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思琪式的禁忌之愛中,沒有倖存者

Desperado
Beacon Theatre, New York, March 14th, 1974
Eag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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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Fay
編輯:Fay
圖片:來自微博
我還沒有在公眾號中談到過一個話題,就是「禁忌之愛」。
什麼是禁忌之愛?廣義上講,非傳統的、不被大眾接受的,都可以定義為禁忌。是一片社會的雷池。
而今天,我想講的是受到極端傷害下受暴者對施暴者產生的畸形的愛。。
最近恰好讀完了台灣作家林奕含寫的《房思琪的初戀樂園》,裡面的女主人公房思琪在十三歲時被自己五十歲的鄰居李國華老師強暴,自此以後被洗腦式地維持了長達五年多的不正當關係,最終瘋掉。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是一本社會性的書。把社會陰暗一隅的話題拿出來在光天化日之下鋪開來揉碎了講,因為是半自傳的因素,加上大量修辭手法的渲染,讀來很多地方壓抑的喘不過氣。
房思琪以為自己愛李國華,而李國華也愛自己。被強暴後,女孩說服自己愛上施暴者,這樣就顯得,他們之間的關係不那麼穢不可言。
她以為,一個能整篇背誦《長恨歌》的人,就不是一個低級淺薄的人。但不知道,表面的文化高級,和內里的敦厚可信,並不完全劃等號。而從第一次見到李國華時,看歲月痕迹刻畫的面相而直覺把他歸於不用防備的可信長輩一類,思琪就錯了。
李國華這個人物,讀到最後真是看到這三個字都要在心裡犯噁心。最後一節中,大樓的鄰居們一起吃圓桌飯,宴席間張太太與李國華耳語,把思琪的瘋歸因於女孩子小時候不能讀太多文學,誇讚只有像李這麼強壯的人才能讀文,我簡直要吐了。
說到張太太,就必須要談到「長大後的思琪」——伊紋。
張太太不想將自己的女兒推向深淵,而轉將伊紋介紹給錢家少爺一維,直到一維將伊紋打到流產,她才篤定離開他。這是貫穿本書的另一條「禁忌之愛」的線索。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一維對伊紋的愛除了愛之外,還有危險的佔有、嫉妒和極度的暴力,但是伊紋不知道,或者說知道了也假裝不知道地原諒,總想再多留一次機會給彼此,最終將這份愛徹底消耗斷送了才罷休。
伊紋是思琪幼時思想的導師,思琪與精神上雙胞胎一樣的好友怡婷總去伊紋姐姐家讀書,伊紋給她們講文學,卻對自己用長袖高領遮住的傷痕從來避口不談。
可伊紋和思琪,都是多麼善良、純真、堅強而美麗的女孩子啊!美麗的女孩子,少了對自己生活的掌控感,人生的過山車從此失控了。
美麗的思琪最終只記得在精神病院里如何剝香蕉,美麗的伊紋沒有了孩子,好在作者安排了一個「真善美先生」陪伴著她。
林奕含自己在後記里寫,
「文學是最徒勞的,且是滑稽的徒勞。寫這麼多,我不能拯救任何人,甚至不能拯救自己。這麼多年來,我寫這麼多,我還不如拿把刀衝進去殺了他。真的。」
讓我想到寫《南京大屠殺》的張純如,英文譯名是The Rape of Nanking,大抵是同樣的心境,才讓兩位才華橫溢的女子選擇了同樣了卻生命的結局。
但是文學留給社會的二次思考,價值是無量的。
客觀上講,社會對女性的價值要求越來越高。但是在起點的家庭和社會教育上,卻不甚提高。
趁早的瀟洒姐在微博上講過一個故事,自己在幼兒園時曾經被同班的小男生侵犯過。現實中,熟人作案、長輩作案,更是屢見不鮮。我們閱讀思考的當下,房思琪式的悲劇可能就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正發生著。
思琪不是沒有企圖呼喚求援。
她對媽媽說,「聽說學校有個同學跟老師在一起。」媽媽說,「誰,這麼小年紀就這麼騷。」
她跟怡婷說她和老師在一起了,怡婷的第一反應是,你好噁心,明明知道我這麼崇拜老師,為什麼要把全部的都拿走。
另一個受害者郭曉奇,當退學成績單寄回家裡,她說出「李國華「是原因時,郭爸爸的第一反應是大吼,「你以為做出亂倫這種事,以後還嫁的出去么?」
後來曉奇在網路上發布帖子,指名道姓李國華在她高三時誘騙了她,所有的回復,都是清一色的無端謾罵和陰陽怪氣的嘲笑。
網頁發帖事件後作者有一段話可謂入木三分,我想把它摘抄下來分享給你們,
「原來,人對他者的痛苦是毫無想像力的。
一個惡俗的語境——有錢有勢的男人,年輕貌美的小三,淚漣漣的老婆——把一切看成一個庸鈍語境,一出八點檔,因為人不願意承認世界上確實存在非人的痛苦,人在隱約明白的當下就會加以否認,否則人小小的和平就顯得壞心了。
在這個人人爭著稱自己為輸家的年代,沒有人要承認世界上有一群女孩才是真正的輸家。
那種小調的痛苦其實與幸福是一體兩面:人人坐享小小的幸福,嘴裡嚷著小小的痛苦——當赤裸裸的痛苦端到他面前,他的安樂遂顯得醜陋,痛苦顯得輕浮。「
這也是為什麼網路上人云亦云的噴子多,而真正思考後敢說真話的人少之又少。戴上面具,彷彿誰都可以再來插受害者一刀,因為潛意識貪圖享有自己一方安樂的小幸運,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肆意發泄負面能量且不用負責的機會。
如果當一個女孩被強暴時,親近的人的第一反應是,她好臟。社會的第一反應是,她好騷。那麼就不該是這個女孩的問題,而是這個社會的問題。
美國堪薩斯大學和比利時聖約翰社區中心聯合舉辦「What were you wearing?」(當時,你穿著什麼?)展覽,旨在告訴大眾,被性暴力迫害的受害者,並不是因為她們衣著暴露。即使是穿的非常平凡普通,也有可能遭受迫害。而我衣著靚麗性感,也並不能成為你性侵害的理由。40件展覽衣物中甚至有一件六歲女孩穿的小連衣裙。
但是房思琪式的女孩們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認為,她是有罪的。房在被李第一次侵犯時,說的話是我不會,而不是我不要。她甚至為此道歉。事情發生後,她的解決方法就是,讓自己愛上他。因為你愛的人對你做什麼都可以。
讀房思琪的故事時,我始終有一種無力感。如果房思琪始終是懦弱逆來順受的,郭曉奇不完全是吧,林奕含不是吧,但是她們都被毀了。這件事情發生的當下,其實就是一個毀滅的開始。
性侵犯事件下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倖存者。
魔鬼在人間。還往往披著無害的人皮。
我是半個寫作的人,寫作的人能做什麼?
最後,雖然有點長,但是我非常想把文中另一端話摘抄下來給你們,是在最終思琪徹底瘋了後伊紋送給怡婷的,我認為它可以用來概況林奕含創作本書的宗旨,
「怡婷,你才十八歲,你有選擇。
你可以假裝世界上沒有人以強暴小女孩為樂;
假裝從沒有小女孩被強暴;
假裝思琪從不存在;
假裝你從未跟另一個人共享奶嘴、鋼琴,從未有另一個人與你有一模一樣的胃口和思緒,你可以過一個資產階級和平安逸的日子;
假裝世界上沒有精神上的癌;
假裝世界上沒有一個地方有鐵欄杆,欄杆背後人人精神癌到了末期;
你可以假裝世界上只有馬卡龍、手沖咖啡和進口文具。
但是你也可以選擇經歷所有思琪曾經感受過的痛楚,學習所有她為了抵禦這些痛楚付出的努力,從你們出生相處的時光,到你從日記里讀來的時光。
你要替思琪上大學,念研究所,談戀愛,結婚,生小孩,也許會被退學,也許會離婚,也許會死胎。
但是,思琪連那種最庸俗、呆鈍、刻板的人生都沒有辦法經歷。你懂嗎?
你要經歷並牢牢記住她所有的思想、思緒、感情、感覺,記憶與幻想、她的愛、討厭、恐懼、失重、荒蕪、柔情和慾望,你要緊緊擁抱著思琪的痛苦,你可以變成思琪,然後,替她活下去,連思琪的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你可以把一切寫下來,但是,寫,不是為了救贖,不是升華,不是凈化。
雖然你才十八歲,雖然你有選擇,但是如果你永遠感到憤怒,那不是你不夠仁慈,不夠善良,不富同理心,什麼人都有點理由,連姦汙別人的人都有心理學、社會學上的理由,世界上只有被姦汙是不需要理由的。
你有選擇——像人們常常講的那些動詞——你可以放下,跨出去,走出來,但是你也可以牢牢記著,不是你不寬容,而是世界上沒有人應該被這樣對待。
思琪是在不知道自己的結局的情況下寫下這些,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沒有了,可是,她的日記又如此清醒,像是她已經替所有不能接受的人——比如我——接受了這一切。
怡婷,我請你永遠不要否認你是倖存者,你是雙胞胎里活下來的那一個。
每次去找思琪,念書給她聽,我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想到家裡的香氛蠟燭,白胖帶淚的蠟燭總是讓我想到那個詞——尿失禁,這時候我就會想,思琪,她真的愛過,她的愛只是失禁了。
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當成美德是這個偽善的世界維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氣才是美德。
怡婷,你可以寫一本生氣的書,你想想,能看到你的書的人是多麼幸運,他們不用接觸,就可以看到世界的背面。」
我想作者的初衷就是,讓看到所有此書的人,不用接觸,就看到世界的背面吧。
然後多想想我們還能做些什麼,像20世紀40年代胡適在天津公能學會做的那次演講的題目一樣,我們能做什麼?
甚至小到網路上對受害者多一點的善意,這在任何時代,任何時候,都為時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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