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麻線實衲鞋底見證的患難真情
在我的衣櫃里存放著一雙麻線實衲鞋底,拿在手裡只看見密密的針腳根本看不見布面,敲一敲噹噹響,結實的像鐵板一樣。用它做成的鞋叫「碰倒山,」穿上它走多麼崎嶇的山路都不硌腳,在岢嵐西山工作時,妻子就是給我做這樣的鞋穿。進城了,不能穿這種鞋了,妻子有次發現了這雙鞋底,拿了要扔,我說千萬不能扔,它可是你勤儉持家,艱苦創業的見證,看見它就想起我們患難與共的歲月,看見它就更加珍惜現在和諧幸福的生活。
妻子叫張改榮,家在蘆子河村,因為我的繼母也是蘆子河人,我們認識了。改榮是個苦命人,三歲死了爹,四歲娘改嫁,是由祖父母帶大的,他們家是地主成分,土改時被掃地出門,生活及其貧苦,還要遭村人的白眼。就是在這樣的環境的磨練下,她比同齡人更懂事更能吃苦,十四五歲就撐起了整個家。我十五歲沒了娘,緊接著遭後娘,也許是同病相憐吧,我們走到了一起。
因為改榮當時只有十七歲,我們到1967年秋假才領證結婚。這是怎樣的結婚啊,沒有親朋好友,沒有婚宴酒席,沒有裝新衣被,甚至連一頓變樣的飯菜都沒有,悄無聲息地我們完成了這人生第一大事。兩個孤兒的婚後窘迫是可想而知的。當時我已經在馬家河中學任教,就在學校後面借了一個外出民工土窯洞居住,那個做飯鍋底一個洞,每做一次飯都要糊一次鍋,麵糊糊鍋需要把鍋底燒熱,所以改榮的手指經常帶著燙傷。村裡做飯燒柴火,星期日改榮就跟著我上山打柴,後來竟然獨自去打柴。山路崎嶇,冬天更是難走,何況還背著柴,有好幾次她滑倒了,擦破手掌是經常的事。任聯校長的同學知道改榮初中畢業而且也學得紮實地就打算讓她去當代教,當時文革尚未結束,我說:"她是地主子弟,怕你因用她被批鬥」,就沒有。去第二年春天,將戶口下在馬家河,老老實實地下地打坷垃,當農民。那時候馬家河沒給分口糧,改榮又不好意思經常回蘆子河拿糧,我們的糧食很緊張,這時候改榮就把鋤地間下的黃芥苗帶回家煮著吃,鋤地休息時她就去挖野菜,就這樣我們度過了最困難的時候。看著如今十七八歲的孩子在父母懷裡撒嬌,二十幾的姑娘只會玩手機搞攀比,而我的妻子卻在十七八歲時就挑起家庭重擔,吃那麼多苦,受那麼大罪,現在回想起來覺得實在愧疚的慌。
1972年秋天,我調到西豹峪公社任聯校長,後來改榮應聘當了民辦教師。這時候我們已經有了三個孩子,白天上課,晚上還要批改作業,已經夠忙的了,但是,我又經常不在身邊,妻子還要照顧三個孩子的飲食起居,要給孩子們縫補漿洗,大量的工作只能放在晚上去做,往往是村裡雞叫了,她還不能合眼。
最苦的要數給我做鞋了,妻子說我常年檢查學校,不是爬山就是淌石頭河槽,就堅持給我做實衲底鞋,一雙鞋,需要一米長的麻線四五十根,都是妻子在自己腿上貼肉搓的,兩條腿都搓出了血痂。有時候我看著心疼,就把自己的腿伸過去,可別人的腿終究不順手,再者也怕我疼,所以到頭來還是在她自己腿上搓。納鞋底也不怎麼輕鬆,一隻鞋底要扎三四千針,針眼細,麻線粗,要把這三四千針拉過去,該是多麼大的工作量啊,往往是一雙鞋做好了,妻子的兩隻手都血肉模糊了。
如今的生活和那時相比真是好到天堂上去了,孩子們給買的皮鞋,運動鞋,休閑服,皮夾克,穿都穿不遍,但是我還是珍藏著這雙麻線實衲鞋底,珍藏著那一份沉甸甸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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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憶舊:通往故鄉芮城的路,三代人跋山涉水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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