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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位資深病人,我試了試中醫能否治療抑鬱症

這是我得雙相情感障礙(躁鬱症)的第四年,每天早晚共三片抑制大腦異常活動的拉莫三嗪,晚上兩片抑制躁狂的富馬酸喹硫平,偶爾服用安眠藥艾司唑侖,就是我四年來的日常。副作用很明顯:慢性器官損傷、記憶力下降、嚴重嗜睡和情感麻木。雖然藥物控制了病情,但仍有小概率再次嘗試自殺。在我 300人左右的微信好友里,有四五個人因為心理疾病選擇了與世界告別,其中一人是因為藥物濫用。我的朋友圈也不太一樣,經常有朋友發精神類藥物的照片,抱怨藥物的副作用和上癮所帶來的痛苦。

富馬酸喹硫平的服藥指南 圖片來源網路

每月上千元的藥費和生理上的損傷是藥物治療必須承擔的代價,長期每日服藥帶給來的挫敗感才是我最想逃避的傷害。每個清晨和夜晚那些小藥片都在提示我:「你是一個病人」,每月跑幾次醫院複診開藥是我最低落的時刻。每次複診我都會問醫生,「我還要多久才能停葯?」 醫生的回答都是,「你還需要繼續服藥治療,穩定病情」。

這兩年因為工作佔據了白天的時間,我經常晚上去不用排隊的急診開藥。急診里有近一半的病人是被家屬用繩子捆住送來的,我見過有母親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送她就醫的兒女,還見過掙脫了安保的男病患在逃跑過程中大便失禁,痛苦地坐在自己的糞便中哭著悔恨自己為什麼這麼不爭氣。

這些情景不停地告誡著我要變得 「正常」,我開始嘗試尋找替代藥物的治療方法。中醫這兩年因為政策支持和輿論渲染等原因變得火爆,我甚至聽到了中醫能治療抑鬱的消息。我第一次注意到我常去的國內頂尖的精神疾病醫院 —— 安定醫院,居然也有中醫門診。

中醫治療心理疾病,靠譜嗎?這是我的第一反應。網路上相關的質疑層出不窮,心理學形成於19世紀末,醫學界對心理疾病的診斷與治療都是以西醫的方法為基礎,中醫對於抑鬱 「氣虛、陰氣重」 的解釋,和此前精神科醫生對於我雙相情感障礙的病因判斷大相徑庭。

祖傳十三代治療心理疾病,火車站、汽車站班車接送

鑒於中醫按摩曾治好了我的腰椎間盤突出,針灸幫同事減了肥、祛了痘,我還是決定掛個專家號,找主任醫師聊聊聽聽他的想法。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中醫能否治療心理疾病的爭論涉及到太多我無法解釋的醫學問題,但親身體驗一下它的療效也不是壞事。

在安定醫院的門診大廳里,不仔細觀察是很難發現中醫門診的,它隱藏在十幾個科室中的中西醫結合科下。相比於要提前一周甚至更久才能掛上號的精神科專家門診,掛中醫門診的專家號毫不費力。從小身體素質就差的我經常跑醫院,在北京多年的就醫經歷讓我有了一個還算準確的經驗:越是排隊人多的專家越專業。在精神科一如既往密密麻麻的候診人群旁,中醫門診略顯冷清,門口寥寥無幾的病人都是五六十歲的大爺大媽。

科室里坐著的醫生是一個四十多歲帶著眼鏡的斯文男人,與人們心中 「仙風道骨」 的中醫老專家形象不太沾邊。醫生查看病例後跟我聊了聊我的病史、服藥狀況和現狀,我告訴他,我的病情這一年來還算穩定,但嗜睡、注意力不集中和記憶力下降的問題始終困擾著我,我甚至記不起來我到底是三年前還是四年前確診的。我對醫生說,藥物副作用給我身心帶來的壓力是我目前最擔憂的問題,我向他拋出了我每次看病都會問的一句話:「大夫,您看我還要多久才能停葯?」

他的回答並沒有讓我感到欣喜:「你還得至少繼續吃半年到一年葯,如果情況有明顯好轉,可能慢慢減少藥量。」 這和精神科醫生給我的答案如出一轍。

「中醫有沒有替代的療法呢?」

「我的建議是繼續服藥,你吃這些葯很長時間了,無論是中藥還是針灸,都不能替代藥物現在在你體內的作用。如果你突然停葯,病情很可能出現反覆,所以你還得繼續像現在這樣吃下去。」

「那如果我一開始沒有用西藥,有可能用中醫治好我的雙相嗎?」

「我不建議這樣做。」

「那中醫的治療能起什麼作用呢?」 我有點後悔來這兒了,大老遠跑了半個北京城,得到的還是一模一樣的答案。

「像你服藥產生的嗜睡和注意力不集中的問題,是可以通過針灸、拔罐和中藥來調理的。中醫可以輔助治療,緩解一些你的癥狀和副作用,但是你的葯還是不能停。」 醫生建議我先嘗試一次針灸。十次一個療程,一次70元左右,可以改善睡眠狀況、調理身體狀態。這聽起來是個副作用不太、也能承擔的治療方案,我決定聽從他的建議。

第二天上午我來到了針灸室,門口和昨天的中醫科室一樣冷清。針灸床上躺著三個病人,其中一個大爺腦袋上扎著針呼呼大睡。這讓從未針灸過的我安心了一點,看起來不像想像中那麼疼。但仔細觀察我發現,這個大爺腦袋上的針頭上連著電線,這和普通的針灸可不太一樣。我想起了《大腕》里被電擊瘋了的葛優,這老大爺不是被電暈過去了吧!

前一天寫稿子一晚上沒睡極度缺覺的我,看著這熟睡的大爺還是心動了,對優質睡眠的渴望讓我不由自主地躺上了針灸床,心甘情願地當了一隻待宰的羔羊。針灸其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恐怖,針紮下去的一刻確實會有點疼,但和紋身點刺時類似蟲咬的疼痛程度相差不大。

當針頭通上電時,我的額頭和眼眶感覺到了一絲脹痛,短暫的脹痛過後,我漸漸進入了一種平靜的狀態,那種平靜讓我想起了此前我們文章中所介紹的冥想。我並沒有陷入熟睡,思緒反而變得更加清醒,失眠一晚後的那種疲憊感也隨之消失不見。

這間針灸室算得上是嘈雜的門診大樓里的一片綠洲了,慢條斯理的大夫會提醒你,扎針的時候拿外套蓋好肚子別著涼,玩手機小心別讓手機砸到腦袋。我居然產生了此刻正置身於洗浴中心休息大廳的錯覺,唯一的區別就是旁邊鼾聲震天的大爺和不時來諮詢的病人在提醒我,我是在做治療而不是在做保健。

恰好聽到了一名轉院病人和醫生的交談。這名病人因為多年的癲癇四處求醫,去過了幾家北京最有名的三甲醫院無果,最後被推薦來安定醫院治療。其他醫院醫生給他引薦的這位中醫專家,沒有開出任何藥物或治療方案,在解釋了中醫治療無法解決他現在的問題後,醫生給了他一個精神科的專家號。

安定醫院算是國內頂尖的心理疾病醫院,如果這裡的醫生都不能保證中醫可以治癒心理疾病,雖躁鬱但還算理智的我更不會把希望寄託於網路和大街上的中醫診所。對於心理疾病,我決定還是接受藥物和心理諮詢的治療,至少時間證明了它依舊是維持我正常狀態的主要力量。我無法解釋中醫治療心理疾病的原理,即便針灸和拔罐確實起到了作用,我也不敢保證其他病人也會產生一樣的療效。

中醫治療的效果還是立竿見影的。針灸、拔罐結束了半個小時後,我莫名其妙地放鬆平靜,想起了傳說中飛完第二天起床出門時,吸入第一口新鮮空氣時的 peace 感。我在上班路上放了一首 David Bowie 的《Under Pressure》,早高峰路上還是很堵,困在半路已經遲到的我被上司罵了,但我一點都不擔心,心裡居然在同情起其他司機可憐而焦慮的心境了。

這種沒理由的開心持續了一個上午,我開始思考究竟是電流還是針灸讓我變成這樣。我很快意識到這沒什麼神奇之處,大腦通電扎針半個小時,思維和情緒開始起飛,變得精神又開心可能屬於正常現象,要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的話我才是病入膏肓。我始終好奇,那個打呼嚕的老大爺怎麼能在電擊時還睡的那麼香,每個人對治療的反應不同,也許常年電擊的他已經麻木不仁了。

我嘗試過藥物、冥想、針灸和音樂,這些方法都能在一定程度上改變我的心態,效果和負擔也各不相同。對西醫無法保證治癒的某些嚴重心理疾病患者、或是藥物治療代價過於沉重的病人而言,在醫生的指導下去接受輔助治療或許是另一種希望,但我肯定不會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其中任何一項療法之上。因為無論是中醫還是西醫,從來沒有醫生向我保證過他在某一天可以完全治癒我。

我唯一相信的是活著的信念。每當壓力和情緒把我逼迫到死亡邊緣時,動物本能的求生欲都會告訴我 「你還活著,你要繼續活下去」,它讓我頑強地生存了下來。信念驅使我走到了現在,當我再次失去生活希望時,我已經不再考慮死亡這個選項。死亡是最直接的解決方案,但更聰明的辦法是換個活法。與其遵循外界的期望強迫自己 「正常」 起來,我更願意接受自己有心理疾病的現狀。努力活著就好,這世界誰還沒點兒病呢!

關於專題#都有病!

我們說一個人 「有病」 時,多半是在說 ta 腦子有問題、行為不正常。從幼年時期開始,這便是攻擊他人的標準用語之一,暗含著一種 「我比你強」 的優越感。而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在世界裡經歷得更多、侮辱性辭彙庫變得更豐富之後,終於發現 「有病」 這個詞,幾乎已經毫無殺傷力,更多時候甚至變成了一種感嘆,不再具有實際意義。

究其原因,或許我們最不願意麵對的一個理由是 —— 我們發現,其實所有人,你我他,多少都有點不正常。當一個詞的作用從羞辱他人變成描述我們的共有特徵時,優越感消失了,我們默默拉起手來,心照不宣,同病相憐,勇抗病魔。

於是,在又一個無法平靜心跳的春天,我們準備了這個關於精神健康的專題。調整好呼吸,一起面對我們 #都有病! 的這個事實吧。從科普知識到方法指南,葯都擺在桌上了。別害怕,放進嘴裡,來干一杯溫水。

明日預告

脫髮、喪、養生朋克、失眠、抑鬱、焦慮,當互聯網沒日沒夜的渲染著這場大型 90 後持續性低迷情緒場時,我也難逃此劫,成了典型的城市焦慮青年。但我既不怎麼有錢又沒受過什麼心理教育,於是登上萬能的淘寶,找到了月銷近萬次的在線心理諮詢服務。在花了50塊,並和心靈醫師狂聊一番後,我真的會有好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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