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鑒學思錄 大仁者憂天下
齊景公路遇背柴老人 插圖 李玉明
唐德宗貞元三年(公元787年),糧食豐收。德宗外出狩獵,夜宿農戶趙光奇家,問:「百姓樂乎?」答:「不樂。」又問:「今歲豐稔,何為不樂?」答:「詔令不信。前雲兩稅之外悉無它徭,今非稅而誅求者殆過於稅。後又雲和糴,而實強取之,曾不識一錢。始雲所糴粟麥納於道次,今則遣致京西行營,動數百里,車摧牛斃,破產不能支。愁苦如此,何樂之有!」德宗遂詔命復還趙家徭賦。司馬光就這件事批評唐德宗:「德宗幸以遊獵得至民家,值光奇敢言而知民疾苦,此乃千載之遇也。固當洗心易慮,一新其政,屏(摒)浮飾,廢虛文,謹號令,敦誠信,察真偽……則太平之業可致矣。釋此不為,乃復光奇之家;夫以四海之廣,兆民之眾,又安得人人自言於天子而戶戶復其徭賦乎!」
北魏時,孝文帝自平城遷都洛陽。一路上,他看到盲人或跛人,即停下車駕親自慰勞,並詔令當地官府供給衣食終身。司馬光就這件事批評孝文帝:「人主之於其國,譬猶一身,視遠如視邇,在境如在庭。舉賢才以任百官,修政事以利百姓,則封域之內無不得其所矣……彼廢疾者宜養,當命有司均之於境內,今獨施於道路之所遇,則所遺者多矣。其為仁也,不亦微乎!」
《資治通鑒》記載的這兩件事,提出了一個執政者應怎樣為仁的重要課題。孔子說的「仁者愛人」,是個寬泛的概念,具體到每個人怎樣做才算仁愛,不同身份之人應有不同標準。對於平民百姓來說,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多做有益於社會及他人的好事,就可算作仁愛了。但對於各級官吏乃至帝王將相,熱衷於小恩小惠邀取虛名,不從大政方針上解決百姓的生存生計問題,就是本末倒置了,不能稱為仁愛。
因此,仁有「大仁」「小仁」之分,擁有相當權力的人,應有「大仁」之志,「樂以天下,憂以天下」,而不應以「小仁」自譽。《資治通鑒》就記載了兩個高官對這一問題的不同態度。唐僖宗時有個宰相好施捨,常使人背著錢袋子跟隨自己,看到乞丐就施捨,於是每一出門,衣衫襤褸的窮人就塞滿道路等待施捨。有人勸告:「今百姓疲弊,盜寇充斥,相公宜舉賢任能,捐不急之費,杜私謁之門,使萬物各得其所,則家給人足,自無貧者,何必行此小惠乎!」宰相大怒。與這個宰相相反,唐文宗時的翰林學士柳公權則深知大仁內涵。一日朝會,文宗舉起衣袖說:「此衣已三浣矣。」眾臣皆讚美文宗簡樸,獨柳公權對曰:「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當進賢退不肖,納諫諍,明賞罰,乃可致雍熙,服浣濯之衣,乃末節矣!」他認為天子應抓大事,行大仁,如果以穿舊衣為仁,那就類同於普通百姓了。
凡明君賢相,都是踐行「心憂天下」理想的。春秋時的齊國宰相晏嬰,當是其中的佼佼者。《晏子春秋》載:齊景公時,一連下了三天大雪,他穿著狐皮大氅坐在殿堂上,對晏子說:天也不冷啊!晏子說:真的不冷嗎?古代的聖君,自己吃飽了卻知道有人在挨餓,自己穿暖了卻知道有人在受凍,自己安逸了卻知道有人在勞苦,您知道嗎?景公於是命令普查全國挨餓受凍的人數,每人救濟兩個月糧食,有病的救濟兩年糧食。景公外出遊玩,在道路上看到一個背著柴草的老人面有菜色,悲傷地說:讓官吏供養他。晏子道:齊國只有這一個挨餓的老人嗎?請您派人尋找沒人供養的年老體弱的人,沒有家室的鰥夫、寡婦,供給他們糧食。景公說:你是憂慮天下人啊!
漢光武帝劉秀更是心憂天下的明君。劉秀在位時,多次下詔減輕租稅徭役,發放賑濟,惠民以利。如建武六年(公元30年)詔:去年水、旱、蝗蟲為災,郡國有存糧的,分發給年事已高的人、鰥夫、寡婦、孤兒和有痼疾的人、無家可歸不能自謀生計的人。官員不要出現失職現象。當時富貴人家虐待奴婢的現象很普遍,劉秀深以為憂,於是下詔:「天地之性人為貴。其殺奴婢,不得減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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