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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豆腐們去哪兒了

土豆豆腐們去哪兒了

土豆豆腐

九點多,拐過『經世書局』旁邊的轉角,阿姨一定在那兒。她戴一個白口罩,泛黃的兩隻袖套,正在不慌不忙地往鐵板上疊土豆塊。零零星星,稜角分明的土豆塊,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金黃,身上的油斑泛著光,邊上微微燙焦,土豆皮上的咖啡色越來越深,把土豆香引了出來。

如果你點了加蛋,阿姨一定會加上一句「蛋要老一點還是嫰一點?」 如果沒有點雞蛋,她一定也會加上一句:「要不要放辣椒?」穩定的語調中透露出一小絲熱情。轉眼間幾句話的功夫,豆腐原料已經被阿姨撈上滾燙的鐵板了,落到預先鋪好的熱油上,『嘶』的一聲,滾滾熱氣向上冒起來,想來也許是滑滑的豆腐上比較濕潤。阿姨左手往旁邊的蔥花桶里一領,順勢灑在『咕嘟咕嘟在鐵板上微微彈起的豆腐』上。手到之處,蔥花香頓時飄出。蔥花降落之處,豆腐略帶焦黃的肉肉還在一個勁兒的蠕動,直到表面越發泛黃,似乎邊緣已脆,豆腐的抖動才慢慢安靜下來。

這時阿姨右手使鏟,「平平平」切出四塊方方正正的小豆腐塊。那邊左手已經撩上來一隻蛋,打碎,就撲在放在煎豆腐的油流淌出來所到之處,嘶啦啦的一陣清脆的響聲,圓圓的蛋黃開始在鐵板上劇烈跳動,伴隨著蛋白緊裹之下泛起一些零零星星的蛋泡。

到了整道小吃生死攸關的調味時刻了。久候在一旁鐵板上的土豆塊們進入一個長筒狀的杯子,阿姨在裡面撒上厚厚的一層秘制調味粉,如調酒師調酒一般搖動杯身,上下左右,要的是這風味更好地依附在熟爛的土豆表面。裝入紙碗里,左手刷上一邊醬料,右手用鏟從鐵板上帶出第一塊豆腐,帶到土豆頂上坐好,左手在豆腐表面刷上第二遍醬料,這時熱騰騰的豆腐還在冒氣,裹著醬料就把一股濃香一塊兒帶了飄出來,口水大概已經流完了一大半。然後就眼睜睜地看著她再舔上一塊豆腐,刷上醬料,腦子裡想的很純粹,等她齊活兒!

要是挑嫩一點的蛋,雞蛋會晚下鍋些。我個人偏好嫩蛋,因為蛋總是撲在一碗土豆豆腐的頭頂,理所當然成了第一口的去處。很容易地咬到蛋黃,或是用阿姨給的長牙籤輕輕一挑,滾滾流黃就此流出,向下滲透下去,粘合在豆腐的脆邊,或是顆粒塊的土豆上。待到吃土豆時,冷卻凝固的蛋黃已經給它穿上了一件蛋黃色的外衣,入口即化,隨即而來的是調味粉的濃香,酥碎的芝麻,以及厚重的土豆原味。

掃碼結賬的時候總會跳出阿姨兒子的頭像,胖胖的圓腦袋,讓人看了他肉嘟嘟的臉,手裡顛一顛這碗土豆豆腐的分量,胃口似乎更開了。不由得會心一笑,道:「阿姨我付好了,你們白天有外賣沒有?」

炒飯

炒飯大叔永遠是挨著肉夾饃阿姨擺攤,你去買肉夾饃,阿姨會示意你直接掃蛋炒飯攤位前的二維碼。蛋炒飯隨意拼點,要吊鮮味加個酸豆角或是香菇,要刺激味蕾加個老乾媽,要吃個爽口加個洋蔥瓣兒。除了這雞蛋,雷打不動,必不可少的。雞蛋那麼全能,加油就香,加鹽就咸,加點蔥花煸炒,味道就出來了。

著名美食家逯耀東先生考證說,蛋炒飯的發明者是楊素先生——就是那位隋朝大將,在王小波小說里騎著大象的數學家——那個時候蛋炒飯叫碎金飯。在有些地方,蛋炒飯也叫木須飯。木須是桂花的意思。要說為什麼偏偏這麼叫?因為有些太監,氣人有笑人無,最避諱人說雞蛋二字。於是館子里啊御膳房啊飯菜用到雞蛋,都諱稱一聲,說是桂花,以避免哪位公公聽得不高興,觸動了情腸。

《中國吃》的作家唐魯孫先生說,以前他自家雇廚子,會出三道考題:先拿雞湯試廚子的文火。再拿青椒炒肉絲試廚子的武人菜。最後一碗蛋炒飯,試人是否有大手筆。要把蛋炒飯炒到乒乓響蔥花爆焦、飯粒要爽松不膩

如此說來,眼前的這位黑料大叔,按唐先生的標準來說絕對是個好廚子。每每我深夜腹中空時,便慢悠悠溜達到這丁字路口,我們看大叔使大鏟在大鍋里,乒乒乓乓,炒得山響。所用器物,無非是一隻裝滿了油的大塑料瓶,幾滴醬油。大叔先在鍋里抹一邊油,把兩個雞蛋打進油里,看著他們起泡,然後擠瓶子下一遍油,拿出個塑料袋,把裡面裝的一團冷飯下去,用大鏟子切了米飯——因為是一直在攤位下面放著的冷飯,都結了,得切開——讓雞蛋卷裹著,然後才開始下你另外加的料,什麼香腸啊,裡脊肉啊,諸如此類。俗話說的好,好蛋炒飯要用隔夜飯。

每次深夜捧著一大碗炒飯吃,就感覺尤其的香。看著很油膩,但實際真的很好吃。道理無非是重油、加蛋、腹中空,三者缺一不可。就像古龍《白玉老虎》里,寫唐玉殺完人,炒一大鍋飯來吃。一鍋飯他用了半斤豬油,十個雞蛋。古龍又寫,有個老媽罵孩子們:「有油餑餑吃還不滿意,想吃油煎餅,等死鬼老子發財了吧!」兩個孩子哭著說:「發了財我就不吃油煎餅了,我就要吃蛋炒飯!」

所以想想這對老夫妻真是挺智慧的,還沒發財的去買阿姨的饃饃,發了財的吃大叔的蛋炒飯,不管經濟如何,夜裡這生意肯定是給他們倆做了去了!

老鴨粉絲湯

曾經的六教食堂是有這個明星菜品的。排隊等湯的人總是不少,三三兩兩,低頭看手機的,指名道姓聊著哪位長者的課很坑很無趣的。

老鴨湯味道究竟能打幾分,仁者見仁。可在我看來,重要的是一個喝湯的時機。吃東西有其時機。比如咖喱剛熬時,又香又辣,但擱過一晚後,味道變得厚重,甜辣交加,用來拌熱米飯,好像香味睡著了,又醒過來了似的。芝麻爆香時最熱,等略涼一點,撒生菜、拌豆腐絲,醮花生醬,做一碗夫妻肺片,賊香賊好吃。但鴨子湯,熬完了須立刻吃:好鴨子湯的油不會太重,上來燙,也涼得快。食堂也有的燒臘鴨子,那個干吃怎麼都好,但是這湯一涼,就像久無往來的親友,對面而坐,相看兩相厭,說什麼都尷尬,不如不說。再者這碗湯里還盛著粉絲,涼了還哪裡有味道。於是菜一上來,也不管其微微有些燙口,稀里嘩啦開始吸粉絲,大口嚼肉,最後趁熱把鴨湯喝了,放下空碗,滿頭是汗,一邊拿紙巾擦去一邊直呼過癮。所謂過癮,即為腸胃滾熱,心直跳,一股氣血不停地往外冒。

油條與糖年糕

那是我以前住弄堂時候的事情了:小區進來一家人的『天井』,原來是封閉的圍牆,不知道哪一天,房主突然在牆上開了一扇門,女人就從門裡出來賣吃的,早晨包腳布,下午糖年糕。照道理來說,小學開在弄堂口,她在那兒擺攤才賣得最好。但女人就是躲弄堂里。做炸的東西油煙重,放弄堂里不會熏得大馬路金煙脹氣。再者,學校老師也不同意啊,這些小食吸引力實在太強。一到放學,小學生一窩蜂殺將過來,看見這煤氣爐、油鍋和泡沫塑料盒,猶如見了親媽。要是放校門口,那得堵成什麼樣?

當然女人也有閑坐等生意的時候,裹上白大褂坐著,遠看像座雕塑,只有眼睛在轉,等顧客。其實她很願意跟人聊,而且有種本事,無論什麼場合,都能扯到「死男人」。今天是死男人又去三村打麻將了不管家務事,明天是死男人看天氣熱了就幫自己弄了台小電風扇,後天是死男人進貨去了。男人有的時候也會站在攤位那兒,一聲不響,嫻熟地往油鍋里放物料。剛揉成還白嫩著的蘿蔔絲餅,一進油鍋就黃焦酥脆起來,還帶著下鍋的刺啦聲,煞是好聽;或是油光水滑的油條,揉長了往油鍋里丟,干著他繞著繞著,慢慢漲開。我最喜歡糖年糕,炸到表面微黃,略有粘牙,卻是極為享受那份米香甘甜在牙齒中打磨的滋味。

「臭男人,你在這礙手礙腳的,不如去打麻將贏點錢回來!」蘿蔔絲餅剛咬下去一口,如同那餅自己會嘆了口氣,正往口袋裡掏毛票,發現女人已經急著打發男人走了。那邊弄堂口,成群結隊的朋友們正在過來……

回想起來,這些黑料或是小食為什麼在我心中有那麼不可抹去的重要地位,原因無非如下三點:

一是吃東西的時機,深夜空腹,覓食興起,或是如那老鴨粉絲湯;

二是大油大火,猛料重味,吃個痛快;

三是那些美食記憶中的,和他們獨特的故事

可是他們現在都去哪兒了呢?又在哪裡能知道他們的近況?土豆豆腐阿姨的兒子有沒有開始學會鍛煉減肥?炒飯夫妻倆是還在擺攤還是開店了?女人家的那扇門還在,只是不知,他們還住在那裡嗎?

部分圖片來源於網路

文案、音頻剪輯:李小龍

播音:周科源、王怡雯

排版:嚴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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