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一起給生活做個鬼臉

最愛你永不褪色的笑容！

以綠白格子相間的床單為背景，女兒躺在我旁邊使勁地笑著做了個鬼臉，照片定格於此。

然而誰也不知道之前與之後我們在經歷什麼。臉上的笑容還沒有完全消散，你就迅速收斂了一臉的俏皮，疲倦亦或是虛弱襲來，繼續蜷縮在床上昏昏欲睡。就幾分鐘前，我還抱著你坐在空蕩蕩的走廊上，呼吸著陳腐刺鼻的藥水氣味，聽著此起彼伏的各種病態的呼吸聲、咳嗽聲，還有呻吟聲。每一種感官的刺激都令人長久地陷入無邊際的恐慌之中，似乎在一片無法預知的混沌中等在他人的判決。

你伏在我肩頭昏睡已大半天了，我的心隨著你痛苦的掙扎也皺縮了大半天。盯著牆上的時鐘，焦灼隨著指針的移動一點點附加，沉重到無法呼吸。

「你呀！以後真的要小心點，讓爸爸媽媽都擔心死了……」我在你耳邊半是嗔怪半是自言自語地訴說，權當是將緊張情緒轉化為語言的表達以打發痛苦而又漫長的等待。

誰曾想你忽然抬起頭，睜開無力而又懵懂的眼睛望著我認真地說道：「爸爸，我不會死的。」那一瞬間，我的所有可能會表述的語言，表現的神情全部被心中席捲而來的帶著酸澀味道的濡濕浸染，將要找到一扇窗戶傾瀉出來。「但是人老了都會死的。」說完又像全身斷了電一般軟綿綿地伏了下去。是啊，你說的沒錯，這就是你所認識的生死觀，但是我從沒有想過也不敢想像這個粗淺的對生命的認識有一天會被你自己運用在自己身上。

誰曾想，就在大人轉身去廚房收拾垃圾的短暫時間裡，正在吃早餐的你居然想藉助凳子爬上妹妹正躺著的嬰兒床上，床的輪子未鎖定，滑動一下就失去了重心，一頭栽了下來，後腦著地。頭骨與地板撞擊發出沉悶而又驚心的聲響，接著我們開始了驚心動魄的一天一夜，沒有什麼比這更折磨人的一天一夜了。

為了安撫還沉浸在摔跤的疼痛和驚嚇中的你，我載著你出去餵魚。一路上沒有往日的滔滔不絕，我開始有點擔憂了。扔了幾粒魚食，就興味闌珊地說想回家、想睡覺。我的心裡咯噔一下，一定是摔傷了。以我們平常的經驗來看，倘若別人稱讚你斯文，絕不是一件好事。但凡身體狀態無異常，精神狀態一定是超出正常的亢奮。

去醫院的路上就開始說頭暈、想吐，從喃喃細語到低聲啜泣，汗水、淚水濕透了我的肩頭。如果說在極端不舒服的情況下，第一次喝下刺喉的鎮定劑是因為不知情，那麼第二次一飲而盡確實令人驚訝；如果說第一次做CT面對旋轉轟鳴的機器還有點恐懼，那麼第二次、第三次牽著我的手靜靜地躺下一動不動地配合檢查確實令人欣慰。雖然醫生說過沒有五歲以下的孩子做檢查不用鎮定劑的，雖然你還是緊張的眼皮、嘴唇不自然地抖動，但是還是在清醒的狀態下完成了檢查。你是個勇敢的、堅強的孩子，就像以前生病是吃任何藥片都能夠放在嘴巴里嚼碎吞下。你看，那個機器是不是像個太空飛船一樣，躺在上面就像外星人一樣在宇宙中飛行……你會想到小豬佩奇參觀月球博物館，想到卡梅拉故事裡面的外星雞……插上想像的翅膀，一切對於未知的恐懼都會點染絢麗的色彩；帶著勇氣去面對，一切生活不幸的苦難都會成為成長的助力。

所幸血腫在不斷縮小，避免了手術。真的無法想像如果將你的頭髮剃掉，醫生憑藉精湛的技術避開精細的神經系統、脆弱的血管脈絡行穿刺或者開刀手術；實在不敢想像我們眼看著一點點長大的你因為不得已的治療而留下不完整的缺陷……有太多的不能想像，然而我們又是多麼幸運！

帶著安心靜養，全天監護的醫囑深夜回到家中，路上稍微恢復點精神的你又時不時地像往常一樣摸摸我，笑一笑，做個鬼臉，那麼可愛，那麼需要呵護。躺下來，膝蓋酸痛徹夜難眠，打開手機，微信運動顯示一萬多步，抱著不輕的你輾轉兩個醫院去挂號、檢查，門診室、鎮靜室、藥房、繳費處、放射科來回奔波，這又是多麼心酸的一萬多步！

聽著你沉靜的呼吸聲，我的內心異常平靜，勉強做出一個疲倦的笑容，對著暗夜中沉沉睡去的你也做一個鬼臉。我的孩子，願你成長康健，帶著永不褪色的燦爛笑容，即便有時會陷入困境，遇到苦難，也沒有笑容溶解不了的憂傷。

2018年3月10日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