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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年過去了,這仍是最好的克隆人題材小說

在眾多厚重的科幻史詩中,1977年的雨果獎最佳長篇別具一格,這個充滿詩意的故事,不那麼冰冷浩大,而散發著人文科幻的溫暖。

3月8日,美國科幻作家凱特·威廉在俄勒岡州尤金市去世,享年89歲。

凱特是一位多產作家。自1956年開始發表作品以來,她一生創作了50部科幻小說,同時還創作了大量懸疑、奇幻、推理、諷刺小說。

在20世紀60年代,女性科幻作家為免受歧視,常用一個男性化的筆名寫作,而凱特·威廉是當時少數以自己的名字寫科幻小說的女性之一。

她的科幻小說多次獲獎,包括1968年星雲獎最佳短篇《規劃者》、1986年星雲獎最佳短中篇《墜入天空的女孩》,以及1987年星雲獎最佳短篇《永遠的安娜》等。

凱特也是一位科幻推廣者。她與丈夫達蒙·奈特(美國科幻和奇幻作家協會創始人)共同創辦了被譽為「科幻造星工廠」的號角工作坊,一個培養新人作者的寫作訓練營。

每年夏天,號角工作坊的學員們會進行6周的高強度學習。

從這個訓練營里,走出了知名華裔科幻作家特德·姜(詳見:他是微軟程序員,用15篇科幻小說征服了全世界)。作為反哺,特德·姜也受邀成為2012和2016兩年號角工作坊的導師。

她最著名的成就,還是那部獲得1977年雨果獎最佳長篇獎的《遲暮鳥語》。

這部小說被《軌跡》雜誌譽為「迄今為止最好的克隆題材小說」,《紐約時報》則稱讚凱特「給世人的警醒總是如此響亮清晰」。

這部小說從書名開始,就讓人感到不同。

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第73首,寫道「Bare ruined choirs, where late the sweet birds sang」(荒蕪的歌場,曾是鳥兒啁啾的地方)。

這句詩簡練憂傷,給人以繁華落盡,空餘廢墟的感受,美得讓人心碎。

《遲暮鳥語》的標題,取了莎士比亞詩句的後半句「where late the sweet birds sang」。以此表達末日之後,盛極一時的人類文明就此衰敗的無奈與凄涼。

《遲暮鳥語》的其中一版封面。

《遲暮鳥語》是從末日開始的。

小說開篇,人類就瀕臨滅絕,「瘟疫肆虐、饑饉遍地、疾病流行、死嬰增多……」書中這樣寫道。

但是最大的危機還是:物種不育。人類也是其中之一,這意味著人類將無法繁衍,在百年後自然消亡。

幸運的是,科學家在研究中發現,將老鼠克隆到第五代之後,有20%的老鼠又得到了繁殖能力。

為了讓人類度過難關,人們冒險實行了大規模的人類克隆計劃,以期幾代之後,逐漸恢復生殖能力的克隆人能夠延續人類火種。

但沒想到,克隆人卻並未遵從人類的想法——他們視自己為一種嶄新的物種,要建立新的社會模式。

此時,新一代全由克隆人構成,過去的人類無力阻止,自然死亡後就此滅絕。而克隆人,則建立了屬於他們的社會。

無論在《遲暮鳥語》之前還是之後,科幻小說中都不乏對克隆人的想像和描寫。

克隆人小說往往分成兩類。一類是,克隆人除了長相與原主一樣,性格和心智都是獨立的個體。

將克隆人視為獨立個體,典型代表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石黑一雄的《別讓我走》。書中的克隆人有著自己的思想情感,但卻只被視為醫療用品——成長到一定年齡時,可被摘取器官,以滿足人類醫療需要。

《別讓我走》直接將克隆人描述為正常人類,講述了一個生而為克隆人,無能為力的悲傷故事。

另一類則是,克隆人只是人類軀體的備份,需要時可以灌入記憶,成為新的人類存在。

比如施瓦辛格主演的《第六日》中,就描述了在未來,人們製造了很多「空白人」,把任何一個人的外表特徵和記憶注入一個「空白人」的身體,空白人就會成為人類的完美的複製品。

《第六日》中的克隆人只是一具具未定型的軀體。

為什麼克隆人要麼就是另一個人類,要麼就只是生物意義上的人類備份呢?有沒有可能,克隆人會是跟人類完全不同的物種?

《遲暮鳥語》就探索了這個從沒有人書寫的領域。

凱特猜想,克隆人之間的聯繫,就像同卵雙胞胎一樣。

由於基因的接近和生活環境的相同,同卵雙胞胎會呈現出很多的相似之處:外貌、性格、行為方式,甚至是思維方式。

同卵雙胞胎完全相同的基因決定了他們擁有相同的腦神經蛋白質結構,因此如果後天所受的教育及家庭、生長環境一樣,他們可能連想的東西都一樣。

因為這種高度相似,同卵雙胞胎這種設定,常常帶有恐怖效果。許多懸疑驚悚小說都會採用雙胞胎的元素,經典恐怖電影《閃靈》中,也利用了這一特性。

就克隆人來說,他們的基因完全一模一樣,那麼這種相似更達到了高度一致。克隆人的同批次中,有著強烈的情感和精神聯繫,彼此之間有著相似的情感和感受。

因此,凱特筆下的克隆人內部具有高度的群體性,他們所做的和感受的一切都在團體中共享,是一個完全沒有隱私的集體。

那麼,完全由克隆人組成的社會,會是什麼樣?

凱特筆下的克隆人社會,同一批次的克隆人在四至十人左右,一個克隆人總是處於集體的包圍之中。他們沒有個體的完整,只有集體的完整,「大家在一起才是一個整體,無論少了誰,這個集體就不完整了」。

他們會因為離開兄弟姐妹單獨行動而不安惶恐,無法忍受一個人獨處的感覺,他們以「一樣的心思,一樣的感受,一樣的追求和一樣的快樂」為榮。

這種生物特徵,讓克隆人組成的社會,高度集體主義、高度社會性。凱特筆下的克隆人,有點像依靠腦電波交流的「三體人」,意識相通,協作性和依賴性極高。

這種克隆人所組成的,是一個個「去個體化」的集體。

「去個體化」是一個社會心理學概念,指的是個體在群體中時,被群體的行為意識和目標所控制,失去大部分的自我意識和評價,難以意識到自己的價值與行為,自我控制能力嚴重下降,從而加人群體中情緒化的、衝動的行為的現象。

在電影《浪潮》中,一個老師想要做一個實驗,於是讓整個班級應用集體化的手勢、標誌和行動,在短短几周內,這個班級就蛻變成了一個極權組織。

《浪潮》告訴我們,人對集體有著本能的歸屬意識,如果過度參與集體,放棄自我個性,則會招致危險。

凱特的《遲暮鳥語》,用更極端的方式,描繪了集體中「去個體化」的現象。

同一批克隆人,會共同出行,共同行動。一眼看不見人,他們就會感到缺失,呼喚不在場的人。如果他們其中有一個人受傷,其他所有人也會感應到疼痛。

克隆人之間親密無間,沒有距離。他們共享集體的情感,兩批克隆人之間,甚至可以作為群體發生性關係。

這不是群交,是男女被打碎成好多塊,就像月光在平靜的江面上被波紋揉碎一樣。姐妹們組成一個有機體:女性;克拉克兄弟組成另一個有機體:男性。

這個克隆人社會,是在生理上優於人類社會的。因為他們能高效協作,不發生齟齬。

書中的克隆人社會,甚至從未出現過相互的暴力行為,「因為傷害一個,就會傷害其他」,而每一個社會中的人,都生活在幸福之中。

加上他們具有超強的能力,能夠很快學會已有的知識,似乎真是要開啟一個美好、文明、嶄新的新時代。

但是這個克隆人社會卻並不樂觀。

他們聽不見心靈的呼喚,而心靈總是在呼喚。他們看不見心靈展現出來的圖像,他們聽不到他們的另外一半,他們也看不到他們的另外一半,他們沒有自我。他們的兄弟、姐妹們吞噬掉了自我。

因為沒有「自我意識」,克隆人並沒有自己獨特的發明創造,他們只是機械地學習上一代遺留的知識。「只要一顆螺絲釘不見了,他們就不知道找個相同的東西來代替。」

這些克隆人其實更像《星球大戰II:克隆人的進攻》裡面的背景板,那些完全聽從指揮的克隆人大軍。

克隆人更高效,所以他們很快就滅絕了人類。但缺乏自我意識,導致他們不能實現文明的進一步發展。

全書分為三個部分,跨越了近百年,是一部克隆人從起源到滅絕的興亡史。

但是,《遲暮鳥語》並不是我們通常認識的那種科幻史詩。儘管它描繪了人類和克隆人作為兩個不同物種的鬥爭。

它也不是一部陰冷禁慾的反烏托邦小說。儘管它探討了極權社會、集體主義以及自我意識覺醒等命題。

科幻史詩,典型如太空歌劇《基地》、《沙丘》等,都充滿了歷史的厚重和磅礴,腦洞科技、政治鬥爭和人性刻畫,是它們的主要看點。

《沙丘》中不僅包含政治、軍事、宗教等複雜主題,還有著莎翁「王子復仇記」與古希臘「西西弗斯」悲劇交織的內涵。從這個教會、王室、軍隊均在場的場景,就可見其複雜程度。

《遲暮鳥語》幾乎沒有太多硬科幻的內容,也不太涉及複雜的政治鬥爭。凱特以一個女性特有的細膩,寫出的是一部能讓人感受到溫度的科幻史詩。

這個溫度,來自於《遲暮鳥語》動人的情感。

在第一部分,主角大衛是一個健全的人類。在餐桌上,大人們針對大衛嘮嘮叨叨時,還是個孩子的大衛,內心的想像很豐富:

大衛總是幻想自己能隱身,在他們議論他的時候,飄到他們頭頂上。

同時又殘忍:

他會用他的激光槍瞄準克拉倫斯叔叔,在他的肚子上挖個齊整的洞,然後割掉那塊皮肉。這樣克拉倫斯叔叔就會從那個洞里慢慢流失,淌得大家滿身都是。

飛揚跳脫,本性叛逆,是一個真正的孩子的內心世界。

大衛兩小無猜的時候,他與表妹西莉亞發誓長大後要結婚。但稍大一些,兩人便知道因為血緣關係,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於是「從那之後,他們就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們儘力避開彼此,見面就一定打架。

描寫這些時,凱特沒用動用過多的筆墨,而只是運用快閃式的鏡頭,將情感的痴狂與慘痛,深藏於字裡行間。

在他十五歲的時候,她把他從乾草棚里推了下去,害他摔斷了胳膊。在他十六歲的時候,他們在威士頓家大打一架,從農舍一直打到五六十碼外的柵欄。彼此的衣服都撕爛了,他背上被她抓破的傷痕一直在流血,她的胳膊也被石頭擦破流血了。

要注意,整個打架的過程是無聲的,像是加速播放的默片。

在他們後來的發瘋般毆打翻滾中,他的臉被壓到她沒遮擋的胸前,他停了下來,突然像個語無倫次的白痴一樣啜泣。她抓起一塊石頭砸在他的頭上,結束了這場打鬥。

在那一刻之前,整場打鬥基本上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只有喘氣聲和那些會令父母震驚的咒罵聲。但是當她用石頭砸了他之後,他一下子癱了——雖然還有知覺,但卻頭暈眼花,痴痴獃獃。她尖叫了起來,把自己陷入了恐懼和痛苦之中。

「啜泣」「喘氣聲」「咒罵聲」「尖叫」。

當影像開始一倍速正常播放時,聲響出現時,情感便驟然溢出。

整個第一部分,除了為克隆人社會的建立作背景鋪墊,凱特濃墨重彩,反覆勾勒的,就是大衛和西莉亞的愛情。

甚至到了人類即將被克隆人取代之前,還寫了大衛看到三個一模一樣的西莉亞克隆人,內心升起的情愫。

認出了三個西莉亞,拎著籃子,身姿搖曳,不同年齡階段、三層樓梯似的西莉亞。不該這麼想,他急忙地糾正自己。……可她們又確實是西莉亞,每一個都是。中間那個,活脫脫就是把他推下穀倉的西莉亞,事情彷彿就像在昨天發生似的;右邊那個,簡直就是那個和他在泥漿里發瘋般扭打成一團的西莉亞。

凱特用極簡、白描的方式,和準確的細節,在很短的篇幅里,就講完了大衛和西莉亞令人扼腕的愛情故事。

和許多科幻史詩不同的是,《遲暮鳥語》中的情感,並不僅僅只是人性的核心元素,更是人類得以戰勝克隆人的關鍵。

《遲暮鳥語》的其中一版封面,盡顯溫情。

第二部分《謝南多亞河》的主角,是一位女性克隆人莫莉。

對於上一部分的主角大衛來說,情感本就存在,像呼吸一樣自然。而在莫莉的時代,克隆人已經沒有自我意識,也沒有情感了。偶然的一次探險隊行動,使她開始覺醒,但身為克隆人,個體的情感對她來說,朦朧而不可知,是無法形容的陌生感受。

當莫莉在獨處中,被大自然所感召,於是「她感到自己很放鬆,眼前出現奇奇怪怪的影像,奇奇怪怪說不出來的想法。她會迷茫,周遭一切顯得很陌生。沒有了語言,只有色彩、線條和光。恐懼感消失了,溫潤的平和充盈著全身」。

當莫莉切切實實地感受到自己情感的新生,她紛亂的思維世界,被凱特以密切細緻的心理描寫敘述了出來。

她生命中已經新生了什麼東西,這個東西對她有威脅,同時也給予她以前沒有過的寧靜。她提心弔膽地想,這是不是精神錯亂的先兆。她會語無倫次,會在夜半人靜時尖叫,老想著傷害自己或者傷害別人。或者,就會死去,得到永恆的寧靜。但她感覺到的,這種新生物不光是讓她遠離了痛苦和恐懼,而是讓她有著取得某種巨大成功、得到非常充實的成就感。

情感的新生,意味著人性的復甦。

最終,情感覺醒的人類,逃離了克隆人的控制,重新繁衍。當他們回到這個世界上時,沒有情感的克隆人,已經自我滅亡。

具有更高效特性的克隆人社會,最終輸給了低效、感性、軟弱的人類,正是輸給了情感。

《遲暮鳥語》本身,為什麼要執著於情感描繪?

開頭說過,《遲暮鳥語》的標題,取自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第73首。這首詩提及了三個場景:秋日蕭瑟、夜色朦朧、火光燃盡。

這版封面直接取了莎翁原詩中「在我身上你或許會看見暮靄,它在日落後向西方徐徐消退」的意境。而蒼茫的暮色激起比左下方高端發達的克隆人社會更強烈的情感。

詩句最後寫道「看見了這些,你的愛就會加強,因為他轉瞬要辭你溘然長往」。

簡單來說,莎士比亞假設了一個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人,向愛人祈求,祈求對方更熱烈地愛他。所以,死亡並非終結,不愛才是終結。

在《遲暮鳥語》里,人類遭遇了世界末日,但作者凱特·威廉要表達的是,真正的末日,是情感的缺失。

凱特的這個觀念,可能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後來的科幻作品。

比如,《遲暮鳥語》里最初研究克隆人技術的兩個重要人物,是大衛和沃爾特。從他們的研究開始,就有了克隆人大衛一代、沃特一代……而巧合的是,雷德利·斯科特執導的《異形》系列中,生化人的兩個重要代表,就是大衛和沃爾特。

在《異形:契約》中,大衛教沃爾特吹簫,試圖激發他認識自我。

再看《銀翼殺手2049》中,複製人也努力證明著自己的情感是真心的,不是某個被設定灌輸的程序的一部分。真實的情感對於複製人來說,是自己不是機器擁有人性的證明。

而正是這種對情感的珍視,和動人描繪,讓《遲暮鳥語》成為一部充滿詩意的科幻史詩,讓人感受到的不是科技帶來的冰冷,而是讓人安寧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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