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蟲：諷刺傳統與內向的現實主義

最新 03-29

「如果說歷史世態劇的路線把我們引向外表的現實主義，那麼直覺和情感的路線卻把我們引向內心的現實主義。」

——斯坦尼拉夫斯基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與丹欽科聯合執導的契訶夫名劇《海鷗》獲得轟動性成功，標誌著一個新的現實主義戲劇流派的誕生。而反映對象的內向化和演劇形式的多樣化，是當代現實主義戲劇發展的重要趨勢。馬雅可夫斯基是斯坦尼拉夫斯基為代表的「莫藝」（莫斯科藝術劇院）的反叛者，但另一個角度上看，他也豐富了當代現實主義戲劇的內容和形式。

梅耶荷德早就指出：「馬雅可夫斯基是個真正的劇作家，他一度沒有得到肯定是因為他超前了好幾年。」馬雅可夫斯基的戲劇可以說是從十九世紀末的象徵主義，二十世紀初的未來主義、表現主義通向布萊希特敘事體戲劇的一座橋樑，是歐洲戲劇發展史一個不可缺少的環節。《臭蟲》作為馬雅可夫斯基在1928年創作的諷刺喜劇作品，是極富代表性的——它對於人的社會屬性傾向、多體裁藝術元素的高度綜合以及對劇場性和假定性的關注，可以說是20世紀20年代蘇聯文化環境下當之無愧的「先鋒」。

1954年《戲劇報》關於蘇聯諷刺喜劇的報道

諷刺喜劇，作為喜劇的一種，常以尖銳潑辣的諷刺和嘲笑揭露和抨擊現實生活中的反面事物。像幽默學說的把一切我們的懂得東西搞得我們不懂這是幽默，藝術上的諷刺，其目的是為了使觀眾在「被諷」的維度引起警惕和反思。諷刺喜劇的經典作品包括莫里哀的《偽君子》和果戈里的《欽差大臣》等，馬雅可夫斯基的《臭蟲》也是極富荒誕色彩的諷刺喜劇。

「他們知道怎樣利用他們的假虔誠來配合他們的惡習」

《偽君子》是法國喜劇作家莫里哀創作的一部集中揭露、打擊宗教騙子、偽信士的諷刺喜劇。

破落貴族答丟夫披上宗教外衣，冒充「良心導師」，混進巴黎富商奧爾恭家中，企圖勾引他的妻子並奪取家財；最後真相敗露，答丟夫鋃鐺入獄，奧爾恭幡然醒悟，一家人皆大歡喜的故事。別林斯基說，「一個能夠在偽善的社會面前，狠狠地擊中虛偽這條多頭毒蛇的人，就是偉大的人物。」《偽君子》全劇的藝術構思都是為了塑造一個偽善的性格。莫里哀把這一性格集中在答丟夫的形象上，一切都為刻畫這一性格服務，並用誇張的手法加以強調，使偽善成為答丟夫性格最突出的特徵。如答丟夫的身份是苦修士，作者寫他一個人卻能吃下六個人的東西；禱告中無意捏死一隻跳蚤，也長時間在他人面前說自己罪孽深重，莫里哀就這樣把答丟夫的高尚言語和卑劣行徑加以對照，予以誇張，從而在諷刺的對比中把人物偽善的性格突現出來。

「自己臉丑，莫怨鏡子」

《欽差大臣》是俄國諷刺作家果戈里的代表作，作為俄國第一部真正的喜劇，它是俄國現實主義戲劇發展史上的重要里程碑。果戈里在《欽差大臣》的創作中，一反當時俄國舞台是毫無思想內容的庸俗笑劇和傳奇劇的做法，在繼承俄國現實主義戲劇傳統的基礎上，創造了以社會主要矛盾：官僚集團與人民大眾的矛盾為基本社會衝突的社會喜劇，並以典型生動的形象和緊湊的情節以及深刻犀利的諷刺，躍居當時世界劇壇的前列。劇本題詞「自己臉丑，莫怨鏡子」形象的闡明了文學創作是現實生活的一面鏡子的現實主義創作的原則。果戈里沒有設置一個正面人物，沒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最終他們都受到了懲罰：他們內心的罪惡感被良心征服，在觀眾面前一覽無餘。

這出喜劇使人們既「捧腹大笑」又「緊鎖眉宇」

《臭蟲》的故事情節極為簡單：一個有小資情調的年輕人在自己的婚禮上被凍成冰塊，五十年之後，被解凍的他發現世界全改變了，而和他一起被解凍的臭蟲則控制了整個世界。在談到《臭蟲》時，馬雅可夫斯基直言不諱地說他是把「事實」「壓縮和概括在喜劇的兩個中心人物身上」，把「事實」「翻譯成行動的和引人入勝的戲劇語言」。作為戲劇革命家的馬雅可夫斯基反對用舞台上的作品去描摹生活，主張舞台具有強烈的假定性，從而更深層地干預現實生活，這種戲劇觀是對傳統戲劇的強烈反叛。

從對有害現象的無情諷刺、誇張和人物自我揭露手法的運用等方面來看，我們有理由認為，馬雅可夫斯基是果戈里諷刺傳統的繼承者，而且有很大的發展。但果戈里的諷刺喜劇，現實主義描寫有餘，浪漫主義色彩不足，沒有正面人物，只有正面理想；而發展到馬雅可夫斯基，對消極現象否定的同時有對積極力量的肯定，不僅有對生活的現實主義描寫，而且更突出的是對未來的浪漫主義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