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教育的一些想法
大學教育的一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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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個話題聊得比較多。簡短總結一下想法。
1.
首先區分一下教育、培訓和人格培養。教育指知識塑造一個人的過程，目前社會大致到本科階段為止。培訓是指為了某個目的而獲取某種專門的知識，包括了語言培訓、職業培訓，諸如此類。這兩者都是知識性的。教育給予學生某種思維路徑和語言體系，來解釋身邊混亂的世界；培訓給予學生有用的工具，來完成一個既定的目標。至於基礎的人格培養，即一些基本價值觀的建立，傾向於言傳身教，我覺得在本科之前就完成了。
本科（18-22歲）是相當尷尬的一段時間。用《是首相》（Yes Prime Minister）里的話來說，「我們延長教育時間只是為了把學生阻擋在工作之外」。社會發展到很近的時期，才有相對統一的大學教育。以前這個年紀的人已經是適齡勞動力。深究起來就會發現，本科及以後的教育沒有太多好講的，無外乎該學什麼學什麼。反而K12小學到高中，是比較重要的教育時期。但這個時期的教育更加隨機。全憑造化。
大學對人的影響主要存在於三個方面。第一是物理空間的移動，這很可能是學生第一次離家在外生活，所見到的城市往往是第一個獨自探索的陌生城市。第二是社會結構的拉平，同學之間還未完全分出社會結構，多少按照虛無縹緲的想法來分類聚集。所以選擇不同的地點和同伴，往往帶來不同的本科教育。第三才是專業知識的教育。學校最好有把職業技術和素質教育分開來的自覺。但目前的趨勢是，越有雄心壯志的大學越容易把兩者混在一起討論。
2.
大學本科教育光譜的兩個極端是商學院和文理學院。商學院非常重視職業教育，但又要求學生有職業領導力，會加入素質教育的內容。舉個例子，清華經管學院，課程設置大概是要求學生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覽群書融匯古今，所以會有必修的哲學思想課。但是這個課程本身比較膚淺，也非常難講的不膚淺。在職業技術的大框架下，學生就會顯示出「拿來主義」，不理解的時候拿來就用的傾向。另外一個例子是全校的通識課程，在國外是Core Curriculum，這些課程對所有學院開放，作為文化素質的補充，至於講的怎麼樣，能不能聽進去，完全憑運氣。老師和學生都不會太上心。
文理學院則對文化知識有著很深的熱情，進而往往忽視了職業教育。導致學生對於職業概念很膚淺，即便有職業想法，也經常淺嘗輒止，實習一下就覺得「這個工作無法滿足我思考的要求」。容易越來越沉浸於學術圈。例如清華的人文社科學院，課程設置經常純粹基於知識，脫離實際應用。作為文理學院的學生，我覺得關鍵問題是要懂得利用文理學院課程相對自由這一點。而且學習知識和技能的時候，要思考在現實生活中的運用。文科對我有用的課有兩種，一是提供思想框架類型的課，二是訓練語言技能類型的課。其他的專業課該水就水。
所有這些都有個前提，學生自己有意識地接受教育，即學生要帶著學習的目的來大學。
3.
大學當然有其他功能，比如說結識配偶，比如說發掘創業合伙人，比如說做一些課外項目，比如說遊歷其他地方的平台，比如說低成本地犯一些錯誤。除了學習知識之外，這些都可以嘗試。我就是覺得自己的學校都太好了，老師這麼好，我又比較乖，不好好學習有點可惜，所以給人一種我很有學術心態的錯覺。
學校的地點也很重要。比如北京容易接觸到政商高層，比如巴黎滿街都是藝術品，比如紐約大家談論的都是金融體系。這些環境使得某些特定知識更加容易被理解，你也會有個概念，學習這些知識的前景是什麼。
4.
至於大學的時候要不要實習。我說不好，但現在覺得是要的。這有點像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難題：你到底是先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再去做，還是先做了之後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大學的時候我沒有實習過，原因是家裡人對找工作什麼的都比較冷淡。每次想要實習的時候，都會被說，你以後還有幾十年要工作，不如先去玩。我就真的去玩了。
不過實習這種事情可以有一個原則，不要做免費勞動力。付出勞動一定要有回報。這會健全對自身價值的認知。之前也和很多大學生一樣，我覺得教教知識什麼的，力所能及，經常免費幫忙做了。但現在帶課按小時給薪酬，我就知道自己一個小時的知識輸出基準線是多少。低於這個薪資基準線的工作相關的事情，我就覺得是在浪費時間。
5.
完整的大學學歷的確能帶來好處。至少在一個競爭型社會，起點比較踏實。現在似乎標準學歷配置已經到了研究生。身邊也有很多人對博士這個學歷蠢蠢欲動，出於各種考慮。甚至於我家人也想我去讀個博士。我堅決拒絕了。讀博士之前至少要工作一段時間，除了一些和業界緊密聯繫的博士學位，例如計算機；以及天賦異稟的專業小天才，例如霍金。原因很簡單，如果讀書到三十歲，那基本失去了接觸社會的機會。
讀書的朋友經常會說「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以及他們的糾結。每次聽到這種詞我都會笑。說的好像大學是一間寺廟。其實我一直不覺得「世俗」有什麼難以接受的。每天按時起床，把手頭的事情做完，多多鍛煉，好好吃飯，記得出門收拾乾淨，記得和喜歡的人多說話，特別難受的時候就睡覺。
大學和社會是兩套不同的話語體系。學校里構築起來的一種進階，目前獲得了社會的總體認可。但是這種知識性的教育，無論在學校里的影響多大，仍舊會被社會消解。對知識的敬畏，恐怕是人們所擁有為數不多的，可以與混亂抗爭的東西。大學承載了這種知識傳遞的功能，進而獲得了文明社會賦予的一定價值。但混亂從未遠離我們。
2018/3/25
New Yo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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