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差異性在精神分析臨床工作中的意義
空氣的痕迹
偶得 快門特慢的結果
淺談差異性對於精神分析臨床工作的意義
——讀弗洛伊德「野蠻」精神分析有感（1910）
弗洛伊德寫《「野蠻」精神分析》（1910）這篇文章同年國際精神分析協會建立，我們小組閱讀這篇文章亦值2018北方初春，時隔108年，國內精神分析如火如荼。
文章開頭講到一位女士因為否認前任男醫生對其焦慮的分析而後經由這位醫生推薦來找弗洛伊德，她認為這位男醫生的分析加劇了自己的焦慮（這位男醫生似乎誤讀了弗洛伊德的性壓抑理論）面對這位失婚女性這位男醫生診斷其導致焦慮的原因是「缺乏性滿足」且給出如下建議：1.回到丈夫身邊.2.找一個情人；3自慰（看到這裡不由得呵呵）
弗洛伊德見到這位女士時她由一位更年老且乾癟的女人陪同，我們有理由大膽猜測這位乾癟且自詡守寡多年免受焦慮之苦的女士是這位女士的母親或者至少是直系親屬，這裡有一個關於女性性的問題，這個與主題無關的聯想被我暫時擱置到了一邊，因為有更令我感到關注的話題值得一說。
讓弗洛伊德感覺疑慮的是：這位男醫生為何建議女士來找自己做分析，難不成僅因他對自己的理論深信不疑且貫徹於自己的臨床中，找到理論創始人來做分析就可以讓女士信服他的診斷么？
事情顯然沒有這麼簡單，在弗洛伊德看來，一方面，這位女士對男醫生產生的轉移與阻抗可能是對診斷和建議否認的原因之一；另一方面，是否存在普遍意義上放之四海皆準面對女性焦慮癥狀的診斷性書寫？換句話說，任何醫生都可以說出一樣的話即正確又保險，但，基本等於沒用的廢話。
精神分析最初面臨的非議就在「性慾理論」招致的批評，弗洛伊德說：「這位醫生給出的忠告清楚顯示了他從何種意義上來理解性慾生活一詞，在通常意義上，也就是說在性需要中，除了對產生性高潮和排出性物質的性交或類似行為的需求之外，別無其他」
弗洛伊德本人的觀點某種程度上恰恰相反，他說：「性慾概念包含更多內容——它即低於亦高於其通俗意義。我們提出精神性慾，強調了性慾生活中精神因素不應被忽視或低估，我們很早就知道滿足的精神缺失及其伴隨的結果可以不乏正常性交情況下存在」
至此，弗洛伊德提出【精神性慾】這個詞，這個詞明確區分了生理性需求與精神需求，後者具有千差萬別的差異性，以文中提到的兩位女性來說，一個失婚一個喪偶，在缺乏性慾滿足方面看似相同但顯然具有明顯差別，前者有嚴重焦慮癥狀，後者平淡無奇，而如果，醫生千篇一律建議其用行為來解決性慾缺乏問題，必然會招致否認與排斥。
弗洛伊德提出，病人接受或者起碼會聽得進去醫生的話有兩個必要條件：1經過準備，病人自己已鄰近被ta壓抑的內容（我想起呼之欲出這個詞，分析家僅僅需要的是看到這個時刻，給ta表達的機會）；2.ta必須已經對醫生形成了一種充分的情感依戀（轉移），而ta與醫生的情感關係可使無經驗的逃避變得不可能。
以上兩點在現今於精神分析臨床工作依然適用，第1條告訴我們，尊重來訪者內在節奏，ta的無意識沒有把ta帶到的地方作為他者的我們亦無法把ta帶走，分析家是一個假設知道的主體而不是先知或者預言家，我們要打破自戀，這個自戀來自於知識和臨床經驗，就算我們讀了再多書，接待了再多來訪者，我們依然要有一雙開放的耳朵和一顆好奇心，更重要的是，我們要看到每個主體的差異性，有時，我們甚至要具有創造性的激發對方呈現自己的差異性，因為很多癥狀往往是大他者試圖抹除主體的差異性帶來的。想當初弗洛伊德放棄暗示法採取自由聯想技術，很大程度上說明尊重分析者的差異性。
說完來訪者的差異性，我們再說分析家的差異性，每個分析家是不同的，我們擁有不同的生命歷史，面對同樣一個理論（書本知識），一個人時應該有不同的理解甚至可以對這個人（知識）本身提出問題，只有這樣，我們才有可能傾聽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主體言說，我們絕對不是用自己的歷史來理解對方，而是用開放的時空之耳打開對方的講述之門，你會發現那裡面有彼此都不曾發現的寶藏且它具有奪人眼目的光芒。
第2條告訴我們的是，一個沒有充分傾聽來訪者的臨床工作（所謂的情感關係）對於分析進程具有負面作用，它會造成來訪者抵抗（拉康說抵抗其實都是分析家的抵抗），如果對方並沒有抵抗或者逃避也僅僅是因為ta對於分析家的權威給予認同，理想化的光環導致工作停留在意識層面而沒有更多深入可能。
文中提到：精神分析的干預需要一個相當長的與病人建立聯繫的時期。就技術層面而言，這些第一次會談時通過唐突將已經被醫生髮現的秘密告知對方的方式「突襲」，是令人厭惡的。
最後，弗洛伊德說明成立協會的初衷很大程度上來自於當時出現的「野蠻」分析現象，長此以往下去，不但病人會受到危險，精神分析事業也會受到影響，作為精神分析理論的創始人，溯源正本似乎成了當務之急，加入協會的成員要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協會在這樣的環境中應運而生，充分體現了弗洛伊德對於精神分析臨床工作的思考，同時兼具的使命感。
建立組織或者協會的目的與初衷如果是規範化，原汁原味傳遞理論自然無可厚非，它可以有效預防對理論的理解偏差大家可以自律，悖論在於規範化帶來的同一性，長此以往會逐漸削弱主體之間的差異性，這個悖論恐怕很長時間都存在，也因此激發很多思考。
看到這裡，不由得想到國內目前依然充實著很多「野蠻」分析的講座，各種精神分析術語掛在嘴邊的老師，與其說一針見血不如說用知識在武裝自己，希望用這樣的方式站穩在學生中權威的位置
我們經常說一個分析家要做充分的自我分析，如果沒有自我分析經歷，佔據他者話語位置的分析家是無法給予對方自由言說空間的，也自然不是精神分析似的工作。
文末弗洛伊德說：「相比於某些高度尊重的權威會告訴她所患的是血管舒縮神經症而言，野蠻分析對她更有幫助，醫生迫使她去注意自己問題的真正原因，或者說朝向那個方向，並且不顧她的反對。他這樣的干預並非不會產生有利的結果，但是他給自己帶來的傷害，並且由於他們自然產生的情感性抵抗，助長了病人對精神分析方法的偏見。而這是能夠避免的。」
對於這段話我們依然可以把它理解成弗洛伊德反對一切實行的野蠻分析儘管有時病人礙於醫生的權威而暫時信服這些診斷，但大部分人依然會抵抗，作為一個主體，ta有權利用自己的方式痛苦和享受痛苦， 重要的是，ta對他者言說，這份言說之所以有意義絕不是因為我們給了ta什麼解釋和建議，而在於，ta作為一個獨立的主體被傾聽，被接待，ta對自己的痛苦有了一些理解，對自己的歷史有了一些梳理，所謂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
認識你自己固然重要
成為一個與眾不同的自己更加重要
王浩穎：70後，二級心理諮詢師 拉康粉 精神分析臨床實踐者自由繪畫倡導者，從業十年，接受成人分析工作
工作地點：北京
二維碼關注慕容的公號
TAG:慕容的公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