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薦詩丨我愛生生死死的希望和幻滅
編輯薦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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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生生死死的希望和幻滅
作者: 李瑾
我愛這悲愴的大地,愛一隻大鳥自傍晚
掠過黎明,愛樹木靜靜地站在微水湖畔
不諳世事。當然
我也愛燈火和廢墟,愛它們歷歷在目的
盡頭、不可磨滅的起始,愛這種空洞的
踏實
——一些事物註定消失在相愛里
我愛這種狀態:人人互不相識,又勝似
舊友,他們抬頭仰望星辰,低頭便落入
塵埃,他們不生不死
替時間熨平人世的一些起起伏伏
我也會悄悄愛上傷心,愛上鮮有的快樂
愛上這個凡塵中屬於人的淚眼,和它們
浩浩蕩蕩的收集者:
哪一種淚水還沒有流過
每日每夜,我愛生生死死的希望和幻滅
一個「愛」字,是貫穿整首詩歌的情感主軸。愛萬物枯榮興衰的起始,命定的,空而實的消弭。愛時間熨平的人世起伏,浩浩蕩蕩的深哀與極樂,生生死死的希望與幻滅。詩人愛得包容,曠達,兼顧。唯其深沉,才悲欣交集。詩歌意象淬取精準,語意涵蓋的空間與張力拿捏到位。通過一種較為「純正」的表達方式,完成內蘊豐厚的情感與思辨的呈現。
——孤城
細膩,生動,豐富,具體而微,雜花生樹。生命的真諦正存在於如此的細節之中,顯出生命力的強韌與燦爛,亦有個人內心的歡喜與憂傷,含大悲憫。
——王士強
《我愛生生死死的希望和幻滅》是一首關於歲月和生命的詩歌,詩人李瑾從自然的更迭,從自然生命周期的轉向時刻,將目光引向生活中的人、事活動的生命周期,移情於景,情景交融,將時空流轉的自然風貌與流逝的時光相互輝映,以自然之物的誕生、生長、消逝,映射出生命的虛空。
——宮池
到達
作者: 哲敏
不是為了哪一首詩,我站在那裡
為了靈感而製造離別,突然就消失了
沉淪能為最後一首詩製造風雨
讓人陷落的是微光露水
但多少人生曾與此相關
我的全部,他們如影隨形
如此緊貼著,那種甜足夠嗎
一樣的密度,均勻流轉
一樣的到達,我為之寫作命運之詩
在虛擬的格子里,虛擬的昨日
那些暗沉沉的名字湧向蒼涼晚暮
也是無限的芬芳啊,起伏著,凝聚著
把我推到很遠很遠。屬於孤獨者的
就在這曠野里一個人拚命地交還給他
又如何呢,一首詩,一些故事
寫下了,就長大了
不需要一種寬慰與應答,走上前來
用放棄放掉我,用收留留下我的無聲
2017年12月
詩人於一個隱秘的支點抒發其生命在那當下生髮的豐富感懷,涉及詩人的過去、當下、未來、寫作等多個向度。從詩的頭三句,可以獲曉是書寫離別之詩,但是這離別之詩顯然不是寫就於離別當時,而是詩人在離別之後的一段時間,有了另一種形態的生活的對比之後回返到當時離別的發生地,用一種回憶的視角寫就。詩人筆力遒勁,將美術上所謂的「包孕」的時刻攤開在語言文字中,她非常擅於將自己的生命經歷和感受客觀化於語言文字,她也以自己的極端個人化的書寫顯示她對自身生命或自我的極端的尊重。
——蘇豐雷
《一席之地》
作者: 周香均
他的名字下
藏著一隻鳥和一條河流
一個憤世的偏旁
在戶口簿上存在了五十年
鳥一直沒飛走,河流一直向東流
偏旁始終沒寫正
我和二伯談起他的時候
他安靜地躺在堂屋裡,一動不動
外面的鞭炮響過不停
他和他的名字
就要從紙上減去,加在石碑上
我想,他該滿意了
有一群人送著他走
山上,終於
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悲涼在輕描淡寫之間
評周香均《一席之地》
沒有寫哭天搶地,沒有寫送葬的場面,沒有一個字寫到悲傷,而是克制又冷靜地從姓名入手,從名字的合成入手,從戶口本名字的搬遷,即將從紙上即將搬入石碑,寫了每一個人現世的庸常,及最終結局的悲涼。
在我看來,真正的好詩,會避開繁複的意象,避開那些故作高深的隱晦,從生活直接入手,抵達真相。
詩讀得多了,你會被那些意象絆得眼花繚亂,以至喪失重心,感覺不知所云!真正的大詩人,都是用極簡約,極精準的字詞,三言兩語,直指事件的核心,用懸空的留白,引發讀者思考。
——花語
時間的秘密
作者: 夜魚
摩挲了好半天棺木的外婆,小腳顫巍巍
踱進敞院,心滿意足地坐在靠椅上
暖風掀起構樹果腐爛的氣息
混合新木的桐油味
如果風再大點,還可以帶來
遠處田野的芬芳
這是某年秋日的午後,我剛滿九歲
對生死尚無概念
所以當外婆不再說話
我當她又睡了。歪著頭不說話的外婆
讓時間變得無比緩慢。我盯著
那一地腐爛的構樹紅果
並不知道影映於我瞳仁的
是寂滅也是圓滿
更不知道外婆的,我的,還有整個世界的
時間,正噼啪噼啪
往下落
2017.12
詩人通過對外婆暮年生活的觀察,對時間秘密的思考和理解,道出了「我」曾經「不知道」的真實:果實墜地,迅速潰爛,令人觸目驚心。時間、親情、肉身,與枝頭果實無異,都是人世無法挽留,轉眼即逝的事物。那麼,當一個人知道了「外婆的,我的,還有整個世界的/時間,正噼啪噼啪/往下落」,知道了時間在逝去的同時也在成全一切,就該從容直面人生,珍惜眼前所擁有的美好的一切。這便是詩作的意蘊所在。
——符力
瞬間記(外一首)
作者:余怒
知道「存在於瞬間」這回事,
是在一輛長途客車上。
一車的旅客在熟睡。我剛醒,
聽著司機閑聊著人事。
轉彎時,車子的扇形光柱,突然
照到道路一側的一隻雄鹿。
它佇立不動,望著我們。一對
巨大、分叉的鹿角,像必然性一樣。
它的上方有東西飛過。
(2018)
第一次
第一次我在羊齒植物
的齒狀葉片間舒展四肢,享受
還來得及的、沒有哲學味兒的
歡愉。這是胸腹之間世俗哲學的歡愉。
我們,製造過多少幽靈,
以恐嚇我們自己,利用
文學手段。不啻給自己找麻煩。
野外,白榆樹上,刺蛾科
的絢麗,徒然富有表現力。
余怒的詩,我是最近才開始讀的,讀的也不多,不夠。談論他的詩,讓我感到困難,雖然我很喜歡他的寫作。余怒在即將出版的詩集《蝸牛》後記中寫道,「這樣的寫作是極其危險的,一不小心就會落入老派象徵主義和鄉土抒情詩式的陳詞濫調的陷阱。」這是余怒在談論他自己,確實,就去除陳詞濫調而言,余怒為我們提供了典範。當然,儘管詩歌作為一種文學範式已經非常小眾,但它在接受層面上依舊有著很大的分歧,也因此區分了受眾。
《瞬間記》讓我想到米沃什的《偶然》,同樣是對物的遭逢,但後者的情緒得到更直接的闡明,懷有悲傷和惶恐,前者則讓讀者陷入瞬間的神遊,是簡潔的語言,陳言務去。《第一次》,享受在植物葉片之間的歡愉,想起我們曾用過多少文學手段,不如沉浸在這胸腹之間的世俗哲學。羊齒植物,齒狀葉片,白榆樹,刺蛾科,生物名詞的堆積極富陌生感,沒有不必要的修辭來造成偽抒情。
——王家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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