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頓百味快餐——《天生殺人狂》

最新 03-29

今天閑聊一下電影《天生殺人狂》，這部影片不太適合給小朋友看，怕毀他們三觀，唉……可惜。

導演是奧利弗斯通，豆瓣上說「1946年9月15，偉大的奧利弗斯通……」豆瓣用「偉大的」開始介紹。

張會軍老師，也就是北京電影學院院長，提到這位導演是這樣說的：在電影工業帝國的美國好萊塢眾多的大師級電影導演中，誰最具魅力？誰最有另類風格？誰最具爭議？誰的影片最轟動？誰極具挑戰色彩？誰最有反叛精神？

看到這裡，我想，「最具魅力」的導演我會選亞歷桑德羅·岡薩雷斯·伊納里圖，雖然是位墨西哥導演，但是87屆奧斯卡他憑藉電影《鳥人》拿了最佳導演獎、最佳影片、最佳原創劇本，88屆奧斯卡他又憑藉電影《荒野獵人》獲得最佳導演，順便幫陪跑奧斯卡多年的小李子拿了最佳男演員獎。連續兩年獲得最佳導演獎的估計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

「誰最有另類風格」，我會選斯坦利庫布里克，儘管只拍了二十部導演，但是每一部風格都不一樣，比如《閃靈》是部恐怖片，《2001太空漫遊》是部科幻片，《發條橙》是部超現實主義的片子，《巴里林登》是部古裝片……

「誰最具爭議」，那就多了，好萊塢的導演不具一點爭議性怎麼出名。

「誰的影片最轟動」，我選詹姆斯·卡梅隆，他的《泰坦尼克綜合症》和《阿凡達》不都是萬人空巷的影片嗎？

「誰極具挑戰色彩」，我選李安，不多說。

但是，張會軍老師寫到：奧利弗斯通。非他莫屬。

奧利弗斯通出生在美國紐約，父親是一名普通的金融職員。考上了耶魯大學，但是只讀了一年就不讀了，去了哪裡呢？去越南支教了。這和我喜歡的一位哲學家維特根斯坦很相似啊，都喜歡去鄉下支教。支教了一年又回來了，但是1967年他又去了越南，大家都猜到了，他參戰了，這一點和維特根斯坦也很相似（維特根斯坦參加過一戰），都喜歡和死神有個約會。打完仗回來之後就跟導演馬丁斯科塞斯學電影。

為什麼要說一下導演的生平呢？因為導演的一些經歷不是我們每個人都能經歷的。比如他參加了越戰，便有了他的「越戰三部曲」——《生於七月四日》《野戰排》《天與地》；父親在金融行業工作，從而有了電影《華爾街》。導演的一些意識形態方面的認識我們可能暫時理解不了，但是電影手法、技巧我們是可以分析的。

《天生殺人狂》講述了米基和梅樂麗都來自不健康的家庭，米基幫助梅樂麗殺父弒母之後，逃出家庭，一起走上了肆意殺人的道路。這是一部具有批判色彩的超現實主義電影。

一、主題

主題可以從兩方面著手，一方面是導演要表達的意思，一方面是觀眾看完之後感悟到什麼。我就說一下看完之後我能夠理解到的東西。

一個是批判美國社會習慣性使用暴力解決問題的惡習，甚至崇拜暴力，主張暴力無罪。這是94年的片子，就最近幾年而言，美國校園暴力事件也是層出不窮。2016年的電影《斯隆女士》就是希望用法律的手段更嚴格規範槍支的使用。看來奧利弗斯通導演的洞察力和預見力都很強大。

次主題是控訴電視的，電視媒體在用看不見的暴力推銷明星，推銷商業，推銷恐怖。

（鏡頭截圖均來自電影《天生殺人狂》）

米基和梅樂麗是一對殺人狂，卻被媒體捧為英雄，大肆宣傳他們的「英勇事迹」。很多民眾上街遊行來表達他們對米基和梅樂麗的瘋狂迷戀。

比如米基接受電視台採訪，監獄裡的犯人看到米基上電視的畫面。

電視機放在比較高的位置，仰拍的角度暗示了電視在人們心裡是高高在上的地位，那麼電視里的主人公米基，就成了觀眾崇拜的對象。下一個鏡頭是犯人被擠在畫面的下方，他的臉只佔了很小的面積，強光打在臉上，我們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他渴望的眼睛。他在畫面的面積就暗示了他身份的微小，但電視對暴力的宣傳，使得渺小的人都可以團結一致以暴制暴，為後面集體越獄做了鋪墊。

影片的開頭和結尾都有電視的畫面。比如以下四個畫面是電視不同頻道在播放的影像。

這四個事件之間毫無語境、毫無關聯、毫無邏輯，不管前一個事件是多麼的恐怖悲傷，只要按一下遙控器就轉向另一個頻道。我們沒有時間去體會，沒有時間去傷心，其實我們也什麼都做不了。比方說中東在發生戰爭，我們作為觀眾都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嗎？不能。我們只是爆炸信息的接收者。這些信息和我們自身也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正如尼爾波茲曼在《娛樂至死》一書中指出：隨著印刷術退至我們文化的邊緣以及電視佔據了文化的中心，公眾話語的嚴肅性、明確性和價值都出現了危險的退步。

話語權轉向了有演技和美貌的明星，而不是理性且淵博的知識分子。電視影像分散了人們的注意力，而大部分影像只是渲染情感，並不能讓觀眾有判斷力和思考能力。「電視只有一種不變的聲音——娛樂的聲音」「電視需要的是掌聲，而不是反思。」電視消散了人們分別是非的能力。

導演對電視媒體的控訴貫穿全片，連米基和梅樂麗越獄全程都是電視直播，用紀實的手法紀錄下了他們一切暴行，傳媒人為了吸引觀眾的注意力真的會不擇手段。導演也借米基的嘴侮辱了一下傳媒人。

（傳媒人不要打我，請打導演。）

次主題說的有點多，對槍支暴力沒有太大感觸，誰讓我處在大中國這個對槍支很規範的國家呢？叉會兒腰驕傲一下。

二、音樂

音樂可以深化主題，渲染情緒，暗示情節等等，在這部影片里也不例外。除了去聽現場，我們能隨時隨地聽到音樂，也要歸功於現代科技。

有一次我走在路上，帶著耳機聽著音樂，那天陽光也很好，突然聞到空氣里很濃的草香味，是割草機剛剛割完新長出的嫩草。一小堆一小堆的綠草像墳墓一樣在陽光下閃著光。我們在享受現代科技的同時，也在摧毀一切。

音樂本身作為現代科技的產物，它是機械的、侵略的。《天生殺人狂》大量地採用無聲源的畫外音樂，來表達人物內心的主觀想法，抒情音樂與人物狂躁的內心結合，增加了情緒的感染力和畫面的衝擊力。

三、鏡頭

影片採用了大量的運動鏡頭與紀實手法相結合。鏡頭與鏡頭之間的切換速度也是很快的，有很多鏡頭切換甚至沒有一秒。

運動鏡頭和快切其實是為了迎合現代觀眾的觀感，就像電視一樣，如果節奏太慢，是抓不住觀眾的。現在的視頻越來越短，就像抖音啊直播啊都是只有十幾秒的小故事。娛樂和消遣是電視給觀眾帶來的短暫的快感，瑣碎的影像使得觀眾越來越沒有耐心。而《天生殺人狂》就是在模仿電視的節奏，適應現代觀眾的觀影習慣，不能讓觀眾有觀影疲勞。

四、蒙太奇

蒙太奇簡單來說是鏡頭與鏡頭之間的組接方式。

我的題目是吃了一頓百味快餐，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天生殺人狂》的鏡頭組接方式花樣百出。表現蒙太奇是用的最多的。

表現蒙太奇的使用使得影片更加風格化和主觀化。

比如心理蒙太奇。心理蒙太奇是表現蒙太奇的一種。

梅樂麗和米基鬧矛盾，出去和加油站的小哥調情的這場戲。

在他們調情的過程中，會不斷插入梅樂麗哭泣的表情、梅樂麗父親詭異的眼睛還有和米基在一起的場景，這些畫面就是梅樂麗的內心寫照，她在和男人調情的時候，會想到父親對自己的傷害，內心的不愉快，還有對米基的內疚。她的內心是不安的、糾結的、隱藏著爆發力的。

所以當對方認出她是梅樂麗的時候，也讓她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本性——我是被父親性騷擾的梅樂麗，是殺父弒母的梅樂麗，是米基的梅樂麗，是天生殺人狂梅樂麗。於是她毫不猶豫的掏出手槍把對方殺死。

類似這樣的心理蒙太奇還有很多。比如米基接受電視台採訪的時候，會有很多米基內心的畫面。

隱喻蒙太奇，隱喻蒙太奇也是表現蒙太奇的手法之一。

比如梅樂麗在餐廳跳舞的場景，她的肚臍眼旁邊有個蠍子文身，然後下一個鏡頭就是一隻蠍子在馬路上被車子壓扁。

影片開場就有蛇、老鷹、狼這些動物，營造出整部影片是在一個弱肉強食的緊張氛圍。梅樂麗的蠍子文身暗示了她的殘忍，但也只是森林裡的動物，沒有人性可言，她殺人就像狼殺兔子一樣，是生存所需，是本性使然。

表現蒙太奇這種寫意的手法，使影片的寓意深刻。

蒙太奇也是導演的強勢介入，他逼迫著觀眾看這個特寫，或者這個場景，打斷觀眾的思緒，把人物的想法和觀點強加給觀眾。影片內在的暴力也使得觀眾看片時心裡不會很輕鬆。

五、光

影片以人工光源為主，而且採用大量的硬光，增加了影片的戲劇性和荒誕性（硬光大家也可以理解為強光。）。對於光的使用導演也是很主觀的。在同一時空的打光方式還不一樣，使得人物雖然在同一個場景對話，但是他們卻像在兩個不同的世界，所以人物的心理距離是很遠的。

例如米基接受採訪的那個場景。

當主持人情緒很激動的時候，紅光會照遍全身。

當主持人情緒穩定下來，紅光消失。

米基在整個採訪過程中基本保持冷靜、客觀、理性的態度。當他很平靜地回答問題時，藍光出現。

兩個人就像在舞台上，燈光像在舞廳一樣絢爛多變，就如主持人上場前說的：show time！他們在作秀！這一切都是經過偽裝的，是媒體人精心營造的。人物的情緒和精神狀態也是變幻莫測的，無法預知，這種模糊性和不確定性使觀眾沒有安全感，刺激觀眾的神經，讓觀眾期待接下會怎麼發展，也期待米基對這個詭異的世界來一次大反擊。

光的顏色把人物內心的情緒外化，很直觀。

六、柏拉圖的洞穴——空間的假定性。

背景放映是《天生殺人狂》最明顯的特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