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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南方的巫蠱之術

原標題:中國古代南方的巫蠱之術



蠱毒與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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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對於蠱似乎有一種迷信。

《辭源》中「蠱」字有四種解釋:


①毒害人之物也;


②穀皮也。謂谷中蟲也;


③事也;


④惑也。


一般人心目中的「蠱」,與民族學家有興趣傳道的「蠱」,都是第一種解釋,即蠱毒之蠱,其他的幾種意義,暫且不去管。傳說中國西南的苗族地區,最以蠱術著稱。


據晉以後的筆記、野史及西南一些民族的傳說所記載,蠱是一種黑巫術,且擅長此道的人大多為婦女。


所謂九狗一獒,百蟲一蠱。蠱的製法正是把許多種蟲子放在一個容器里,讓它們互相殘殺,最後所余的最強者,即成為蠱。(《通志·六書略》蠱條:「造蠱之法,以百蟲置皿中俾相啖食,其存者為蠱,故從蟲皿也。」)


傳說把蠱下在食物中,可以害人。害人不必在當時,毒發可在數月或數年之後。


苗婦常用此術來保證漢人男子的忠誠愛情。漢人男子娶了苗女後,倘若回家探親之類,苗女便暗中下蠱。若如期歸來,則有解藥可下;不然,則毒發身死,為負心者之戒。這種說法只是許多說法之一,但是最為人所傳道的一種。

此故事雖然有趣,卻難令人相信。我們只知道有定時的炸彈,卻很難想像如何製作定時的毒藥,其發作能在數年之後,且能遙遙控制,像「制導飛彈」那樣。


據說西洋有包裹毒藥在藥丸里的詭術,吞服之後,要等外面的葯在胃裡融解了以後才能發生效力。中國西南苗人,科學尚未如此昌明,何況蠱毒之發作還在數月數年之後。所以,我們大概只能推測:放蠱的故事更接近傳說、神話。


但這種神話流傳數千年,至今不衰,似乎又不全是捕風捉影之談。我們不妨根據古今的文獻,作一些「理性化」的推測與思考。


第一,蠱在中國「古已有之」。原義是指人身體(尤其腹內)的寄生蟲,如蛔、蟯、鉤、絛蟲之類。古人未有「寄生蟲學」,對其來源有諸種解釋,其一即猜測與巫術有關,但中國的醫書已有比較客觀的描述與解釋。


第二,秦漢以後,中國文化版圖大展,與西南民族的往來接觸增多。西南民族盛行巫術,又有以毒蠱制煉毒藥的技術。漢人在苗疆染寄生蟲症者,或有推測與巫術有關的,便宣揚傳說而衍為放蠱神話的現在形式。


蠱,腹中蟲也


在中國寄生蟲病甚多,學醫的人都耳熟能詳。古代的公共衛生,與今日相距甚遠,寄生蟲病之盛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古人發現了便中有蟲(實為寄生蟲),便稱之為毒蟲,或依形狀引申稱之為蛇、蠶、蜈蚣之屬,正是理所當然。


古人遇到治不了的怪病,往往藉由祭祀,祈天禳災。《周禮·秋官》有個庶氏,專門「掌除毒蠱」。《史記·秦本紀》「德公二年初伏,以狗御蠱」。初伏在陰曆六月暑熱之期,正是寄生蟲甚易傳染的季節。


《正義》云:「蠱者熱毒惡氣為傷害人,故磔(zhé)狗以御之。」可見先秦以及秦漢之際,蠱被認為是一種惡毒之氣所造成,可以用祭狗等儀式來消除。


以蟲制毒

原始民族狩獵撈魚,常藉毒藥之助。毒之來源,取自植物者多,制自動物者少。東南亞這一區域,毒矢與蘸毒的吹矢尤其流行;但初步考察東南亞大陸的民族志,找到以動物制毒藥者寥寥無幾。


在馬來亞半島尤以吹矢著,但其毒藥采自植物,偶然有用蛇毒的。則其分布既狹,又不是制毒的主要成分。


但中國西南民族使用的毒矢毒弩,其毒藥常有用毒蟲研製的,這不只在東南亞,在全世界來說也是罕見的例子。



吳友如《風俗志圖說·巫蠱敗露》


根據記載,我們知道中國的西南仲獞徭等族,古有合毒蟲以煉毒藥的技術;至少在獞人中,這又是項女子的行業。這項技術早到何時,我們不敢斷定;由於制毒方法與古籍所紀造蠱蟲以害人的方法相近,也許可以早到漢唐。


漢人聞見苗人制毒的技術,想到自古已然,於西南尤烈的蠱疾之害,也許便產生苗人聚毒蟲製藥以巫惑人的說法,稱苗人所制的蟲毒為蠱,認為在西南所感染的蠱疾為苗巫放蠱所致。


這固然只是一種猜想,卻可以解釋漢人對於造蠱(以入飲食害人)的方法的說明,及苗人所作毒藥之名蠱的由來。


巫蠱傳說


秦漢以後,漢人自苗疆帶來了巫蠱的傳說,並用此傳說以傳釋古已有之的蠱疾。

巫蠱的傳說,從苗疆傳到中原,付之野史筆記,其間自然經歷不少變化,但下列的幾種要素,常常是構成這傳說的主要成分。我們且一一加以考察,看有哪些也許有事實的基礎,有哪些完全是道聽途說之後所添的枝葉。


制蠱之人


周去非《嶺外代答》亦云蠱毒為「婦人倮形披髮夜祭」而制。李調元《南越筆記》及張心泰《粵游小志》皆記巫蠱為婦女保證贅婿歸家如期返回之術,自是婦女的專利。


張泓《滇南新語》亦云:「蜀中多畜蠱,以金蠶為最……貨客入山,不戒,或為夷女所悅,當貨畢言歸,即私投飲食以食客。女約來期,如約至,乃得解,逾期則蠱作腹裂皮出,如新剝者。」


此外各朝載籍亦多雲「苗婦」。巫蠱之巫常為婦人,恐怕即為西南民族的巫師常常是婦人的緣故。


巫為女巫,故巫蠱之巫亦為女巫,正是合理不過的推演。(《說文解字》對巫字的解釋為「祝也。女能事無形,以舞降神者也」。也就是說,巫就是向神祈禱的人。女人能事奉無形奧秘的事物,能夠用魅力歌舞使神靈降臨現場。)


何以制蠱


《赤雅》所敘「五月五日聚諸蟲豸之毒者,並置器內,自相吞食,最後獨存者曰蠱,有蛇蠱、蜥蜴蠱、蜣螂蠱」,作蠱之法,與多數的記載相同。


蠱的種類除蛇、蜥蜴、蜣螂以外,又有陸次雲《峒溪纖志》所記金蠶蠱與蜈蚣蠱。其中金蠶蠱尤著,蠱蟲神通廣大,入夜能飛,熠熠有光。


主要的蠱,仍以蛇、蜈蚣及金蠶為著;其形狀的特點,則都與腹內的寄生蟲相似。之前已經說明西南民族有用毒蟲製作毒藥者,巫蠱傳說中的蠱毒的製法與種類,或者就是由毒藥之製作衍傳而來的。

施蠱目的


巫蠱的施放,多半的目的是消解怨氣。上文所述苗女下蠱以保證漢商的愛情,倘商人不返身死,也是一種負心的報復。


「人有不快於已者」,或「利人財物,或與人有隙,或代人報怨」。


但也有時放蠱實為一種保護性的巫術,如「風山、東蘭等縣之獞族,連賀、八排之猺族,農物成熟,恐為竊賊所盜,常請蠱師放蠱……人有盜者,即立刻顛仆,或歸後而病作」。


施蠱之法


巫女作蠱以後常施放以害人。最常見之法是經由飲食,下在飯菜中的蠱,或是蠱蟲本身。也有用蠱蟲之涎沫者,也有用蠱蟲之糞便者。


但畜蠱之人,本事多端,害人時不一定用飲食。近人劉介也說:「苗之蠱毒,至為可畏,其放蠱也,不必專用食物,凡噓之以氣,視之以目,皆能傳其毒於人。用食物者,蠱之下乘者也。」這未免過於神乎其神了。


除下於食物或「摩撫噓視」以施毒於人而外,又有畜蠱以牟利之說,有說蠱能糞金銀者,食男子者糞金,食女子者糞銀。有說蠱能暗助主人以騙行旅者,有說蠱能攝人生魂,役以盜財者,這些故事恐怕包括的巫術傳說不一,超過巫蠱的中心範圍以外了。


巫蠱施放的方法,似仍以經由飲食為主。如前文所述,旅行苗疆者,聞其巫術,睹其蠱毒,身患蠱疾,於是把這三種本無相關的事件,聯索起來,成為對巫蠱的恐懼。


中蠱之症

「中蠱者,或咽喉腫脹,不能吞飲;或面目青黃,日就羸瘠;或胸有積物,咳嗽時作;或胸腹脹鼓,肢體麻木;或數日死,或數月死;其久者,或數年死。」學醫的人,大概可以從這些症兆上推測所謂「中蠱」者大約是得了些什麼病。


多半的記載所記中蠱者之徵狀多為腹肚之患:或「蠱發膨脹」,或「作痛血瀉」,或「絞腸吐逆,十指皆黑」,或「心腹絞痛而死」,甚至蠱蟲「作腹裂皮而出」。這些在對醫理外行的人看來,似乎多是中毒的徵兆。


何以解蠱


自旅行苗疆者,欲免蠱患,上上之策是防蠱。造蠱之家,其特點為「清潔」,就是說你去到一戶人家若進入家中看到從傢具到地面一塵不染,那就可以斷定是造蠱之家了,為什麼那麼乾淨呢,傳說是有鬼代為擦拭,而這鬼便是蠱蟲死後化作的。


倘若不幸中蠱,最直接的治法是吃解藥。《本草綱目》所推薦的方法最簡便:燒灰服少許,立愈。



蠱毒遇救


其次最常用的葯是甘草,《南越筆記》云:「飲食先嚼甘草,毒中則吐,復以甘草姜煎水飲之,乃無患。入蠻村,不可不常攜甘草也。」


此外,古書中記載,解蠱之葯還有耳垢、白礬、石榴根皮、凱里鉛、洋桃、錫蛇等,種類繁多。醫家也許可以從這些藥方反過來猜測它們所治的病。


古書中還記載了上乘的破解法是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名曰「炒蠱」。苗民多知破解之術,謂之炒蠱,術精者,更能使施術者斃命於自己所施之蠱。

從以上的敘述,我們可以看出西南的巫蠱可能是一種對於巫術的傳說。巫術的施行方法是術者既守秘密,受者又無從知道,於是大家的猜測,是與蠱有關。


西南是不是有真正的藏蟲卵於食物中以害人之術,我們無從詳知。西南也有蠱疾,漢人去西南罹了蠱疾,目睹其制毒藥之舉,耳聞其黑巫術之風,隨後把這三件事牽扯到一起,在民間流傳,最後便成為神乎其神的巫蠱傳說。


「本文完」


本文主體內容及圖片選自


雲南人民出版社2003年出版

王子今 編《趣味考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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