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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洛夫:我的人生經過了兩次流放

他是世界華語詩壇泰斗、被譽為「詩魔」。

他以詩探萬物之本,究生命之意,獲諾貝爾文學獎提名。

2018年3月19日,洛夫在台北去世,享年91歲,

冬去春來,而他卻不再。

「有時候炮彈就在頭上打,我還在地下寫詩」

名人面對面

| 追憶洛夫

「40年,離開家鄉,走了以後,沒有回去過」

2017年12月,余光中離世。三個月後,與其並稱台灣詩壇雙子星的洛夫也溘然長逝,中國詩壇的一個時代結束。時光倒退39年,香港落馬洲,兩位詩壇巨匠駐足遙望,近鄉情怯,誕生洛夫最著名的詩篇《邊界望鄉》。

洛夫:1979年,好像我記得那時候3月份,香港中文大學邀請我去做訪問,訪問一個禮拜,那時候余光中先生在香港教書,他就帶著我,自己開車,帶著我到落馬洲,落馬洲就是香港跟深圳交界的一個地方。

他有個望遠鏡可以看到整個大陸上,你想想看,我有40年,離開家鄉,走了以後,沒有回去過,也不知道哪一天能夠回去。從望遠鏡裡面看到的故國的河山,就是過不去,就是有家歸不得,那種心情非常痛苦,非常難過。

說著說著

我們就到了落馬洲

霧正升起,我們在茫然中勒馬四顧

手掌開始生汗

望遠鏡中擴大數十倍的鄉愁

亂如風中的散發

當距離調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

一座遠山迎面飛來

把我撞成了

嚴重的內傷

......

--《邊界望鄉》

1988年,洛夫終於第一次回到故鄉衡陽,距離他闊別故鄉,已經整整40年。

洛夫:我可以說是一直在戰火中生活長大。最早是抗戰、抗日,從10歲就開始吧。那個時候,天天開始是跑警報,日軍來轟炸,就看著那些被炸死的人啊,在我家裡的鄰居啊,朋友啊,也死傷的很多。在衡陽,我還參加過半年的游擊隊,當時我只有15歲。就是日本軍隊來了,把衡陽佔領了,所有的學校都停止了。

半年的游擊生活中,做了一次很大膽驚人的事情。那個時候,我的家裡面是一個很大的房子,原來是開旅館的,那個日本的軍隊一個小隊駐紮在這裡面。我那個游擊隊隊長他就把我叫去,說日本軍帶了很多武器,我希望你今天晚上啊,有沒有這個膽去偷他們的槍。

當時我就躲到一堵牆的底下,等士兵睡熟了以後,我再摸到那個房間裡面去,那個時候燒煤油,有一個空的煤油桶,我看不清楚,晚上沒有燈光,我就一腳踢了,那個煤油桶哐啷響,所有的日本兵就起來了,哇啦哇啦叫,嚇得我趕快躲到另外一個牆角裡面,待著不敢動在。後來他們一看,也沒什麼動靜,以為是一隻貓或者耗子,我還沒有死心,還是繼續等機會。

等了差不多有半個小時,他們又睡著了,酣聲四起,那我就還是就偷偷地摸過去,那個排擊炮太重了,我也搬不動,大隊長交給我的,希望我摸一個輕機槍,我就摸了一個輕機槍,那個輕機槍就擺在他們一個日本士官班長肩頭上,差一點摸了他的頭去了,摸了他的頭那就完蛋了,這要抓了以後,那肯定就死路一條了,後來居然就把它偷出來了。

1949年,陸訓部在衡陽招生,很多學生報名,洛夫也成為其中的一員。他說自己一直嚮往有機會乘船出海,看波濤洶湧,看海闊天空,因此在出發的時候甚至有些欣喜,卻不曾想他與送行的母親今生都沒有再見面。

洛夫和妻子

「有時候炮彈就在頭上打,我還在地下寫詩。」

洛夫寫詩、譯詩、教詩、編詩五十餘年,著作甚豐,在華語文壇影響深遠。1954年,他和張默,瘂弦共同創辦了著名的詩刊《創世紀》,三人被稱作詩社的三架馬車。

《創世紀》創刊的三詩人:左至右洛夫、張默、瘂弦

洛夫:我做總編輯差不多20年的時間吧,要求很嚴格很高。經常退稿退得很多,所以那些年輕詩人啊,很不服氣,有時候寫信來罵我,說我有什麼了不起啊。我回他一封信,我說我並不是說你這個詩完全不用,希望你在某些地方修改一下,改得更好一點給我們寄來,我不是完全拒絕。這個他能接受,後來都成了朋友了。

洛夫說相比起瘂弦和張默,自己人生中的負面經歷更多些,因為處於戰爭中的時間太長,離死亡太近。可以說戰爭對於洛夫的影響是巨大的,他最為人稱道的長詩就誕生於金門的炮聲中,而他唯一沒有進行詩歌創作的兩年恰是在越戰中度過的。

洛夫:金門炮戰的那個時候,我在軍官外語學校,畢業以後,專門去接待外國來參觀的一些新聞記者,因為他們要到金門去採訪,所以我在那裡待了整整一年。在這一年中,我有兩個大收穫,第一個,就是我認識我太太,我太太她就是金門人,在金門那個時候是一個小學教員。關於另外一個收穫,就是我有一首長詩,叫做《石室之死亡》。

只偶然昂首向鄰居的甬道,我便怔住

在清晨,那人以裸體去背叛死

任一條黑色交流咆哮橫過他的脈管

我便怔住,我以目光掃過那座石壁

上面即鑿成兩道血槽

我的面容展開如一株樹,樹在火中成長

一切靜止,唯眸子在眼瞼後面移動

移向許多人都怕談及的方向

而我確是那株被鋸斷的苦梨

在年輪上,你仍可聽清楚風聲、蟬聲

......

--《石室之死亡》

洛夫:金門的所有的軍隊、部隊都住在那個山洞裡面,就是坑道,住在坑道底下。一個一個洞穴在裡面,那才是真正的石室。部隊住在裡面,炮彈打不到裡面。我就在裡面住了一年,有時候炮彈就在頭上打,我還在地下寫詩。

洛夫和妻子

「變是天才的另外一個名稱」

洛夫說自己的人生經過了兩次流放,一次流放到台灣,一次流放到溫哥華,有客觀因素,也有主觀的選擇。這兩次流放造就了洛夫最為人稱道的兩首佳作《石室之死亡》和《漂木》。

洛夫:我剛到溫哥華來1996年,那一年下很大的雪,我就在我的書房窗口看雪,看雪而且寫大字,把衣服脫掉寫得滿身是汗,外面很冷,裡面室內很熱,因為寫字很熱嘛,就形成很大的一個落差,是一個很微妙的意思,後來我就把我的書房名字,起了一個書齋的名字,叫做雪樓,所以以後所有的朋友都知道,雪樓就是洛夫的這個書房。

2001年,三千餘行、新文學史上最長的詩篇——《漂木》出版,並且獲得了當年的諾貝爾文學獎提名,震驚世界華語詩壇。

洛夫:就是因為沒得獎,我覺得這個事情何必去講它呢,所以我自己的資料裡面,我的小傳裡面,我不提這個,我沒提這個。我覺得長詩是對一個詩人很大的考驗,它不僅僅是需要一種靈感,需要一種心靈的啟發,更需要對那個詩的結構的把握,這個掌握不了,就松垮下來,像散文一樣了。所以我那首詩花了整個一年的時間才把它寫出來。

沒有任何時刻比現在更為嚴肅

落日

在海灘上

未留一句遺言

......

--《漂木》

洛夫:過去我說了一句話,我說變,就是一個作家的變,不斷地變化,變是天才的另外一個名稱,你江郎才盡你就是老是死守著那個規則,詩歌的那個規則,詩歌的語言,詩歌的意象,固定了,就適應那些。你不知道如何去變化它,不知道如何去調整你的語言,調整你的意象,表現的技巧也固化了,當然慢慢寫就死掉了,就江郎才盡了。所以我就經常地不斷調整自己,從這個詩的觀念方面,從美學的觀念方面,一直到表現的方法,表現的技巧方面,我都一直在變化。

所有中外的詩歌都是如此。能夠存世不衰的通常都有比較大的思考,形而上的東西,雖然不是非常流行,不是大眾化的東西啊,但是它能夠保持一種永恆的生命,就是有不同的年代,有不同的人來讀它,這樣就是它的藝術生命永遠在成長。

(部分圖片來自網路)

編導:張恆

編輯:劉夢琪、撕紙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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