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背兒歲月長，兒背娘淚兩行
主編按語：作者通過一次背娘上樓的描寫，以小見大，以短見長，是一篇有回憶，有感悟，有深情的好文章。
近日網上一張50歲兒子背80歲老娘看民俗表演的照片，在網路上引起強烈反響，被稱為「最有溫度的照片」，背娘的「暖男孝子」在2018年的早春迅速走紅，刷爆了各大網路媒體和朋友圈！看著這張照片，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思緒翻飛，熱淚盈眶。我想娘了！想起小時候娘背著我的歲月，想起我唯一一次背娘的往事，想起母子相依相伴不斷聚散的一生……
小時候娘背兒一背就是三五年，娘老了，做為兒女又能背娘幾回呢？穿越歲月的喧囂風塵，我彷彿回到四年前的春天。那時經歷了漫長的寒冬，娘的身體急劇惡劣，身體虛弱，經常病倒。在我們姊妹多次開導和催促下，娘才勉強答應來市裡看病。
陪娘在醫院看完病，我開車帶娘回家。來到樓下，我攙扶著娘爬樓梯，一手牽著她的手，一手扯著她的衣襟，怕她摔倒，就像小時候娘牽著我的手，領著我學走路一樣。身體虛弱的老娘，剛爬上二層樓梯就已經氣喘吁吁。看著娘蒼老的臉，布滿歲月的滄桑，我忽然鼻翼酸楚。瘦小佝僂的母親在我的身旁，像一棵枯朽的稻草那樣弱不禁風。記憶中寬闊結實的肩膀哪去了？煥發生命激情的美麗容顏哪去了？記憶中精神抖擻的農村婦女哪去了？
我鼓起勇氣，蹲下身，「娘我背你上樓吧！」我不知道我這不過一米六幾的羸弱書生，能否背得動記憶中強壯的母親？能否爬上這高高的七層樓？娘不服輸地笑道，「大山我都能爬上去，爬幾層樓還上不去？」
我蹲在娘面前不起來，娘你不知道，兒子家住七樓，現在你的身體虛弱，等過幾天身體恢復了才有勁頭爬樓。或許是娘聽到七層，望而卻步了，乖乖地伏在我的背上，兩隻枯乾的手臂摟在我的胸前。我站起身來，穩穩地一步步踏上台階。
陽光從樓道的窗子傾瀉進來，明亮而溫暖。娘一改往日的剛強，乖乖地趴在背上，說著笑著，充滿了幸福，像個孩子一樣。小時候，我一定也這樣幸福地趴在娘那溫暖的背上！曾有多少個不眠的夜晚，娘背著我做針線活；曾有多少烈日炎炎的午後，娘背著我在菜園裡種菜除草；曾有多少回晨起的星光下，娘背著我翻山越嶺送去醫院看病！不足一米五的老娘，有一股倔強和不服輸的韌性，在十幾年的時光里，愣是背大了六個孩子，並承擔了家裡家外所有的家務活，背上是幼小的孩子，身上是一家七八口大家庭的重擔！
娘為了這個家，為了養育兒女，操勞了一輩子。她把六個兒女全部撫養成人，都讀了書，並供出三個高中生，兩個中專生。這在七八十年代，在那個偏僻的大山上，簡直就是奇蹟。母親享受著十里八村眾人的敬仰，卻從未訴說過大半生的艱辛。
「到四樓了，快放我下來吧，我歇好了！」娘在背上嚷嚷著打斷了我的回憶，她心疼兒子，一直在心裡數著爬上的樓層。我說，「娘你這麼瘦，也不沉，我背得動！」背上的老娘，真的很輕，輕到讓我心酸，讓我浮想聯翩！我彷彿看到娘在歲月的風塵里，漸漸走向風燭殘年。
到了五樓，我直起腰喘口氣，但是我不能放下老娘，一旦放下，倔強的老娘不會再讓我背。這幾年娘的身體狀況一天天下降，唯有一顆倔強的心不屈服。娘不願蝸居在炕頭，更不願寄人籬下，哪怕是兒女家中。她頑強地享受著自己的生活，養著雞鴨鵝，侍弄著一大片菜園，她放不下這片大半輩子親手開墾出來的菜園和農田，放不下這片生機盎然感情深厚的大山。
娘在，家就在！大山是我離不開的根，多數周末我會放下一切，輾轉幾小時坐客車再爬上大山，陪伴老娘在老屋裡里外外忙活，種菜、鋤草、挑水、劈柴、備雞食。漸漸地，我竟然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和老娘共同經營著貧寒的老家。儘管辛苦，但是老屋有割捨不斷的親情，有溫暖的回憶，有春天的綠色希望，有秋天的豐收果實，這種田園生活是母親生命的動力，我能做的就是努力讓這種充實而辛苦的日子充滿希望。
淚眼婆娑中，往事一幕幕像在夢境中一樣掠過心頭。台階上斑駁的陽光在晃動、挪移，母親一邊談論著上午治病的事情，一邊心疼地催我快放下。我抹一把汗，笑道，「娘，還有一層就到了，累不壞兒子，你好好聽話治病養病，身體好了，就不用我背了。」 能勸娘來市裡看病，是何等不易啊，儘管我每次回家都不厭其煩地開導勸解到市醫院檢查，可是娘倔強地說你們也省省心吧，我吃點止疼葯感冒藥，能活動就行了，人老了啥毛病也治不好了！這種倔強讓老娘在大山上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寒暑冬夏。我到小城生活五年，結婚三年，母親沒有來過一次。她住慣了鄉下的土屋土炕，過慣了打雞攆狗的鄉村生活，一步也不願離開大山，任憑牽掛扯痛我脆弱的心房。
一步一步拾級而上，彷彿每一步都是一段歲月的沉澱。腳步沉沉，踏上七樓，我的心情忽然變得輕鬆了，娘來了，牽掛沒了。老娘禁不住眉開眼笑，心情爽朗，因為她終於看到了兒子在城裡的家。背上的老娘給我擦去額上的涔涔汗水，說著，笑著，埋怨著，也在心疼著。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我不過是背了一次老娘，於娘幾十年含辛茹苦哺育我的恩情，不足其萬一。娘背兒歲月長，兒背娘淚兩行！能有幸背娘是幸福甜蜜的，就怕哪一天，想要背娘了，娘卻不知何處！
配圖：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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