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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另一種形式的綻放

焦健《向日葵》油畫80cm×60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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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osou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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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父親的忌日。

喬珍拎著兜兒黃紙和供品,獨自趕往郊區的墓地。冬季北方的路本來就不好走,暖流過去再來寒流,雪融化一層後又結了冰,走上去更堅硬光滑。特意穿了黑色羽絨服的喬珍,在寒風裡趔趄著,步履笨重緩慢,這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老了十歲,心情灰暗了好多。

孩子在外地上大學回不來。單位脫不了身的丈夫,曾跟她商量著拖延到周日,同她一起來的。可在這事上,喬珍偏偏較真。父母離開十年了,不管當初燒頭七、三七、百天或周年,她都做得一絲不苟的。不管颳風下雨,或是冰天雪地,都準確無誤地及時過來,按部就班地擺放供品、磕頭燒紙,隔著黃土與父母說話。

她也想過找女友陪著,可又一想,還是算了。上墳,畢竟不是別的事,像逛街看景,大家搭著伴兒,無拘無束地說笑著,穿過這條街,轉進那個商場。

公用墓地沒有別人。人是該咽氣那刻,咽的氣,忌日沒有選擇的餘地,冷清也是沒辦法的事。

喬珍除凈墳上的雪,擺上糕點燒過紙後,蹲在那兒發獃。糕點是給父母最好的供品,他們活著的時候,不好煙酒不嗜糖茶,條件好了後,偶爾會吃些糕點罷了。

其實,喬珍的潛意識裡,是希望一個人來的。每次在這裡,她都要待時間長點兒,這樣才能靜下心來,想些與父母相關的舊事。尤其,自己前年在教師崗位退下來後,那些經歷過的舊事,瞅准了空子,就鑽出腦縫來了。說來也怪,一件來了,後面就跟著一大串兒,繩套似的牽連不斷,把自己套牢了。

人是怕寂寞的。寂寞了的喬珍,有許多話想和父母說。

她是十五歲下鄉的,那個年代沒機會上大學。等她二十七歲了,工作了十多年後,才琢磨上學的事。她猶豫著跟父親說:我歲數這麼大了,再讀三年電大,已經三十了!父親回她:如果你不讀,三年後你也三十,沒有知識和學歷的三十歲!

邊工作邊讀書很苦,周末要起早貪晚,去百公里外的城市上課,不分寒暑風雨,都不敢耽擱。記憶力不能和十八九的孩子比啊,使了吃奶的勁兒,有的科目還是六七十分。尤其英語泛讀,還得經省城轉外地補考。實在沒決心堅持了,媽說得更直截了當:全廠都知道你上大學了,最後沒拿到畢業證,多磕磣!

父親讀過很少的書,母親沒有念過書。可說的是最實在的,直搗心窩子的話。這話起作用啊,她讀了,也堅持下來了。現在回頭看,當時真的挺遭罪,也怨聲載道過,可畢竟是值得的。是不懈的努力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她由衷感謝父母一句話的警醒!

沙永匯《築夢》 版畫 120×79cm

想著父母的音容笑貌,以及朝夕相處的點點滴滴,蹲在寒風裡的她,心溫暖好些,臉也浮出了笑意。再看到地上的紙灰,眼淚立馬又下來了。好在,笑或哭,都不用遮掩的。

喬珍站起來,活動下麻木僵硬的腿,繞著墳墓轉了一圈。對她來說,死亡曾經是可怕的,再親的人,也要活生生地陰陽兩隔。現在她又覺得,死亡已經不可怕了。她不是每年都來看父母,跟他們說話嗎?只要心裡有,那些生命中最心疼的人,就永遠不會離開。她想起那個寫作朋友的話:死亡不會消失,只是一場遠離。遠離只有思念,不需要悲傷。

她心中的父母,好像真沒離開過。他們是以另一種方式活著,隱身在近處,或者去了遠方。不論自己多大年紀,隨時能與他們隔空對話。他們不會吵你,就那麼安靜地聽你追憶以前,或說著他們離去後的事。你委屈、孤獨、難受、開心,都可以跟他們念叨念叨。他們陪著你,不會對你說「不」。他們懂得你:世間的事,你應酬得了。

從墓地往回走,喬珍三步一回頭。在漫無邊際的白中,那兩簇耀眼的黑,像兩朵碩大的花蕾。她突然感覺,那是父母生命的另一種形式,將在大地上永恆地綻放。父母喜歡看她微笑,說那才是幸福的樣子。這樣想著,她的臉上微微露出了笑意,心也跟著輕鬆了。

父母離開多年了,她越來越覺得:祭,不全是悲涼的。祭,更是種儀式,通過這道程序,就能走回過去,與親人團聚。喬珍從這個角度想著,內心就藏著點兒幸福了。她的心忽地敞亮了:祭,原來不用悲悲切切,是可以有暖意的。

返城的路上,看過花蕾的喬珍,眼神變得柔和淡定了。

[載《黑龍江日報》2018年3月27日7版《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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