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三國人物一樣摔跟頭 就像三國人物一樣爬起來

作者：陳更

「韋方醉卧，睡夢中聽得金鼓喊殺之聲，便跳起身來，卻尋不見了雙戟。時敵兵已到轅門，韋急掣步卒腰刀在手。只見門首無數軍馬，各抵長槍，搶入寨來。韋奮力向前，砍死二十餘人。馬軍方退，步軍又到，兩邊槍如葦列。韋身無片甲，上下被數十槍，兀自死戰。刀砍缺不堪用，韋即棄刀，雙手提著兩個軍人迎敵，擊死者八九人，群賊不敢近，只遠遠以箭射之，箭如驟雨。韋猶死拒寨門。爭奈寨後賊軍已入，韋背上又中一槍，乃大叫數聲，血流滿地而死。死了半晌，還無一人敢從前門而入者。」

《三國演義》里，典韋戰死這一段，總看得我熱淚盈眶。只是死得再壯烈，也是死。英雄再以一當十，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命卻只有一條。典韋這樣謝幕有兩個直接原因，一是他自己的小錯誤——貪酒，讓人灌醉後雙戟被偷；二是曹操的大錯誤——好色，欺侮張繡的嬸嬸使之起了殺心。小錯誤加上大錯誤，使得這位曹操最器重的武將，一出場總讓人禁不住大聲叫好的人物，在故事剛剛展開時就結束了他的戲份。

初看《三國演義》，只覺得人物都極不順利，簡直就是一部犯錯史，花好月圓、皆大歡喜的時候幾乎沒有，只看到他們不停地摔跟頭，從一個錯誤奔襲到另一個錯誤，看得我瞠目結舌，扼腕不已。劉備到處寄人籬下，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得了個徐州，張飛貪了次酒，發了次脾氣，得罪了一個屬下，就給搞丟了。呂布奪了徐州，因不從陳宮妙計，離不開妻兒半步，又給丟了。智勇雙全的孫堅，手下人才濟濟，得了國璽運勢正盛，又連獲大捷勢不可當，可一時冒進中了埋伏，竟單槍匹馬死於敵陣之中，雄才大略戛然而止。而著名的典故「雞肋」就源於曹操的一個決策錯誤，一次他出兵漢中，久攻不下，想要班師回朝又心有不甘，嘆曰「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不久後便撤兵回到中原。諸如此類的前功盡棄、功虧一簣、走彎路等大錯小錯，在書中舉目皆是，不勝枚舉。

另一方面，書中人物犯錯多，也因為他們犯了錯總能立刻爬起來，抖擻精神，投入到犯下一個錯的進程中。劉備固然白手起家又命途多舛，幾次兄弟失散、丟城棄地，卻總能小心周旋，琢磨著找個投奔之處，再從頭開始。張飛固然暴躁易怒，但每次闖禍之後總感念著劉備的寬恕努力表現，用他經商時練出來的思維再扳回一成，將功補過。曹操倒霉的時候也多，就說典韋謝幕敗師淯水這一次，曹操同時折了長子曹昂、愛侄曹安民，可接下來他賞于禁、罰夏侯諄，行軍布陣，整兵堅壘有條不紊，不過設祭時的哭號也是真的，他不是不難過。這些人若都是一蹶不振、一敗不起的性子，如項羽般一兵敗就拔劍自刎，那三國的故事一定剛開始就結束了。這時候，貝多芬那句話倒是很適合來形容他們——卓越的人的一大特點，是在不利和艱難的遭遇里百折不撓。或者，是更簡單的三個字：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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