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簞食，一豆羹，享受極簡的煙火人生

文：淺水魚（微信公號讀史專欄作者）

拾花釀春，烹雪煮茶，對生活深情且疏離，也繁華也簡淡，其實，這就是最好的時光！

《得未曾有》是安妮寶貝更名為「慶山」後的首發作品。幾年前，該書剛出版時我在圖書館借得一本，認認真真讀過。當時覺得頗有心得，尤其是第一個故事《拾花釀春》，讀了幾遍，還作了大量的摘抄。

這幾年，書讀了不少，但仍常常憶起《得未曾有》，終於還是買了一本。再讀《拾花釀春》，依然感同身受，還生出許多之前不曾有的感悟。

1。

畫國畫，釀米酒，做得一手好菜，於杭州鄉下經營一家名為「醉廬」的餐廳——《拾花釀春》主人公劉漢林的生活大抵可以如此概括。

這位劉先生做菜的手藝是家傳的，他說家裡的男人都愛做菜，女人則從不做飯。好羨慕他們家的女人！

初讀這篇文章，我是當作菜譜來讀的。文中記載了許多劉先生做菜的細節，包括食材的選擇，調味品的使用，烹飪的火候與時間，稍微有點做飯經驗的人都可以模仿得來。

他的餐廳是不點菜的，要提前預約，吃什麼菜由他決定，食客無權選擇。即便如此，還常常一餐難求。由此可想，他做的飯菜得有多麼好吃，才能讓他如此「霸道」。

他說：「來我這裡吃飯，有時候吃個菜可能要等一年多。因為過了季節就沒有這個菜。」

看著不可思議吧，你可能會說，現在一年四季什麼菜買不到，怎麼會有這種事呢？

這就是他選擇食材的態度——寧缺毋濫。他只做當季菜蔬，從不考慮四季供應的大棚蔬菜。肉只選擇農家飼養的動物肉，且只挑最好的。杭州魚產品豐富，但他只選最好的魚蝦。為了買菜，他不計成本，不計路程。

因為是預約做菜，可以知道有多少人，需要做多少菜，他會根據人數採購新鮮食材，盡量不進冰箱，以保證食物最原始的味道。

以前在家鄉的時候，我的父母自己種菜吃，每次都是做飯前去菜園採摘。掛著露珠、粘著泥土的新鮮蔬菜從菜園到餐桌也就是個把小時，有時候可能就是十分鐘的事兒。

那時不常吃肉，蔬菜的鮮美味道可以與肉食媲美，蔬菜的豐富營養可以滿足身體所需的能量。雖然吃得簡單，卻更健康。現在頓頓有肉吃，卻越吃越乏味，總是懷念菜地里剛剛採摘的蔬菜。

因為自小看父母種菜，對於每個季節長些什麼菜，我是了解的。雖說現在四季不分，什麼菜都可天天見，但我還是盡量選擇本地生長的應季蔬菜。市場上再漂亮的西紅柿，再水靈的黃瓜，不到應該生長的季節，我從來不會買。

記憶中，春天常吃的蔬菜有青菜苔、蒜薹、萵苣、芹菜，接近夏天的時候開始有莧菜吃；夏天食物最豐富，黃瓜、絲瓜、苦瓜等各種瓜類陸續登場，茄子、豇豆、西紅柿從夏天吃到初秋；秋天有冬瓜、扁豆、南瓜、葫蘆，綠葉菜比較少，紅薯葉是不錯的選擇；冬天就是各種蘿蔔、各種青菜，打霜後的葉子菜是最好吃的。

其實，應季的蔬菜也是很豐富的，有了這些常識，我很少買反季節的菜。我們身體的狀況，大多跟吃進去的東西有關，因此選擇食物很重要。

劉先生說：「人們覺得應該多吃，用雞鴨魚肉招待朋友很重要，卻沒有人覺得在合適的季節做一個清爽新鮮的毛豆是好的。」

深以為然。天地生萬物，自有其必然的規律，我們需要順應這種規律，在合適的季節吃合適的食物。再喜歡吃的菜，過季就不要吃了，要學會克制。

2。

「做菜有時很簡單。我做菜就需要油、料酒、鹽三種東西。新鮮的食材無需太多調料。」這一點，亦深得我心。

我家廚房瓶瓶罐罐比較少，常用的調味品只有油、鹽、醋、料酒、醬油。因為沒有花樣繁多的調料，做菜的過程自然簡化。做菜只要用心，不需要很複雜，適量的油鹽，恰當的分量，掌握好火候，簡單的食材也可以做出美味的菜肴。

我喜歡各種蔬菜本身的味道，青菜就該有淡淡的苦，西紅柿就該有微微的酸，黃瓜南瓜也該有它們本身獨有的清甜。如果一道菜工序複雜，做出來已經嘗不出食材本身的味道，我倒覺得有些畫蛇添足了。

還記得《紅樓夢》中讓劉姥姥聞之咂舌的「茄鯗」嗎？

賈母於大觀園宴請劉姥姥，席間有一道菜叫「茄鯗」，劉姥姥吃後讚不絕口，聽說是茄子做的，頗為驚訝，她說：「雖有一點茄子香，只是還不像是茄子。 告訴我是個什麼法子弄的，我也弄著吃去。」

於是，鳳姐兒就把做法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把才下來的茄子把皮剝了，只要凈肉，切成碎釘子，用雞油炸了，再用雞脯子肉並香菌、新筍、蘑菇、五香腐乾、各色乾果子，俱切成丁子，用雞湯煨乾，將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嚴，要吃時拿出來，用炒的雞瓜一拌就是。」

劉姥姥聽後，搖頭吐舌說：「我的佛祖！」我也想念叨一聲：阿彌陀佛！這是做茄子嗎？且不說如此勞民傷財的做菜方式不是一般人家可以行得通的，就是這個「茄鯗」的味道我也是質疑的。

劉先生說：「很多人號稱自己是吃貨，其實對於如何吃並不清楚。只是炫耀自己嘗到了新菜，去到了某家特別的餐廳，卻不知道什麼樣的食材是最好的，以及應該怎麼樣做出來是好的。」

因為我的口味偏清淡，所以不太喜歡在外面吃飯。長沙本地餐館的菜，我真是一個都吃不來，無辣不歡的長沙人做的菜都是辣的。偶爾在外面吃飯嘗到新鮮菜品，我會在家裡學著改良做法，以適應自己的口味。經過不斷嘗試，餐桌上也常有花樣。

3。

做飯也是對自己內心的一種關照。

做飯的時候，需要心靜，不能有情緒，不能分心。我有一個體會，當我心平氣和時做飯，做出來的菜既好看又好吃，反之，當我情緒不佳的時候，做出來的飯菜就難看又難吃。

究其原因，我想是因為心情影響了做事的態度。心情好時，我會更專註，對於菜色的搭配、火候的掌控、油鹽醬醋的用量，都可以恰到好處。而心情不好的時候，思緒是紛亂的，根本沒有辦法把心思放在做菜上，心不在焉的結果可想而知了。

一個溫暖的家庭，一定有一個溫暖的廚房。做飯的心境，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吃飯的人。

如果一個人在家，我也不喜歡做飯，一個人的飯很難做，也不好吃。只有家人或好友圍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地吃飯，才值得用心烹飪一桌好菜。

做媽媽之後，最開心的事就是看著孩子大口大口吃著我做的飯菜，一臉幸福的樣子。當很多媽媽為孩子不愛吃飯而苦惱的時候，我從來沒有在這件事上發愁。我覺得，每個願意用心做飯的媽媽，都會擁有會吃飯的孩子。

我總是用最簡單的食材為家人做飯，大女兒喜歡清蒸鱸魚、白灼秋葵，每次吃的時候都無限誇張地說：「媽媽做的菜是世界上最最好吃的。」這句話真是百聽不厭。其實這兩道菜做起來最省時省力，還不受油煙困擾。

才一歲多的小女兒跟我一樣愛吃蔬菜，萵苣絲、山藥片、青菜苔、四季豆，都是她喜歡的。盛一碗飯菜給她，她可以頭也不抬地吃完，儘管她還不太會用語言表達，但她認真吃飯的樣子足以把我融化。

做飯真的是可以愉悅身心的，食物也是有生命的，用心做出食物原本該有的味道，這是善待食物的生命。生活亦如此，用心對待生活，活出生命原本該有的樣子，這是善待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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