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愛過你，想起就心酸

1。

好幾年前，QQ上流行玩漂流瓶，有一天我上去撈瓶子，撈到幾顆海星，還有一個瓶子，瓶里老長一段的話，看得我頭皮發麻，就試著回了幾句。

很快地，瓶子的另一端就一段接一段的文字發了過來，像一座壓抑的火山一樣，吐吞不定，開始噴發。

其實，我幾乎都在發語氣詞和短語，嗯，哦，然後呢，那時經歷也簡單，不太懂得設身處地開勸一顆受傷的心靈。

末了，瓶子的另一端說，謝謝你，看了那麼久都有回應。

我也感觸地回了幾句，謝謝你，肯把這些事情跟陌生人說。

對面，猶豫了一陣，因為你是陌生人，我才敢說，祝好，我要刪瓶子了。

我回，好的。

2。

在假定所得消息正確的前提下。

瓶子里的另一端是個二十齣頭的女生。

擺在她面前的是一段感情，三四年了。

兩人之前也算相愛，甜甜蜜蜜，問題出現在中後期，男的變得十分頹，不肯上班，動不動就「休息」兩個月三個月，哪也不去，就在家玩遊戲，玩玩玩，一天到晚，像打了雞血發瘋似的玩。給逼急了，就去打點散工，賺個百兒八十，就回來了，堅持不幾天開始心態爆棚曠工，曠到什麼地步，曠到附近的超市商場大排檔印象深刻，沒有一個想要長著他這張臉的兼職工。

在外女生給足了他的臉面，一份工資各種掰碎，省衣又節食，回家勸、哭、罵、鬧，聽了跟沒聽一樣，賴床上躺屍，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女生終於失去了耐心，要分開。

男生一聽臉色大變，慫了，痛哭流涕，左一口寶貝，右一口乖乖，拿刀比劃著自己的手腕，說再也不敢了。

女生心軟，同意了，洗心革面沒兩個星期，懶癌又複發了。

如此糾纏一個多月，女生越來越憋屈，忍不住要分手，男生一聽，哭著說，你都不要我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人像一隻被閹了的公雞什麼的飛去廚房，再出來時，手上就多了一把刀子，刀口一斜，順著手腕就一划。

血落殷殷，花容失色，女生念及舊情，又和好了。

再往後男生消停了一段，過年帶女生回家見家長，男生家裡長輩啊七大姑八大姨啊，統共給了女生兩千多塊的利是。女生心知男友沒啥錢了，自己只花了三四百塊，餘下想著返工時用作平時開銷，結果男生老實不客氣把那將近兩千塊花的一分不剩，浪著呢，拿去請客，拿去賭博，問理由，答曰，過年不就圖個高興嗎？

返工後，男生又不肯去找工了，天天擱家裡葛優癱，女生傷極，大罵，分手，要把他趕出租房。

男生委屈極了，你不就嫌我沒錢嗎，我滾就是了。滾後，發來信息，表示生活無望，要一死了之。

3。

故事講到這裡。

女生問我，她應不應該和好，因為她覺得那樣分手太不體面了，對男友好像有些殘忍，還有她怕男友真的自殘了。

我回她，這樣的人不分開還留著過新的一年嗎？現在這種不體面，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咎由自取，你覺得對他殘忍，怎麼不覺得你那樣妥協，一次次和好，對你自己也很殘忍呢？

女生說，道理我也懂，可是——

我回道，如果是擔心自殘，提前跟他們家人打招呼，事態緊急就報警。如果是想和好，就接受自己未來的十年二十年都要受得起折騰，經得起毀滅。

女生先說，正打算這麼做（指打電話），末了，她說，她不會和好了，她想開始新的生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當時聽了，鼓勵對方分開了就出去遊玩一段時間，躲避一下，也表示自己的態度。由來勸架勸和不勸離，但她的男友實在奇葩，拖累彼此不說，指不定哪天要持刀暴起傷人，由自殘到他殺，人變了，刀子依舊是那一把。

再往後。對話就回到文章開頭的第一節，然後結束了，刪了瓶子。

4。

昨天。

鄰居吵架，砰的一聲摔門。

一個女孩的聲音響起，你不想過了就直說，大家都是成年人，用不著那樣對我。我前段時間來大姨媽了，那天還重感冒，又痛又暈，一個人在家裡，給你打電話不接，發信息不回，你就在一群狐朋狗友那邊玩遊戲，一局又一局，要幫我買點葯回來就那麼難嗎？

我生氣去閨蜜家住了三天，三天，整整三天，你沒有問我一句，我打電話，你愛搭理不搭理，發信息半天回一個哦。我自問對你不壞，怎麼現在還慘過外面坐台的小姐，人家有錢收，我還要倒貼，看你臉色，給你當媽子！

我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可你爭取了嗎，你沒有，一次都沒！

你甚至連架都不跟我吵！

蹬蹬蹬的高跟鞋響。

後面跟著行李箱輪子碾過地板的聲音。

下樓，又急又氣，撞得樓梯護欄砰砰響，鞋子聲輪子聲忽然歇停了，也許是太委屈，在哭，也許是心軟了，在等。

我在心裡對那個男鄰居說，快追上去賠禮道歉啊，傻子，這麼堅忍的一個姑娘！

然後那個鄰居始終沒有出來。

隔了一會，鞋子聲重新響起，漸行漸遠。

我福至心靈，也跟著吐了一口氣，還好，沒追上去，以後就是各走各道了，向日葵跟太陽才相稱，虧我還想著什麼鎢絲燈熒光棒，啊呸。

5。

最無力的愛。

大概就是我曾愛過你，想起就心酸，最酸的是除了心酸，別無他物。

真真真運氣不好，愛到這等田地，不用心存情義。

聽我說，小姐姐，打包衣物，拉黑名單，及早止損。

人家張愛玲夠驚才絕倫吧，她在《紅玫瑰與白玫瑰》的論斷夠精闢吧，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致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粘在衣服上的一粒飯粒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可當初胡蘭成一句「世上但凡有一句話，一件事，是關於張愛玲的，便皆成為好」，兜轉糾纏，就毀了她前半生，成了她心口上的那顆「硃砂痣」。

這種痣看著可愛，靜夜回思，卻叫人痛入骨髓。

它不能根除，只能遠遠避開，打起精神，然後託付給時間治癒。

生活中，愛過傷過的張愛玲最後也是遇到了自己的賴雅呢。

所以，人啊人，究竟是要卸下舊結，才能完成心的託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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