫柳煙,對她一躬身,恭敬說道:「小的替我家公子給姑娘道謝,多謝姑娘援手。」說罷,便又要行拜跪之禮。

莫柳煙慌忙避讓,側目向風千絕一睨,卻見他陰沉著臉,似乎對這幾個家丁甚為不滿。與莫柳煙目光相遇,本來寒光閃爍的眼中掠過一絲暖意。

「你家公子剛才中了蛇毒,所幸已無大礙。」莫柳煙忽略風千絕的目光,繼續對那幾個家丁說道,「你家公子餘毒未清,需要好好休養,你們快把他送回府上吧。」

幾個家丁聞言,都轉身望著風千絕,聽候他差遣。風千絕微微一愣,盯著莫柳煙:「姑娘可願意與在下同行?」

莫柳煙淡淡一笑:「風公子,小女子還有些事情要辦,改日有閑,自會到府上叨擾。」說罷一拱手,轉身牽了馬匹。

風千絕微一沉吟,再次笑道:「姑娘這般俠骨柔腸,所做的事必定是非常重要,也罷,風某不耽誤你辦正事了,只是在下愚魯,連救命恩人的姓名也不知,只得唐突,敢問姑娘芳名?」

「小女子莫柳煙。」她仍是淡淡一笑。

風千絕似乎對她的名字並不了解,當下一抱拳:「未名谷風家,風某恭候姑娘大駕。」

「姓風?」莫柳煙望著那一眾人簇擁而去的背影,喃喃自語:「好奇怪的姓氏。」她迅速在腦子裡搜尋了一遍,沒有與之相關的信息,心裡閃過一絲奇怪的感覺,但她來不及多想,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莫柳煙深諳其中真諦。她策馬繞著未名谷方圓數十里察看一番,並未發現異常,看來問題的關鍵是出在未名谷中。

天漸漸黑下來,莫柳煙懷著些許興奮,來到未名谷的人口。

在沒進入未名谷之前,莫柳煙曾在心裡想像過它的樣子,可當踏入未名谷的瞬間,她大失所望。

傳說中以奇異著稱的未名谷,原來竟是一座極為普通的小鎮!這裡沒有任何起眼的東西。普通的房舍,普通的植物。

「傳說中的神奇之地?」莫柳煙輕輕地哼了一聲,自嘲地笑笑,強打精神觀察周圍。若不是谷口半月之內已經離奇失蹤了十數個人,若不是她事先知道這裡便是聞名遐邇的未名谷,她真的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但是,這許多普通的背後,她發現了極不普通的事:這個鎮子沉寂得可怕,沒有一點聲息,猶如一座死城!

那一刻,莫柳煙站在蕭條的大街,心裡有些發毛,天色已晚,她當前要做的,便是找一個客棧歇腳。

這時,不知從哪裡隱隱傳來一陣鈴鐺聲,莫柳煙本能地躲到一個角落,暗暗觀察周圍的一切。

隨著鈴聲,街上走來三個女子,身穿白衣,頭戴紗罩。當前一人手拿一串銅鈴,邊搖邊念念有詞,後兩人每人手裡拿著一個錦盒,隨著鈴聲的節奏,每走幾步,便將盒子打開,向外拋散花瓣,須臾,花瓣紛紛揚揚,街上便似下了一場花雨,各色的花瓣與白衣形成鮮明的對比,在小鎮上顯得尤為醒目。三名女子就這般走走停停,從盒子里抓出那些似乎永遠也散不完的花瓣,走過大街小巷。

莫柳煙看得目瞪口呆,她行走江湖以來,從未曾見過如此詭異的場面,本想追蹤那幾名女子去向,怎奈心跳加劇,腿腳俱軟,怎麼也提不起腳步,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幾個神秘女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呼——」莫柳煙吁了口氣,不知何故,她隱隱覺得那十數條人命與這幾名女子有關。穩定了一下情緒,她準備再次提腳,卻發現了更奇怪的事:地上的那眾多花瓣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枯萎,並迅速消失,隨即,整個小鎮便如從沉睡中蘇醒一般,開始有了風聲,鳥聲和人聲,莫柳煙呆立於街道,盯著路人的行走,做事,說話,她懷疑自己是否是在做夢。

「姑娘是外鄉人吧?」一個半老婦人提著一隻籃子走到她面前。

「是的,請問,周圍有客棧嗎?」莫柳煙問得小心翼翼,這一切太過詭異,讓她不得不防。

「這裡只有一家迎賓客棧,過了這條街,那邊掛著紅燈籠的小樓就是。」婦人帶著笑意,讓平凡的臉有了些許生動。

「謝謝。」莫柳煙轉身要走,卻被婦人拉住。

「姑娘,我在外面走了一天,什麼都沒賣出去,你能行行好,幫我做成第一筆生意嗎?」說著,婦人便從籃子里拿出一隻很漂亮的絲盒。

莫柳煙看了看盒子,那是用來盛胭脂的,雖然她習慣了素麵朝天,但見那盒子別緻,心裡倒也有幾分喜歡,便拿起放在手裡,問那婦人:「請問大嬸,這個賣多少錢?」

那婦人道:「今日只圖開張,不圖賺錢,我一文錢賣給你,姑娘,你要嗎?」

莫柳煙從懷裡拿出一小塊碎銀,遞到那婦人手裡:「我沒有零錢,你今天既然沒有開張,那這錢不用找了。天快黑了,大嬸,你趕緊回家吧。」

那婦人一怔,眼裡閃過一絲感激,又從籃子里取出一隻荷包,塞在莫柳煙手中,輕聲道:「我平素不佔人家便宜,既如此,便將這個也一併賣與你吧。」頓了頓,又將莫柳煙上下打量一番,才壓低聲音說,「姑娘,請問你到未名谷里來訪親還是探友?」

莫柳煙接過荷包,望著婦人,答道:「是一位朋友叫我到這裡來的,不知大嬸可認得?他姓風,叫風千絕。」

那婦人聽到風千絕三個字,臉色頓時一變,一邊擺手一邊連聲說:「不認識不認識。」說罷,也不搭理莫柳煙,自顧自向前疾奔而去。

莫柳煙迷惑地看著那婦人的背影,滿腹疑慮:這個風千絕,究竟是何許人也?

眼見天色越來越暗,莫柳煙順著婦人所指方向,果然找到客棧,住了下來。

是夜,莫柳煙在床上輾轉反側,這未名谷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之間卻沒有關聯的線索,那幾名奇怪的女子是誰?街上的死寂和忽然的蘇醒作何解釋?那個婦人為何聽到風千絕三個字便撒腿就跑?許多疑惑讓她睡意漸濃,既然沒有頭緒,不如暢快休息吧,想到這裡,她拉了拉被子。

一股寒意襲來,莫柳煙驀地睜開眼睛。

窗戶不知何時打開了一道縫隙,慘白的月亮冷冷地照進來,床下一片金光閃爍,莫柳煙覺得奇怪,連忙埋頭查看,這一看,只嚇得渾身酥軟,一顆心立時便要跳將出來。

原來,地上金澄澄的一片,竟然全是一條接一條的小蛇!那些蛇在地下不斷地翻湧扭動,相互擠壓,似乎十分痛苦,仔細一看,原來蛇群周圍,密密麻麻爬滿了黑色的螞蟻,那些螞蟻將蛇咬得遍體鱗傷,看樣子正欲將之吞噬。

隨著蛇群的受傷,房間里充斥著一股說不出的腥味兒,莫柳煙幾乎便要吐了出來!她來不及多想,翻身從床上跳起,奪窗而逃!

客棧外面是一條小巷子,莫柳煙驚魂未定之時,忽見前面白影一閃,她心裡一動,隨即貼伏於牆邊,那條白影已然站在巷子中間。

借著月光,莫柳煙看清了來人的模樣,又是一名白衣女子!此時,這女子正揮動一枝竹節,在月光下翩翩起舞,動作靈動迅捷,卻詭異萬分,莫柳煙屏聲息氣,一心想看個究竟,但見那女子手持的竹節碧綠異常,並非尋常之物,竹節舞動之勢頗急,便好似一條蛇在草叢間遊走,莫柳煙忽地想起客棧地上那許多金蛇,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女子正舞動時,忽然「啪」地一聲,似有物體臨空落下,莫柳煙放眼望去,竟是一條金蛇!她立時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只恐自己行蹤被對方發覺,喚蛇對付自己。誰知那女子見了蛇竟然比她更吃驚,競發出一聲尖叫,拔腿向前跑去。

莫柳煙一愣,覺得事情頗為蹊蹺,微一猶豫,跟了上去。卻見那女子徑直向前狂奔,在一眾巷子里躥來躥去,不多會便離開市集,來到郊外。莫柳煙小心翼翼地跟那女子拉開距離,唯恐被她發現,哪知一眨眼的功夫,那女子鑽進一片林子,便不見了蹤影。

莫柳煙跟丟了目標,懊惱不已,要打道回府,又不甘心,但見樹林深處隱隱有些怪異,便悄悄上前打探。

樹林深處竟有一座莊院,黑暗中若有若無地顯現,更平添幾分陰森,莊院里隱隱可見一團藍光。莫柳煙飛身而起,悄無聲息地躍入莊院。

院中四圍均是一樣的房舍,庭院正中,有一個祭台,上面擺放著一隻大鼎,裡面正燃燒著什麼,煙霧裊裊升起,大鼎通體發出一道道藍色的火焰,莫柳煙看到的藍光便是由此發出。

莫柳煙正待上前,卻忽聽左廂房門一響,隨即又響起一陣腳步聲,有幾個人走了出來,為首一人轉身,借著鼎發出的光,她看清了來人的模樣,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原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白天她在未名谷外救過的風千絕!

風千絕神色凝重,繞著大鼎轉了三圈,然後上到祭台,輕抬手臂沉著聲音說:「把人帶上來。」

只聽下面有人答應一聲,隨著一陣雜亂的腳步,一隊家丁抬著一男一女從院里走出來,借著月光,莫柳煙看到那兩人雙目緊閉,奄奄一息。風乾絕走下祭台,伸手將那兩人的脖子撥弄幾下,向後一揮手,立時有家丁上前遞過一把刀。

莫柳煙心裡一緊,不知那風千絕意欲如何,正惶惶間,風千絕已舉起手中的刀,向其中那名男子刺去!

但見風千絕手法奇快,一邊持刀刺進那男子的胳膊,一邊從身後拿出一隻綠色的碗,那男子胳膊上的血汩汩流進碗里,大約接了半碗血,風千絕將刀抽了出來,旁邊有家丁迅速將那男子的胳膊包紮起來,風千絕又走到那名女子身邊,如法炮製一番。碗里的鮮血竟已接了滿滿一碗!他端著碗,神色凝重地走上祭台,他把碗放在台上,揮刀在空中舞動,片刻,他突然舉刀向自己胸口刺去,這一變故讓一旁的莫柳煙嚇了一跳,幾乎要叫出聲來。

風千絕將自己的血也滴進碗中,俯身跪在祭台上,祭台下眾人也紛紛跪下來,雙手著地,以頭嗆地,似乎進行著某種儀式,莫柳煙躲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只是聚精會神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過了一柱香的工夫,風千絕將那碗血倒進大鼎中,原本發著藍光的鼎忽然閃爍出一陣奇異的紅光,那紅光被藍光漸漸包圍,兩種光芒越來越柔和,最後變成了一道紫光,那光芒越來越弱,最後終於消失。院中眾人這才點起燈火,莫柳煙這才看清,那鼎旁邊還放著兩隻絲盒,赫然便是自己初來時見到的白衣女子所拿之物。

風千絕一揮手,眾人紛紛站起身,有家丁走上祭台,將那隻大鼎抬起,對著兩隻絲盒傾倒,一些紫紅色的物什紛紛倒入絲盒,莫柳煙仔細一看,竟然是無數花瓣!她又驚又疑,正待繼續窺視,卻見風千絕在家丁的攙扶下走下祭台。

家丁正要將他扶回房間,卻被風千絕揮手制止,他扭頭朝莫柳煙的方向朗聲說道:「貴客深夜守候多時,何不現身與風某一見?」

莫柳煙一驚,知道自己行蹤已被他察覺,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幾步,走到院中,笑道:「莫柳煙深夜來此叨擾,還望風公子見諒。」

莫柳煙的出現似乎出乎風千絕的意外,他不由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原來是莫姑娘,失迎,失迎。」

風府比想像中的要清雅。

莫柳煙微轉眼波,便已看清自己所處之地是風千絕的書房,看著書房的布局,她忽然想起剛才在院中所見那血腥而怪異的一幕,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只聽一聲輕響,風千絕推門而入。他的臉龐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俊美絕倫,只是眼中透著些憂鬱之色,令莫柳煙的心也跟著一動。

「莫姑娘一定是為了我那穿白衣的屬下而來吧?」風千絕一進門便開門見山地說。

莫柳煙心裡一驚,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訕笑著點頭:「是啊,晚上客棧里睡不著,隨便走了走,見到一位穿白衣的姑娘,就跟著走了來。」

風千絕微微一笑,側目將莫柳煙打量一番,忽然問道:「姑娘生日可是二月初三?」

他問得突然,莫柳煙卻更加驚詫,當下張大嘴,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是獃獃地看著風乾絕。

莫柳煙此時的樣子太過可愛,令風千絕忽然有一點點心動,他轉過頭,裝作咳嗽一聲,將頭側轉,不與莫柳煙對視。

莫柳煙自知失態,連忙調整心緒,正色說道:「風公子如何便斷定小女子生辰便是二月初三?」

風千絕收斂笑容,十分認真地望著莫柳煙:「此事說來話長,人命關天,姑娘只要回答風某是否是二月初三生人?」

莫柳煙見他神態,知道這個問題不可迴避,當下點頭道:「正是,只是不知風公子緣何有此一問?」

風千絕並不答話,只是低頭不語,不知在想什麼,莫柳煙剛想再次發問,他卻忽然抬起頭來:「也罷,姑娘是有緣人,我便將一個天大的秘密告訴姑娘吧,只是,姑娘可否願意牽涉其中?」

莫柳煙心裡正急盼有人告訴自己所有問題的答案,聽他如此說,正是求之不得,連忙點頭:「公子但說無妨。」

風千絕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這裡叫未名谷,人人都知道它現在是一個小鎮,卻不知這名字的來歷,這裡很久以前是一個山谷,山谷的湖中住著一條龍,這個山谷便由這條龍所管轄。所以,一般的人是無法靠近的。」說著,他看了看莫柳煙,見她聽得認真,便又接著說:「機緣巧合,龍和一些人遇見了,那些人想要龍肝龍珠,便設計將龍擒住,本來以龍的實力,人類根本無法取勝,因此,龍一發怒,便傷了不少人,後來蒼天憐惜生靈,便派下女媧娘娘救世,女媧娘娘從手裡拿了一顆小石子,輕輕地蓋在這裡,山谷便因此填平,那條龍也被壓在谷中。」他說到這裡便停住不說,莫柳煙聽得著急,連聲催促。

風千絕又接著說:「那條龍中了女媧娘娘的法術,卻並沒死,只是說道只要天時地利人和,自己便有脫身的機會,而這個地方將萬劫不復。於是,時間就這樣過了一千年。」

「一千年以前的事?」莫柳煙瞪大眼睛問道。

風千絕點點頭,說:「正是一千年前的事,今年正是那條龍出山的機會。姑娘剛才一定看到風某剛才取人血的那一幕吧?」

莫柳煙驚疑地看著風千絕,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卻聽他又緩緩說道:「不知姑娘何時進的未名谷?若是天黑前進入,一定會有所奇遇吧?」

一句話讓莫柳煙頓時白了臉,她忽然想起自己進谷時看到整個小鎮的怪異之處,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這裡自從過了春節,整個鎮子便發生了許多怪事,其中最可怕的,便是整個鎮子會莫名地就成了一座死城,所有的人和動物,甚至是這裡的一磚一瓦,都似乎被人下了咒,在忽然之間沉睡過去。」

「怎麼會這樣?」莫柳煙聽了風千絕的話,知他所言非虛,但她忽然想起一事,「那個……」

「你想說你所見到的城市並非是一座死城,是不是?」風千絕把臉湊近她的臉,眸子深深地凝視著她,「你見到過幾名四處撒花瓣的白衣女子嗎?」

與風千絕如此近距離說話,莫柳煙有些不好意思,她退後一步,埋頭點了點。

那幾名女子,便是我風府里的侍婢,她們撒的花瓣,並非尋常之物,而是你剛才看到的,用眾人的鮮血,經院子里那口大鼎所煉而成。

他的話太出乎她的意外,莫柳煙不由得「啊!」了一聲。

「剛才看到那一男一女是誰?」她隱約看到一個朦朧的答案,卻不願意深想下去,一時間腦子忽然有些疼痛,不由得皺了皺眉。

「不瞞姑娘,風某為了救整個鎮上居民,著實費了力,還由此,由此,」他停下,深深地看了莫柳煙一眼,忽然笑了笑,「風某還由此做了些不齒之事,綁架了十一個人。」

他的話一出口,把莫柳煙驚得險些叫出了聲,這未名谷失蹤人口事件的始作俑者,此刻竟然站在自己面前,她遲疑不定地盯著風千絕:「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件事?」

「姑娘有所不知,未名谷的一切變故皆因那條龍的詛咒而起,而鄙人先祖又是精通易經玄學的高人,我在先輩留下的古書中找到解救死城的權宜之計,實施下來,果然有些效果,只是在下並未找齊所找之人,姑娘的出現,便是在下的運氣。」

「什麼意思?」莫柳煙聽得一頭霧水,風千絕的話聽起來詭異古怪,卻又不像是在胡說,況且,自己親眼看到整個小鎮復甦,更驗證了他所說的話。

「姑娘,我從古書里找到有關這條龍的故事的記載,裡面還記載著當惡龍即將再次現世之時,這世上便會有十二個有緣人出現在龍要現世之地,這些人的生辰分別是一月初二,二月初三,三月初四……一直到十二月一日,然後把這十二個人的血混合在一起,煉成乾坤鎖,便可下到這未名谷的底下,將龍鎖住,以解救未名谷中所有人。」

「那,你的生辰?」莫柳煙看了看風千絕,開口問道。他既然取了自己的血,想必也是十二個人中之一。

「我並不在這十二個人之列。」風千絕彷彿看透了莫柳煙的心思,淡淡地說。

莫柳煙獃獃地看著他,不知應該如何開口,她潛意識裡還有些疑惑,只是一時沒有形成具體的想法,她隱約覺得有些事並不像他說得那樣簡單。

「要想煉成乾坤鎖,必須用我胸口的血,我先前一直在找剩下的那個人,沒想到那個人竟然還是我的救命恩人。」風千絕緩緩抬頭,望著莫柳煙,放柔了聲音,低聲說。莫柳煙的神情讓他有點詫異,以前他遇到的有緣人聽到要用自己的血煉乾坤鎖,多半已嚇得渾身發抖,而眼前的女子非但不害怕,還睜著水汪汪的眼睛凝視自己,她的表情讓他有些分神,一時不禁忘了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莫柳煙出神。

莫柳煙聽得風千絕話中柔情,心裡一盪,見他怔怔地看著自己,不覺臉上一熱,低下頭去,半晌,方才悶悶地應了一聲,道:「若要煉成乾坤鎖,需要我多少血?」

風千絕沉吟地說:「不瞞姑娘,血的數量在下真的不知,先前未找到姑娘之前,我將那十一人每人取血一碗放入鼎中熔煉,卻煉得無數花瓣,將那些花瓣盡數撤在街上,也只能解救未名谷二十個時辰。若是要煉成乾坤鎖,姑娘要做好心理準備。」

莫柳煙眉毛一揚:「什麼意思?」

風千絕全神貫注地凝視著莫柳煙,幽幽嘆了口氣:「姑娘有所不知,先前那十一個人無人受得了滴血之苦,竟然集體逃跑,風某不得已,只得將眾人關進地窖中,取血之時放出,以防他們逃出去後,谷內的居民會有所不測。姑娘是風某的救命恩人,風某若是強人所難,便是忘恩負義的小人,但姑娘若是不願滴血,風某無奈,也只好讓姑娘為了谷中黎民受委屈了。」

莫柳煙心裡暗暗一驚,已然聽出風千絕話中之意,若是自己不肯答應,必然和先前十一人一樣受制於此,再不見天日。心念一動,答應道:「我莫柳煙雖然只是一介女子,若是犧牲我可以挽救谷中所有人,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心甘情願。」

風千絕聽到她的話,不由一怔,側目相望,但見莫柳煙明眸皓齒,眉宇自有一股靈動之氣,實屬世上少見,更難得的是她能為天下蒼生著想,不由對她心生敬佩,正待要稱讚一番,眼神不經意與之相對,忽見莫柳煙低頭避開自己目光,臉上微微紅暈,眼波流轉,便似小女子害羞無異,心裡不禁一動,一種異樣心情頓時在他心裡蕩漾開來,一時間,二人皆不言語,房內一片寂靜,此刻就算是一丁點響動都會驚了室中二人。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兩人同時一驚,目光再次相對,都是一呆,同時慌忙避讓開去。莫柳煙待要張口說話,卻聽門外一家丁稟報:「公子,五號又昏過去了,屬下不知該如何處理。」

風千絕眉頭一皺,道:「你先在他嘴裡放入參茸,我隨後便到。」

聽家丁答應一聲匆匆離去,莫柳煙若有所思地重複:「五號?」

「我把那十一個人擄了來,為了方便取血,便按照他們的生日排序,五號的生辰,是五月初六。」風千絕一邊解釋一邊看了她一眼,「如果姑娘願意,請隨風某一起去救人?」

莫柳煙一邊跟在風千絕的身後,一邊不露痕迹地打量著四周,沒想到這樣普普通通的一個庭院,竟然藏著許多玄機,看似一個地窖,裡面竟然修建了可以容納數百人暗室,而暗室外面都有白衣人把守,可見這裡才是風府的中心。她暗暗打量斜前方昂頭行走的風千絕,他看上去飄逸瀟洒,眉宇間隱含霸氣,已於初見時那個富家公子的形象有了變化,倒似雄霸一方的蓋世英豪,讓她看得有些發暈。

風千絕停下腳步,忽道:「莫姑娘在想什麼?」

莫柳煙正在發愣,忽聽此話,頓時回過神來,以為自己心事被他發覺,不由得又羞又急,一時說不出話來。

風千絕本是無意的一問,見到莫柳煙神態,已猜到她小女兒心思,也不由得尷尬起來,只得掩飾地咳嗽一聲,轉過話題:「就是這裡了。」說著,推開一扇門。

卻見房內放著床,庥上躺著一個男子,面色蒼白,昏迷不醒,一旁站著兩名白衣人。風千絕快步走向那名男子,伸手探他脈息,片刻,他搖搖頭,嘆了口氣。莫柳煙驚疑地盯著他,她已然了解:這名男子的情況不容樂觀,左右思索,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他。

「他原本身體單薄,近來頻繁取血,對他非常不利,唉。」風千絕看了看她。

「風公子,他也是為了民眾,若是有辦法,請儘力救治!」莫柳煙斬釘截鐵地說。

風千絕一愣,沒想到她竟然頗有俠女風範,他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道:「姑娘請放心,他只是失血引起的體虛,待我煉成了乾坤鎖,他的身體自會漸漸痊癒。」說著,從身邊拿出一個通體碧綠的圓環,朝男子的額頭按去,那男子面色立時成了碧綠色,說不出的怪譎,莫柳煙出其不意嚇了一跳,不由向後退了一步。

風千絕柔聲道:「別怕,我是在救他。」只見那男子眼睛眨了眨,便不再動彈,稍頃,他鼻息之聲漸重,竟已沉沉睡去,莫柳煙驚訝地看著這一切,她仔細看著那個綠環,發現那隻不過是一隻扳指。

「這是我家傳寶物,可以將人的代謝變得緩慢,他現在的情形是缺血,現在要做的只能是讓他周身血脈流動變慢,我們才有機會救人,事不宜遲,請姑娘隨我一同去吧?」

莫柳煙心想唯今之計,便是儘快煉成乾坤鎖。當下一點頭:「這就去吧?」

天已漸亮。

風家的地下居然是個四通八達的地方!莫柳煙跟著風千絕七轉八拐,竟然來到了未名谷的谷口!望著那一片綠油油的草坪,她忽然想起與風乾絕初見時的情景。那刻的他,與現在的截然不同,她不由抬頭偷偷看了看他,發現他也正注視著自己,不由一羞,忙將頭轉了開去。

她的一舉一動盡數落入他眼瞼,很可愛。如果可能,他真的想與她一起,愜意江湖,逍遙一生,只是,他搖搖頭,世事如棋,有些事,他也身不由己,現在,正事要緊。他暗暗一咬牙,道:「古書中記載湖中有寶,我查閱過家裡的古訓,裡面也說要煉成乾坤鎖,必須先要找到混元珠,我思來想去,相傳世間之物,皆是相生相剋,既然蛟龍出自未名谷,那這混元珠,也必在附近,我想這古書中記載的寶貝多半便是此物。」

莫柳煙沉吟片刻道:「可是,這湖水如此深廣,我們怎麼找?」

風千絕一揚嘴角:「姑娘放心,我自有辦法。」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莫柳煙與風千絕也沉不下湖水,原來那湖中之水與他處不同,具有強大浮力,二人最後抱住一塊大石,這才下到湖底。

湖下果然別有洞天,二人做夢也不曾想過未名谷湖畔下竟是一座地下宮殿。那一片湖水如一座天然屏障,將宮殿巧妙的遮蓋,穿過水流,她和風千絕並肩行走在宮苑中,見到那些世間難覓的雕琢,不由心生感嘆。

「這裡好美!」風千絕的聲音白頭頂響起,她抬頭,迎上他的眼,他眸里閃著激動的光,和她一樣,已為這裡的一切折服。

「殿堂如此大,我們要如何找尋混元珠?」莫柳煙有些疑惑,她隱隱覺得這宮中並不單單像表面的平靜。

風千絕皺眉四顧,這湖內宮殿在他意料之外,舉目望去,皆呈金色,地上全是丈余見方的大金磚,頂上刻著日月星辰,雲蒸霞蔚,壁上的蛇蟲禽獸栩栩如生,在牆面上呼之欲出。雕鑿技藝之高,真是世間罕有。正在思忖,忽見莫柳煙已快步向前衝去,他一愣,連忙跟隨其後。在一處偏殿前,赫然伏著一個人,莫柳煙上前,見到此人,不由得咦了一聲。

原來,地上躺著的,竟然是昨日買胭脂的半老婦人!婦人面色灰金,雙目圓睜,滿臉惶恐之色,一動不動地趴在階梯上,顯然已遭不測。

莫柳煙待要伸手拉那婦人身體,卻被風千絕喝住。

「當心有毒!」他伸手將她拉回,她朝婦人臉上望去,果然,那婦人嘴角上殘留著一絲黑綠色的血跡,應是中毒致死。細看下來,兩人均是倒吸一口涼氣,原來,婦人所穿衣服上儘是小孔,似被何物廝咬所致,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也密布著許多小孔,滲出綠色的液體,可見中毒之深。

莫柳煙看那婦人死狀極其慘烈,不禁打了個寒顫。一旁的風千絕見了,伸手將她一拉:「你怕嗎?」

莫柳煙搖頭:「不怕,只是這位嬸嬸昨日與我有一面之緣,卻不料今日再見,她竟,她竟去得這般痛苦。」

風千絕一愣:「你們昨天見過?」

「我昨日初入谷時,向她打聽客棧方位,還買了她的胭脂。」莫柳煙說著,又嘆了口氣。生命原來如此不堪一擊,昨日還笑語盈盈的大嬸,今日已命歸黃泉。

「能給我看看那盒胭脂嗎?」風千絕忽然說,「你不覺得這個大嬸死在這裡,有點奇怪嗎?我們尚且頗費周折才得以進來,她一個婦道人家,又如何進來?況且,是什麼東西將她咬成這樣?」

莫柳煙一愣,知他話里有幾分道理,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混元珠,及時煉成乾坤鎖,方能解救未名谷的一干民眾。她從懷中取出昨日婦人交與的胭脂盒。

風千絕接過胭脂盒,見並無異狀,便還與莫柳煙,笑笑:「你們女孩子就是喜歡這些東西。」莫柳煙默默接過盒子,心裡一陣戚然,怎麼也笑不出來。

兩人在宮苑中走了一遍,發現這裡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莫柳煙不禁有些失望,不知找尋混元珠應該從何下手,正懊悔間,風千絕從懷中拿出一個羅盤,放在地上,那羅盤上的指針頓時瘋狂地旋轉起來,兩人互望一眼,都說不話來,羅盤的異常跳動,說明這裡隱藏著無數生靈,可是他二人猶自不知。

「快回湖岸上去!」風千絕已感事態不妙,拉了莫柳煙便要衝出宮苑。可是一切已經遲了。

宮牆上的蟲蟻鳥獸都在一瞬間活了過來,如一道大浪,向二人衝來,無數金色的蛇在地上遊動,金色的蝙蝠和飛蟲也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地湧來,場面詭奇而恐怖,實屬莫柳煙平生之未見。

「這些是什麼?」莫柳煙驚叫,婦人的慘狀在她腦中顯現,想來必是死在這些蛇蟲口下,她心裡感到莫名惶恐,拔腿要逃,腿腳已不聽使喚,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那些蛇蟲一步步逼近自己,她絕望地閉上眼睛。

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她,手心的溫暖讓她感到希望,她睜開眼睛,風千絕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他關切地注視著她,彷彿眼中只有她的存在。

「平心,凝神,胸無雜念。」他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相信我,不要慌亂。」他一邊說著,一邊盤腿坐了下來,擺了一個怪異的姿勢,「跟著我做,好嗎?」

莫柳煙渾身汗毛早已倒豎起來,見風千絕的怪異坐姿,心念一動。眼見無數蛇蟲越涌越多,她索性閉上雙目,盤腿而坐,暗暗定心凝神,片刻之後,剛才的慌恐之意銳減,但耳中仍聽見那些蛇蟲蠕動之聲,心中仍有怯意,風千絕的聲音再次在她耳邊響起:「一切皆是幻覺,一定要攝神屏息,保持心內安寧,切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莫柳煙緩緩睜開眼睛,那些蛇蟲禽獸已盡數消失殆盡,大殿上空無一物,一切又回復他二人初來之時的樣子。莫柳煙獃獃地環顧周圍,又意外,又驚喜,他二人終於躲過一劫。

「這是怎麼回事?」莫柳煙輕聲喘息,驚詫地問,那些蛇蟲剛才來得迅猛,如今又快速消失,簡直太奇怪了!她抬頭,看到風千絕此刻也正看著她,除了滿眼關切,她還看到他眼中一絲溫柔。

「剛才最危急的一刻,我忽然想起自己曾經看過一本古書,言道世界混元之初,並無界定,只是後來世界上的生靈各自悟道,才分出人神諸界,無生有,有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他說著,看著她:「你明白嗎?」

她點頭:「我明白了,一切皆由心生,心生雜念危險,便有無數危險,若是心無雜念,一片祥和,自然便會風平浪靜,混元珠的藏身所在,自然應符合此意。」

他微微一笑:「你很聰明。」

她也一抿嘴:「還是公子博學精深,深諳真理。」

他再笑:「找到珠子,再誇我不遲。」

她眼珠一轉:「我已經知道珠子的所在了,公子可否知曉?」說著,她朝地下一指,風千絕埋頭向她腳下看去,發現她所在之地有一塊磚與眾不同,雖然也是金色,但並未雕刻任何圖案,當下走到她旁邊,俯身仔細觀察那塊磚,那塊磚光滑細膩,觸摸之下,竟然溫溫的。

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踏上此磚。忽聽「吱吱嘎嘎」之聲傳來,伴隨一陣劇烈震動,他們腳下的地面如一隻升降台般升了起來,還來不及細想,兩人面前出現了一條石質大道,大道盡頭是一間小屋,兩人對望一眼,攜手向前走去。

小屋不同於剛才的金光燦爛,而是白色的漢白玉石堆砌而成,室內正中有一方柱,方柱上斜伸出一隻手臂,手掌中托著一塊石頭,那石頭灰濛濛的毫不起眼,手臂下方有一石龕,放著一隻錦盒。

莫柳煙伸手便要去拿那隻錦盒,卻被風千絕一把抓住。

「且慢,錦盒之中必定不是混元珠的所在。」他斬釘截鐵地說,一指那隻石手掌心上的那塊石頭,「若是我想的不錯,這塊石頭才是混元珠。」

莫柳煙一愣,一塊貌不驚人的石頭竟然是混元珠?她疑惑地盯著他,停下動作。

他嘴角一彎:「聽說過掌上明珠這個詞嗎?」

她恍然大悟,走到方柱面前,伸出手,正要去拿那掌中灰石,卻不料那隻手臂忽然自己翻轉過來,石頭自己掉了下來,她趕緊伸手,將那石頭接住。握緊石頭的那一刻,莫柳煙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這種溫暖不是來自外界,而是出自內心,她覺得自己內心充滿活力和希望,這種神奇的感覺讓她有了短暫的獃滯。

「怎麼了?」風千絕關切之意溢於言表,她的每個小動作,都讓他提心弔膽,害怕又生變故。

「沒什麼,」她回過神,對他一笑,「我只是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很美好。」她說著,攤開手掌,將那塊石頭遞到他面前:「珠子給你。」

不料風千絕退後一步,說:「別拿過來!」他話語急切,似乎對混元珠頗為顧忌,見莫柳煙疑惑地盯著自己,又介面道,「姑娘有所不知,這混元珠只贈予有緣人,若是交予我,說不定它又再不見,耽誤了時間可如何是好?」

莫柳煙低過頭不再言語,默默將石頭放進懷中,再回頭看那手臂,手掌竟然握成了拳頭,看來這裡還有不少機關,一切需要小心行事。她一抬眼,目光落在錦盒上,那錦盒四周包圍著一層柔和的光暈,她忍不住想打開來看看裡面有些什麼,心裡想著,她手便不由自主地伸了過去。

風千絕見她神情有異,正要開口詢問,忽然見她向那隻錦盒伸出手,剛要出聲制止,卻已然來不及,莫柳煙已打開了那隻盒子。

出乎她的意外,盒子里什麼也沒有,當她打開那隻盒子的一瞬,一道光芒自盒中閃出,與此同時,屋裡周圍又開始劇烈搖擺,伴著悶悶的轟鳴之聲,兩人忽覺眼前一亮,不知從哪出來的水自四方湧來,莫柳煙心知一切是幻覺,索性閉上了眼,直至冰涼刺骨的水打濕了她的臉,她才發覺這次的水是真實的。但是為時已晚,奔騰而來的水瞬間沒過她的頭頂,她屏住氣,在水中遊動,卻覺得越來越累,手腳漸漸不聽使喚,最後的意識里,她感到有一隻大手捉住了她。

莫柳煙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張英俊的面龐和一雙關切的眼眸。

天空碧藍清新,雲彩冉冉,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芳草清香,耳邊隱約傳來鳥鳴之聲,一切祥和安寧。

「我,是在哪裡?」她皺皺眉。翻身坐起,她的面前,正是風千絕。他憐惜地看著她:「我們現在正在未名湖畔。」

她這才想起適才的經過,慌忙往懷中一探,頓時鬆了口氣:還好,混元珠還在她懷中。

他饒有興趣地盯著她:「沒想到你的好奇心如此之重。」她埋頭不語,剛才為了逞一時好奇之心,差點將他二人害死,想到那洶湧而出的水流,她仍是心悸難平。

「對不起。」她低下頭,心裡沉甸甸的,「差點害了你。」

他一愣,哈哈一笑,道:「與你同生共死倒也無妨,只是你好奇心太重,害得我嗆了好幾口水。」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她,「若不是你,我們此刻一定還在那個宮苑中轉悠,找不到回去的路。」

她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們下去是憑藉一塊大石抵消了湖水浮力,由水流自行沖入湖中洞簾,才找到那個宮殿,可是要想出去,必須找到與水流相逆的動力,若不是你無意中打開了那隻錦盒,引出強大水流,我們可就只能在湖底出不來了。」

她暗暗吐了吐舌頭,沒想到自己竟然誤打誤撞成功地出了宮,忽然有種劫後餘生之感,抬頭再看風千絕,見他衣服被劃破了很多小口子,而自己的衣服卻沒有絲毫損傷,知他在水流中為了保護自己受了諸多痛苦,感激之心油然而起,待要跟他說些感謝的話,卻又忽覺千言萬語,竟不知從何說起,只得愣愣地盯著他,任思緒雜亂紛飛。

風千絕見她忽然沉吟不語,眼神顧盼生姿,心中莫名生出親近之意,正要上前搭話,忽聽遠處一聲嘯叫,一枝信箭衝上雲宵。風千絕不由心裡一凜,不知未名谷又生何種變故。

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站起身,向谷內奔去。

莫柳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二人到湖中宮苑去了不過半個時辰,未名谷內卻已經過了三天,這三天來,由於沒有及時煉製花瓣,谷內儼然成了一座死城,風府上下,忙著找尋二人蹤跡。看著周圍灰沉沉的一切,莫柳煙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趕快開始煉製乾坤鎖吧。」她看著死氣沉沉的小鎮,用顫抖的聲音說。

「你不要緊嗎?」他關切地看著她,剛才在湖底她已經歷一劫,他又怎麼忍心讓她再赴險境?

「為了這裡的民眾,我認為值得!」她喃喃地說,他一怔,聽出她語氣中的堅定。看著四圍死沉沉的街道,他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答應你。」他望著她,緩緩伸出手掌。

她一笑,用力握住,「等救出這裡的民眾,你可得讓我好好見識一下未名谷的奇異啊?」她半認真半俏皮地說。

「好,一言為定。」他看著她,點頭。

風府。

祭台上站著兩人,鼎中,藍色的火焰向四周燃燒蔓延,氣氛緊張起來。

「準備好了嗎?」風千絕一臉凝重地看著莫柳煙,見她點頭,遞給她一把尖刀。莫柳煙伸手接過,一咬牙,揮刀向自己手腕割去。

莫柳煙只覺手上一熱,殷紅的血汩汩自傷口流出,滴落在面前放置的碗中,鮮紅的血和碧綠的碗形成鮮明的對比,讓她感到微微頭暈。抬眼望去,風千絕正用尖刀刺向他自己的胸膛,血隨刀柄流向碗中,發出滴達之聲,她看到他關切的眼。

「夠了嗎?」她看一眼滿滿一碗鮮血,詢問。

「開始吧。」他點頭,緩緩地說,眉頭微微皺了皺,神情頗為痛楚,她心頭一酸。

風千絕站起身,將十二個血碗按生辰擺成雙層波浪,再將他自己的血碗擺於浪頭,面色凝重,俯身跪於台上,那十一個有緣人在眾家丁的攙扶下,也跪祭台下,一時間,祭台上下寂靜無聲,只有月光冷冷地散下來,將風府上下罩了一層輕紗。

禮儀完畢,風千絕將碧碗中鮮血依次撒入鼎中,每撤一碗,鼎中便綻放出一種絢爛的火焰,那火焰久久不滅,最後形成一片花瓣,隨著倒入鮮血的增加,那花瓣也越來越多,終於形成一朵奇異的花朵,在鼎的上方綻放。由底部深藍色的火焰所託,那朵花漸漸上升,並在空中旋轉,漸漸的,那些顏色漸漸褪去,花朵也越來越小,最後竟收成一朵白色的花,含苞欲放。

風千絕上前一步,將他自己的血也倒人鼎中,剎那間,一條綠色的藤蔓自鼎中伸出,在白色花朵旁邊蜿蜒,層層疊疊,越來越密,遠遠望去,競如碧波上飄來一朵白蓮,在荷葉的映襯下翩翩而至。

眼前的情景真讓人匪夷所思,莫柳煙徹底驚呆了,忽聽風千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快將混元珠拿出!」她回過神,慌忙從懷中取出那塊灰濛濛的石頭,遞到鼎上方,往鼎內緩緩一送。那石頭在鼎中發出一聲炮響,鼎中藍色火焰忽然竄高數丈,那火焰在空中幻化成六個藍色亮環,一圈一圈地將那朵白蓮套住,藍光越來越亮,越來越密,最終發出一片耀眼的光芒,四散開來,猶如浩瀚黑幕中的點點星光,向空中彌散。天空中越來越亮,最後強光一閃,祭台下眾人不約而同一聲尖叫,盡數倒下。

莫柳煙也被光亮照得難過,慌忙低頭避光,卻見強光過後,那朵白蓮竟然展開來,一層一層地綻放,最後露出金黃色的花蕊,那蓮花越開越大,越來越淡,中間花蕊卻越來越亮,最終,那朵蓮花消失了,只剩下金黃色的花蕊在半空中閃閃發光。

「成了,成了!」耳邊傳來風千絕激動的叫聲,他望著那朵花蕊,竟然喜極而泣。

莫柳煙獃獃地注視著他,心中無比欣慰。他的衣衫已被鮮血染紅,宛如一朵紅花綻放在他的胸前,她知道,這次來之不易的成功,意味著幾百口人的獲救。她張口欲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間只有咸成的感覺。

風千絕腳步踉蹌地衝到鼎旁,朝那花蕊輕輕一拜。那花蕊竟似有生命一般,緩緩向他飛去,慢慢消逝變淡,露出一塊白色之物,最後掉入他手中。

風千絕滿意一笑,張開手掌。手掌之中竟然多了一把匕首。莫柳煙一愣,卻見風千絕向她走來,將那玉質匕首遞與她,「想來這便是乾坤鎖。」

莫柳煙接過匕首,但感那玉質細膩柔滑,似凝脂一般無二。匕首在黑夜中發出淡淡的白光,說不出的柔和可親,她不由自主有種親近之意,將玉匕首緊緊抱在懷中。

祭台下眾人漸漸蘇醒過來,莫柳煙將匕首放人懷中,對風千絕微一頷首:「風大哥,既然已經煉成乾坤鎖,柳煙有個不情之請。」

「此女果然極具俠肝義膽。」風千絕盯著莫柳煙,心中暗暗感嘆。她在乾坤鎖煉成之時,不顧身體疲乏,懇求他將那十一名有緣人盡數放生,並親自將他們送出未名谷,而她自己,卻又再度回谷,願意留下來與他共赴龍潭,勞累過度,竟暈倒在風府門口。

看著莫柳煙微蹙眉頭下長長的睫毛,還有手腕上那條深深的傷口,他的心忽然融化開,愛憐地伸出手臂,將她緊緊攬在懷中。

莫柳煙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瞼的是風千絕那張英俊絕倫的面孔,他離她如此之近,以至於她能看清他鬢角的髮絲,聽得見他怦然的心跳。他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眸里充滿愛意。而他的手臂竟然環著自己的腰!幸福的感覺像毛毛蟲一般偷偷鑽進她的心,弄得她的心痒痒的,麻麻的。她不好意思地埋下頭,一臉嬌羞。

「我……」她的忽然醒來,讓他有些意外,他手忙腳亂地將她放回床上,一臉的不知所措。

「傻瓜。」她輕輕嗔道,臉上如綻放的花兒。「傻瓜,」她再嗔,「你不是答應等這件事過了,要與我同游未名谷嗎?」

他一呆,隨即一笑:「這是自然,今生過了,若有來生,我還願意再與你重新有一次邂逅。」

「既然乾坤鎖已煉成,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鎖龍吧。」她翻身下床,自顧自向外走去。

他望著她的背影,愛憐地搖了搖頭。

照古書上的記載,惡龍被壓的位置應該是未名谷的東南方,就是現在迎賓客棧的所在地。兩人收拾妥當,便由風府出發,到了迎賓客棧。

不出莫柳煙所料,這裡已是死氣沉沉的一座樓,偌大的房間,竟找不到一個活物,處處透著陰森之感,令她忽然想到初入谷那一夜的一系列遭遇,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一旁的風千絕關切地伸手將她扶住。

「我很好。」她沖他一笑,心裡卻一寒。

按羅盤指示,兩人來到客棧的地窖,這裡除了酒罈,只放置了一些瓜果蔬菜。兩人在地窖中走了一圈,卻未曾發現任何蛛絲馬跡,羅盤的指針卻越發地抖動得厲害,提示著異靈的存在。

兩人小心翼翼地在地窖中走動,羅盤的指針忽然在一堆白菜旁邊開始亂轉,兩人對視一眼,慢慢地靠近那堆白菜。

一棵棵白菜被移走,並沒有發現惡龍的身影,卻意外地發現一口打著封印的井,而且此井應該廢棄多年,以致銅做的井蓋上綠跡斑斑,早已生了銅銹。莫柳煙與風千絕走到井旁,用力向上提那井蓋,卻不料那井蓋竟似焊了一般,縱使合二人之力也無法將井蓋打開。倒是幾提幾拉之後,井蓋上的銹斑漸漸剝落,露出幾行奇怪的刻字,莫柳煙仔細辨認,也不識得上面究竟寫了些什麼,隱隱覺得似乎是符字。

正猶豫間,她忽然看到井蓋上有個小孔,莫柳煙忽然心念一動,急忙從懷裡取出那柄玉質匕首,將匕首插入小孔中,片刻,一股力量將莫柳煙推開,她一驚,伸回手,匕首還在手中,井蓋上卻忽然湧起一股白色煙霧,鼻子里也聞到一股燃紙的味道。隨著白霧,井蓋邊緣的綠斑盡數化開,接著,井蓋自己抖動起來,邊緣處裂開一道縫隙。莫柳煙待要上前,風千絕卻已搶在頭裡,將井蓋打開,一股寒氣裊裊自井中升起,風千絕搶先跨入井中,回頭看向莫柳煙,莫煙清報以一笑,知他關切自己,不讓她先自冒險。

井下並無水,卻有一條碎石鋪成的小路,說來也怪,井下按理說應該是漆黑一團,可他們下到井中,卻發現周圍無光自亮,光線雖不強烈,卻足以將周圍一切看清。這裡儼然便是一座地下城堡,在護城河的圍繞下,一排排城牆如一道道屏障,密密砸砸地交錯著,一眼望不到頭。

在城牆深處,隱隱聽得到一陣陣咆哮之聲,莫柳煙停下腳步,細細辨別,她從未見過龍,自然也沒聽過龍的聲音,莫非這就是龍嘯?

正想著,從河中忽地爬出一條鱷魚,氣勢洶洶地朝二人撲來,風千絕一個飛躍,手中已多了一柄長劍,劍身隱隱閃現綠光,他揮劍向鱷魚斬去,只一下,鱷魚便被斬成兩截,烏血四濺,一股腥味迎面撲來,風千絕眉頭一皺,轉手將莫柳煙一拽,兩人快步向前走去。剛走得幾步,面前又冒出一隻巨大蜘蛛,毛茸茸的巨爪張狂地舞動,樣子極其可怖。

風千絕擋在莫柳煙身前,舉劍劈向蜘蛛,那蜘蛛身形巨大,行動卻並不笨拙,競將風千絕的劍輕輕避過,繼而揮出一隻巨爪,向風千絕襲來,風乾絕一驚,側身回讓,卻不料那蜘蛛這一招是虛,意在逼退風千絕,見他側身,計謀已得逞,轉頭出其不意地朝莫柳煙噴出一團火焰,風千絕大驚,待要相救,已來不及,眼睜睜看著火團撲向莫柳煙。

莫柳煙卻不慌不忙,輕輕向上一躍,頓時身子上移數尺,一躍之間,已將火團避過。風千絕又驚又喜,揮劍又向蜘蛛斬去,那蜘蛛避讓不及,被他砍去頭顱,身軀仍繼續扭動著沖向河中。莫柳煙望著四濺的水花,緩緩地呼了口氣。

「你還好吧?」風千絕回頭看她,眼中除了憐惜,還有欣賞。

「暫時死不了,只是,這裡怎麼這麼多怪物?」她輕笑,心裡卻撲通暗跳,剛才那一幕,實在太險。

兩人便如此在漫無邊際的城牆中打打殺殺,鬥鬥停停,累得氣喘吁吁。終於走完了一道接一道的城牆,風千絕緩緩吐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

「多虧有你,如果只有我一個,今天不累死也得被咬死。」他看看滿頭大汗的莫柳煙,由衷地說。

「如果我不會武功怎麼辦?」她笑笑,也坐下,側頭看他,不經意地發問,「你還願意帶我來這裡探險嗎?」

「不知道,古書上說十二個有緣人之中必然有一個要與我一道進入城中,這是逃不過的宿命。」他抬頭,輕輕感嘆。若是可能,他真的想故事有個完美的結局,而不要這樣殺戮。

「宿命?」她一愣,看來還有好多事是她不知道的,待辦完此事,她一定要好好審他,主意一定,她起身,「走吧,辦正事要緊。」

他無語,也隨之起身,看她額頭滲出的汗珠,他覺得自己的心在疼。

兩人接踵向前,城牆盡頭是一片叢林,隱隱看到前方似有一排黃褐色的建築物。莫柳煙的心忽地懸了起來,她隱隱感到四周有一種暴戾之氣。

二人小心翼翼地走入叢林,卻並無異狀,只感覺灌木過於茂盛,有的甚至高於人身,踩上去發出沙沙之聲,聽上去令人毛骨悚然。正走著,忽地兩人眼前一花,叢林中不知何處飛來無數彩蝶,那些蝴蝶越聚越多,互相抱成一團,密匝匝地一隻接一隻地連著,形狀怪異,兩人不由停下步子,打量起那些蝴蝶來,莫柳煙見那些蝴蝶顏色異常艷麗,頭顱卻非常大,形似老鼠。仔細一看,不由得驚叫起來。

原來,那些飛來的並非蝴蝶,而是一種不知名的蝙蝠,一隻只蝙蝠露出尖利的牙齒,頃刻間便要向二人撲來。

風千絕也發現了這些蝴蝶的異狀,心裡不禁暗暗叫苦,他們走城牆之時已用了七成力量,如今要是再來一場惡戰,恐怕小命難保,可現在退去更是來不及了,只得想個辦法背水一戰了。

想到這裡,風千絕慢慢與莫柳煙會合,兩人背靠背站著,害怕留下縫隙給了那些蝙蝠可趁之機。莫柳煙與風千絕環顧四周,見並無可以躲藏之處,心裡不免有些焦急,腳下一個趔趄,險些被灌木枝芽所絆,她低下頭,看著那些被自己踩斷的樹枝,眼前忽地一亮。

「我有辦法了!」她興奮地叫起來。風千絕側頭看著她,眼中是深深的不解。

片刻之後,叢林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勢直逼那些棲於枝頭的蝶形蝙蝠,蝙蝠們被濃煙熏得四散逃竄,風千絕與莫柳煙手持火把,大步向前衝去。

走近了才知道,那些剛才所見的黃褐色建築物,竟然是一排矮小的山丘,這些山丘連綿相連,最前面的山丘正中有一個深遂的山洞,裡面黑黑的,似乎深不可測。

立於洞口前,風千絕不禁猶豫不決起來,身旁的莫柳煙雖一句苦也沒叫過,但已是嬌喘連連。他實是不忍心再讓她去冒險。

「怎麼停下了?」她疑惑地看著他,他並非是個膽小之人,可是從他眼中,她已看到他的怯意。

「不如,我一個人進去吧,你在外面守著。」他故意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

「要死,就死在一起。」她望著他,一字一句地說,話中之意,堅定不移。

「好!」他下定決心,挽過她的手,與她一道,邁進山丘之中。

洞中之路又濕又滑,一不當心便要滑倒,而且洞中並無光亮,多虧二人剛才煙熏蝴蝶蝙蝠之時各自握有火把。順著蜿蜒的石路,二人緩慢走人山丘深處,鼻息問傳來一陣一陣腥味,令莫柳煙幾乎嘔吐起來。外面的土丘似乎只是一個掩飾,越往裡走,路越向下,周圍也越加濕潤。四周的山石已慢慢滲出水來,那些水越聚越多,都向路的前方流去,看來前面有水源。兩人越走越慢,行至後來,山洞四周都有水湧出,兩人的火把均被澆滅,只得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又前進了不知多久,周圍的水越來越小,最後竟然停下來,莫柳煙與風千絕二人全身已盡數打濕,她正想停下來歇個腳,忽聽前面驀地傳來一陣怪嘯,這讓莫柳煙的心又一次被揪了起來,風千絕伸手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道:「不要怕,有我在。」

莫柳煙聽他如此說,心中一軟,待要說話,卻忽聽前方傳來一陣狂妄的笑聲,身子不由一抖,接著,便見到不遠處有亮光閃動。

山丘的盡頭是一個深潭,深潭上方,有根巨大的柱子,一條惡龍便被鎖於其上,此刻,它正發出憤怒的咆哮,每叫一聲,便有無數山石被震得滾落下來,在潭中濺起陣陣水花。

聽到有人,那龍停止嚎叫,睜開眼睛,莫柳煙頓覺有兩道強光射向自己,刺得皮膚生疼。

「來者何人?」那龍忽然沉沉地說起人話來。

風千絕與莫柳煙並肩站在一起,聽到此話,抬頭向龍朗聲說道:「未名谷,風千絕前來拜會龍先生。」

那龍聽他自報姓名,頓時把目光轉向他,射到莫柳煙身上的光芒立時轉加到風千絕身上。那目光一撤,莫柳煙立時感到身上一輕,她悄悄抬頭,打量起那條龍來。

只見那條龍全身烏黑,披著青黑色的鱗甲,頭頂上長著一對銀色的角,紅色的鬍鬚飄蕩在龍頭四周,爪子尖利無比,雖被困在巨柱上,卻依然兇殘可怖,一雙眼睛大如銅鈴,每一眨眼,便有一道利刃般的光芒射出,令人心悸。

只見它目不轉睛地打量著風千絕,眼中凶光四濺。風千絕抬頭挺胸,直視惡龍,絲毫沒有畏懼之色。

惡龍與風千絕對峙良久,方才緩緩開口:「我要的你帶來了嗎?」

風千絕點頭道:「自然,你要的東西和人我都已經送來了,下面你應該遵守諾言,還給未名谷一個安寧世界了吧?」

風千絕的話讓莫柳煙摸不著頭腦,她心裡漸漸感到不安。待要開口詢問他,卻見他看著龍微笑,從懷裡拿出一物,令莫柳煙幾乎大叫出聲。

只見風千絕手中拿著的白色物什,正是二人歷盡千難萬險,匯十二個有緣人的鮮血煉成的乾坤鎖!乾坤鎖一直都在莫柳煙身上,現在不知何時競已轉到風千絕的手上!莫柳煙驚駭萬分,便要伸手去驗證自己的懷中之物,卻聽風千絕沉沉地開了口。

「莫姑娘,不用找了,剛才我趁你沒注意,將這乾坤鎖從你身上拿了出來。」他說這話時一臉平靜,沒有任何錶情。

「你……」她又急又怒,不知他是何用意。

「不好意思,莫姑娘,為了整個未名谷的人,我要犧牲你了。」風千絕緩緩開口,目光故意避開不與她相視。她一驚,瞪視著他,想將他看透,卻聽他繼續說道,「未名谷被詛咒,成了一座死城,必須經龍先生解咒方能保住鎮上眾人的性命,為此,我多次與龍先生柱香傳音,商議此事。」

「柱香傳音?」莫柳煙皺起眉頭。

「就是焚香禱告,通過作法與龍先生取得聯繫。」風千絕依舊說得不慌不忙,莫柳煙卻越聽越心驚。

只聽那龍在柱上笑道:「若不是焚香傳音,他沒有乾坤鎖如何能夠到得此處與我交易?」

「交易?」莫柳煙聽得越來越暈,『你們做了什麼交易?」

「自然是我若放了未名谷的人,他便將我要的東西送到這裡來。」說著,那龍用讚許的語調對風乾絕說,「風,你果然好本領,這麼快就將東西備齊了,還不快快將乾坤鎖打破,再將這個女子殺死!」

「只要龍先生說話算數。」風千絕舉起那隻玉質匕首,放在地上,拿起石頭,「先生真如約定所說,只要有朝一日重獲自由,便離開未名谷,永遠不再涉足此地一步?」

「這個自然,我是龍,我的話當然是一言九鼎。」龍興高采烈,興奮異常,「快,先將乾坤鎖砸碎,以示你的誠意。」

風千絕哈哈一笑,拿起石頭,使勁向玉匕首砸去,莫柳煙見狀大驚,一步搶上前,便欲搶奪地上的乾坤鎖,不料風千絕早有防備,左手將她使勁一推,右手狠命向玉匕首砸了去。只聽幾聲脆響,那把玉匕首頓時裂成幾塊,風千絕並不盡興,手起石落,將那玉匕首砸成一堆玉碴兒。

莫柳煙萬萬沒有想到,一直與她共同進退,並肩作戰的風千絕,竟然在最後關頭出賣了她!枉她對他心存愛慕之意,卻落得如此下場。眼巴巴地看著乾坤鎖被毀,她只覺得萬念俱灰,眼淚不由自主滑落腮旁,冰涼人心。

見到乾坤鎖被砸成粉碎,那條龍高興至極,竟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夾雜著咆哮聲,將山石震得紛紛滾落,引得潭中之水四處飛濺,水花激蕩。

「快,將此女殺死,」龍命令道,「你只要照做,我便還給未名谷一個安寧。」

風千絕放下手中石頭,緩緩站起身,與莫柳煙相視,他目光炯炯,抽出那柄碧綠的劍,一步步向莫柳煙逼近。

「且慢!」莫柳煙伸出手臂,大叫一聲。風乾絕靜靜地看著她,她抬頭望著龍,「我想在自己死之前知道一些真相,可以嗎?」

「好吧,反正你都得死。」龍依舊在柱子上咆哮。

「好。」莫柳煙轉過頭,盯著風千絕,「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你答應我,要如實回答,可好?」

「你問吧,我會如實回答的。」風千絕低下頭,沉著嗓子回答。

「好,那我問你,你我初見之時,你中了毒,那是真是假?你怎麼知道我便是那個有緣人?」莫柳煙輕輕地問。

「中毒是真,其餘是假,我起先也並不知道你便是那個有緣人,只是被你騎馬的姿勢所吸引。」

風千絕回答的聲音很小,像是在回憶那日初見莫柳煙的情形,「至於如何知道你是有緣人,我也是後來才知的,因為要判斷你是不是有緣人,只有進了未名谷才能夠知道。」

「那個賣胭脂的大嬸是你的屬下吧?而她為何又死在湖底宮殿內,你也一定知道原因吧?」莫柳煙正色問道,一顆心都要碎了。

風千絕一愣,抬眼凝視莫柳煙,見她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不由將目光避了開來,「那個婦人確實是我府上之人,她負責對每個進入谷內的生人盤問和做記號。若是有緣人,當鎮子沉睡之時,都會被那些虛幻的場景嚇倒,你很特別,你是唯一沒有尖叫的人。」

「不是我特別,那是因為那個婦人多給了我一個絲盒,夜裡那些金蛇便被無數螞蟻咬得痛苦不堪,無法爬上我的床,給了我逃跑的機會。」她冷冷地說著,眼中忽現恨意,「就因為我多給了那個大嬸銀子,她便感恩於我,而你,竟然因此將她殺死?」

「我沒有殺她,她的死實在是個意外,是她貪功,進入宮殿想拿到混元珠,心有雜念,便被萬蛇噬咬致死,我卻沒有殺她之念。」風千絕嘆息一聲,辯解道。

「有十二個人,為什麼你單單選中我做你的搭檔?」莫柳煙聲音哽咽著問。

「那是因為,古書上記著,十二個人之中,只有一個有能力取得混元珠,煉成乾坤鎖,將龍先生置於死地……」

「住嘴!」那條惡龍打斷風千絕的話,怒喝道,「誰都沒有資格將我置於死地,我是永恆的,風乾絕,你還不趕快將這女子殺死,了我心頭之願嗎?」

「等等,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莫柳煙含淚注視著風千絕,眼前的這個男子依然那樣英俊,卻讓她覺得如此陌生,「風千絕,我問你,你,喜歡過我嗎?」她一字一句地問,心一點一點進裂。

「我當然喜歡你,我還說過,如果有來生,我願意重新與你相遇,一輩子伴你左右。」他再也說不下去,見她心碎,他於心不忍,「可是,為了未名谷的所有民眾,我只能……」

「女子,我要問的都問完了,你動手吧?」她閉上眼,決心赴死。

「我也有話想問你,」他忽然開口,「我要你摸著你的心,真誠地回答我,你曾經喜歡過我嗎?」

她睜開眼,凄然一笑,事到如今,他還要弄這樣的形勢。也罷,她問心無愧,就讓他悔恨終生吧。她抬起手,按住自己胸口,忽然一愣,張口要說話,卻聽他又一次大叫:「我只要你回答我這個問題,我不想聽別的廢話!」

「我喜歡你,自從見到你的第一面。」她按住胸口,大聲告訴他,看著他臉上掠過數種表情。

「快點弄死她!」龍再次咆哮,「若再拖泥帶水,我便將未名谷夷為平地!」石柱在龍的吼叫聲中微微搖晃,無數石子滾落下來,水花四起。

他嘆息著舉劍,她閉目昂頭,神情堅定。劍起劍落,她身子一顫,緩緩倒地,胭紅的血染紅了她的衣袂,觸目驚心。

「龍先生,你要驗明正身嗎?」半晌,他抬頭,注視著惡龍。

「你將她屍首拋上來吧,」龍說,「我要看看這個所謂的我的剋星如何殺了我,哈哈哈哈!」龍狂妄地笑著,地動山搖,「等我將這石柱毀掉,我就把那些該死的人全都吃掉,哈哈!!!」

「你不是說要放了未名谷的民眾嗎?」風千絕吃了一驚,獃獃地望著龍。

「此一時彼一時,我如果不這麼說,你如何動手把乾坤鎖砸得粉碎,如何結果我這個剋星的小命?哈哈,你真是個傻瓜,我就是因為人類才被囚禁在此千年,此仇不報,我豈會甘休?」

「你竟然自毀承諾!」風千絕怒吼道,「我要殺了你,為我心愛之人報仇!」

「有種你就來殺了我吧,我馬上便會絞斷石柱,重獲自由,哈哈!」龍在柱上得意忘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風千絕,不屑地笑道。

風千絕紅了雙眼,舉起長劍,用盡全力向龍撲去!龍掀起鬍鬚,豎起龍角,怒視風千絕,剎那間,一個人飛身躍起,向龍膽處刺去,兵器沒入龍身,伴著龍的一聲慘叫,龍身體里閃出一道強烈的光芒,那光芒自龍的體內射出,變成條條金鎖,將龍身團團扣住,拴於石柱之上。

「風千絕,你敢騙我!」龍受了重創,痛得在石柱上來回扭動翻騰。

「這叫兵不厭詐!」風千絕一聲輕笑,轉頭看著身後之人,「好俊的功夫!」他的身後,站著如假包換的莫柳煙。

莫柳煙笑道:「你這傢伙,凈給我出啞謎,還好本姑娘夠聰明,不然的話,不就錯過了這大好的機會?」

原來,風千絕剛才砸的,只不過是他在家裡拿來的一塊玉佩,莫柳煙捂胸之時便立時明白他的意思,抓住機會,用乾坤鎖鎖住惡龍。至於莫柳煙胸膛上的血跡,則是那盒胭脂,走進山洞時他們淋了水,胭脂盒裡的水沒有流出,待風千絕用劍刺破絲盒,那些和了水的胭脂便汩汩地流出來,成了障眼法的鮮血。

「風千絕,我要你不得好死!」龍狂暴地怒吼道,龍尾拚命敲打石柱,巨大的力量使石柱開始裂開,眼看就要崩塌。

「怎麼辦?」莫柳煙焦急地看著就要斷裂的柱子,驚慌地問風千絕。

此刻的風千絕並無著急之意,反而一聲嘆息,轉頭深情地注視著莫柳煙:「柳煙,你能告訴我,你究竟是誰嗎?」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這個!」莫柳煙沒好氣地嗔道,「還不趕快想想如何制住惡龍,到時候你問我什麼,我都回答你!」

「我是怕,我沒機會聽到了。」風千絕喃喃地說,再次深情地注視著她,「若有來世,我定要與你愜意江湖,攜手到老。柳煙,再會。」

莫柳煙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便聽撲通一聲,風千絕躍入龍潭之中,將那個她曾經見過的綠色玉環拋向水中,玉環遇水忽然變成一道綠光,將風乾絕和石柱盡數箍在環內,再收小,終將風千絕與石柱收為一體,風千絕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石柱內,那條惡龍發出一聲嘶叫,再一次被牢牢地鎖在石柱之上,一動不動,成了一條石龍。

莫柳煙獃獃地看著這一變故,一動不動。

風千絕最後的話在她耳邊如響雷般炸開:「風家人的宿命,終究無法改變,最終仍要化為擎天柱,與惡龍相守千秋萬載。柳煙,我不能再陪你暢遊未名谷了,這是作為風家人的無奈,請原諒!」

「我叫莫柳煙,是京城大內密捕之一,人稱玉面捕快。」半晌,她對著深譚,喃喃自語。「我現在告訴你,你聽得到我說話么?風千絕?風千絕,風千絕!」她的聲音久久回蕩在龍潭四周,引來一聲又一聲的迴音,越說越悲切,越來越凄婉。

……

時光荏苒,不知何時,莫柳煙神色淡然地走在小鎮的街上,看著谷中熱鬧的樣子,她知道,一切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風府?沒聽說過。」一位大媽搖搖頭,奇怪地看著她,「姑娘可是來投親?」

「不,我只是聽一位朋友說起過,這裡曾經住著一位風公子,為人豪爽又正直,想拜訪一下。」莫柳煙依舊淡淡地說。

「沒有,我們這裡根本沒有這戶人家,倒是丁郊有座廢祠堂,據說是幾百年前的一戶人家所在,後來不知怎的,一夜光景全家上下竟然人間蒸發。姑娘若有興趣,便去看看吧?」

「哦?」莫柳煙淡淡一笑,「不必了,我馬上要離開這裡,只是隨便打聽一下。」她說畢,飛身上馬,頭也不回地離開未名谷。

未名谷的花很漂亮,水很漂亮,天空也很漂亮,只是,莫柳煙不願意再多看一眼,每看一眼,她都心如刀絞。

馬兒在路上飛馳,她的衣衫被風兒掀起小小波浪,英姿颯爽,帥氣異常。

「好俊的功夫!」有人在身後輕聲稱讚。

莫柳煙聞言,輕勒馬韁,馬兒停下,她回頭,路旁站著一個翩翩公子,身著綠袍,頭戴綠玉冠,俊美的面容熟悉異常,莫柳煙驚訝莫名地盯著他,久久不能言語。

「姑娘可是從未名谷出來?聽聞那裡是天下最有意思的地方,姑娘可曾同意?」男子微笑著問道,「在下杜長風,慕名而至,想見識一下傳說中的聖地,不知姑娘可願為在下解說一二?」

莫柳煙望著杜長風,朱唇微啟,卻哽咽著無法出聲。

此恨人人有,百年能有幾。

痛哉長江水,同渡不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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