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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手記?與荒原對話

1996年的夏天,我在南八仙拍攝一部講述養路工故事的紀錄片《與荒原對話》,那段時間,我始終被那片亘古荒原所感動。片子播出後,應《青海青年報》的要求,寫了這篇採訪手記。接下來的幾天,將陸續貼出這篇手記。不是要濫竽充數,是把自家的破笤帚當成寶貝了。今天是第一篇。

這裡的人們寂寞地生活在高天與荒原之間,三百六十五天面對不語荒原。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他們沉默了,彷彿被荒原同化。不語的荒原,不語的長路和不停揮舞的鐵杴構成了這個沉默的世界。

我在採訪中發現,他們已經不習慣使用語言,一問一答甚至有問無答。他們只是長時間的默默的看著你。這種荒原般的沉默,深深地觸動了我。

熬過冬季

一個人承受孤獨的極限是多大?也許心理學家能從他的筆記本里找到這個答案。我這裡講的也一個孤獨極限,但它不是數字。它是一個故事。

我們第二次到南八仙,認識了南八仙公路段副段長韓俊良。他今年二十九歲,看上去倒像三十七、八歲的人。他的頭髮總是亂蓬蓬的。剛見到他,我以為他是做飯的。那時他正腰束圍裙在伙房幫廚。

十六日晚上,他給我講了一個關於他的故事。這時他已微醉,但並不影響故事的真實性。因為這樣的故事發生在養路工身上,比日出日落還自然。

來南八仙之前,韓俊良在一里坪公路段是個普通的養路工。從南八仙西行,只有百公里左右的路程就到一里坪。這裡和南八仙段一樣,方圓百里沒有村鎮,是寸草不生的荒蕪之地,孤零零的道班房是荒原唯一的夥伴。外人把它說成是生命禁區,不太確切。因為養路工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年。

1989年的春節臨近了。按照慣例,養路工也要回家過年的,只留下一人看守段部。年輕的韓俊良,一身無掛,主動要求留守。他站在段部的院子里,看著高空閑雲,聽著北風吹在房脊上的呼哨聲,覺得自己是那樣的渺小,覺得世界大的可怕。他從床下翻出書,堵著耳朵讀書。然而他無法排除房脊上的呼哨聲,無法排除空曠帶來的可怕的孤獨。

他一個人坐在公路邊的黃土丘上,手邊放著酒瓶,木獃獃的與荒原對酌。汽車從遠處奔來。他驚喜地站起來,早早地揚起手,揮舞著。汽車過來了,司機打響喇叭向他問候。韓俊良跳起來歡呼。汽車過去很遠了。韓俊良還在興奮地向著汽車招手。

爆竹在城市鄉村的上空炸響,春節一天天靠近。跑外的司機越來越少。有時韓俊良在公路邊坐一天也看不到一輛汽車過往。他喝醉了。喝醉了是件好事,所有的恐懼都扔到腦後。可他又醒了,恐懼感向他湧來。他再喝。他再醒。

初二那天。韓俊良再也不能忍受房脊上刺耳的呼哨聲,再也沒有勇氣與荒原對酌。他把過冬的食物翻出來,一口氣吵了六個菜。然後他站在大門口……

長路寂寞。荒原寂寞。只有風騷動不安。

他多麼希望能在這裡過一輛汽車啊!

也許是老天可憐這個孤獨的養路工。終於他聽到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終於他看到了路與天交融的地方有個緩緩遊動的黑點。他的眼淚他奪眶而出,他跪在路上,哭出了聲音。韓俊良攔住了那輛汽車。他對司機說:師傅,我沒別的意思,求你下車,我們隨便說兩句話,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說過話了。裡面有酒有菜,無論如何你陪我說會兒話。我沒有惡意。

講到這裡,韓俊良笑了:那天晚上,我們一直喝酒。師傅是個好人,一直陪著我。他在一里坪住了一夜。我熬過了一個冬天。有時真不敢想,如果不是有那一夜,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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