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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人人都愛「女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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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學生」一詞,並非近代鴉片戰爭之後才有的新發明。在傳統章回小說中,女學生一詞已經相當常用,例如《紅樓夢》第二回:

「雨村拍手笑道:『我這女學生名叫黛玉,他讀書凡敏字他皆念作密字,寫字遇著敏字亦減一二筆。我心中每每疑惑,今聽你說,是為此無疑矣。怪道我這女學生言語舉止另是一樣,不與凡女子相同。』」

女學生自古有之,但「女學」卻實在是近代才有的新事物。古時男尊女卑,外加宋朝之後儒家大力倡導男女授受不親,以及禁止女子拋頭露面。所以近代以前,女性接受文化教育的方式,基本都像《紅樓夢》中的黛玉寶釵一樣屬於家傳或自修。雖然也有專為女子設立的私塾,稱為「女塾」或「女館」,但通常只學習常用字、《弟子規》和「三從四德」,最多教到能寫信便作罷。至於詩文辭賦,都是不教的。想一想薛濤和李清照之後,元明清三代基本一個出名的女詩人也沒有,就知道六七百年里,中國女子受教育的比例低到何種程度。

鴉片戰爭之後,中國閉關鎖國的大門被迫打開,開始在陣痛中開始現代化進程。時人在受到男女平等之風的熏陶後,對西方指責中國女子「失教」的指責深感慚愧,1897年的《湘學報》上載文感嘆:「西人謂其國,生一人獲一人之用,而中國四萬萬人只能以二萬萬人計算,非虛語也。」

同年,中國近代的第一所新式女學堂「中國女學堂」在上海開學,資助辦學的人里有譚嗣同和張謇,而章程和公告是由梁啟超起草的。中國女學堂旨在通過新式女校,培養一批有文化的新女性,以推動中國自強。

這之後,一批西式女校在中國各大中城市陸續出現。到1919年,北京女子師範學校更名為「北京女子高等師範學校」,是教會女學外最早的一所女子大學。第二年,北京大學等高校開放女禁,女子也能進入大學就讀,這堪稱中國教育史上劃時代的里程碑。

然而想一想,女子入校這樣對於中國一半人口而言意義無比重大的事件,距今也還不到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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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學出現之前,科舉考試是男性的專利。針對女子而設的只有「花榜」,即職業妓女參加的花魁評選比賽,也設狀元、榜眼、探花的稱號。在金庸小說《書劍恩仇錄》中,就有乾隆憑藉皇權讓評委袁枚等人劃定名次的情節。

女學出現之後不到十年,延續1300多年之久的科舉制被廢除,效法歐美和日本的西式學校教育正式開始在中國大行其道。只是雖然女學開始普及,此時能進女學就讀的女子,卻幾乎無一不是社會上層。1907年,記者調查北京豫教女學堂的全部68名女生,發現清一色來自士宦家庭,其中57名的家長是官員。十五年之後的1922年,北京高師附中的女生里,仍然沒有一人出自農家。

此時的女學,百分百是富貴階層孩子的專屬領域。而像宋美齡、林徽因這樣家世不凡的孩子,一般選擇教會女學,相當於如今的國際學校。

根據物以稀為貴的原理,因為女學生的數量實在是太少,因此她們無論是在校內還是在校外,都極為引人關注。從前的大家閨秀處於深院之中,路人難得一見。而如今的年輕女學生們除了在家和在校之外,還會成群結隊地出現在大街小巷。路上的女學生不論胖瘦妍丑,走在路上就是一道移動的風景線。1908年《北京女報》曾刊文:

「這些學生,老遠地就一望而知,並不在衣服上分別,那個氣宇,就與眾不同。頭一樣,眼睛不胡看;二一樣,不像尋常女子,那樣羞羞澀澀的;三一樣,臉上福氣,帶出來有學問的樣子,正是古詩上說的腹有詩書氣自華。」

因為女學和女學生的新潮,當時的媒體對此的關注可謂巨細靡遺。大到女學堂的籌建、開辦、畢業,小到女學生的入學試題、課程安排、服裝規定、是否纏足等,都一一采寫,以饗對此充滿無比好奇心的大眾讀者。

1907年,大力興辦女學的教育家江亢虎在北京琉璃廠甸舉行女學慈善會,各校的女學生登台演說、唱歌、遊藝、義賣募捐。當天車如流水馬如龍,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轟動了北京城。但江亢虎對此心知肚明,他後來自嘲:「其實大眾的心理,哪裡都是慈善為懷?多半是來湊熱鬧,來看女學生。」

大庭廣眾之下,可以公然觀看年輕女學生的長相、神態、舉手投足和一顰一笑,對於絕大多數觀眾而言,吸引力要超過原來菜市口刑場的梟首凌遲。畢竟砍頭時時有,而女學生是近年來才出現的稀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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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女學生的著裝,跟一般都市女子全然不同。女學堂對著裝的規定力主樸素淡雅,例如上海務本女學就明文規定,「帽鞋衣褲,宜朴凈雅淡。棉夾衣服用元色,單服用白色或淡藍。脂粉及貴重首飾,一律不得攜帶。」

在路人的眼裡,清新質樸的女學生,與濃妝艷抹的一類女子形成鮮明強烈的對比。而女學生的優勢更在於知識的掌握,是文明開通的代表,也是國家和民族新興希望之所在。女學生們的詩書才華和內在氣質,普通女子一時間難以擁有。於是對於女學生的艷羨和傾慕,最直接就變成了服飾上的模仿。

女學生對於大眾的吸引力,當然主要針對男性。在魯迅的小說集《彷徨》里,有一篇《高老夫子》,寫仰慕文豪高爾基而自己改名高爾礎的混混高老桿,平時打牌、看戲、喝酒、跟女人,卻因為想看女學生,去謀了一個女學堂的教職。

而女性有時也會不自覺地羨慕女學生。魯迅的正妻朱安,在女學生來家時時常自慚形穢。許廣平們剪短髮、穿黑布裙、落落大方、談吐不凡,渾身都是青春的氣息。而朱安年近五十、臉色蠟黃、少言寡語、無人問津。朱安在她們的眼裡,就像是惋惜地看著一件雞肋古董。

年輕、漂亮、大方、知性的女學生,青春、明朗、純情、天真的女學生,對於大多數的男性而言充滿魅力。魯迅選擇許廣平而非朱安,實在也是情有可原。畢竟像魯迅那樣的頭腦和心靈,必須要受過教育的女性才能勉強跟上一二。而朱安這樣纏足無文的舊式女性,註定會在女學生面前被淘汰。

當時有權勢的男性階層,紛紛把女學生作為擇偶的第一選擇。以軍閥楊森為例,一開始娶的妻妾都不看重文化,後來就越來越逐漸注重要有文化、上學念書的女學生,把文化素質作為妻妾的關鍵標準。楊森的七妾曾桂枝在上海讀書,八妾汪德芳在上海國立音樂學院就讀,九妾蔡文娜在成都上大學,十一妾胡潔玉在重慶求學,十二妾張靈鳳,是台灣的中學。像張宗昌這樣的大老粗,一開始在妓女里擇偶,後來也開始物色起女學生來。

如果其他一切條件都理想,只是沒有入學經歷,那男方甚至還可以負責送到海外留學鍍金。民國時的《求偶》刊載啟事,說男方已在東京買好了大房子,因為房子太大住著空虛,所以想要找一位太太共住。除了註明女方須「相貌嬌艷清白」、「十七歲以上二十歲以下」、「身體健康活潑」等條件之外,還特別註明:「辦法一經訂定,即可前往東京留學,不論女家貧富,一切用費皆由男家負擔。」

即便是在文化人扎堆的高校,教授們對於女學生的趨之若鶩,也讓北京女師大校長楊蔭榆頗為不滿,曾專門要求教授們注意自己的舉止,同時也規範在校女生的行為,因此被譏諷為「寡婦主義」的校長。

其實「女學生」三個字,在想入非非的異性那裡,所意味的特定身份認同並不奇怪。就像如今女性也有了「小奶狗」、「小狼狗」、「小奶狼」等對於青年男性的特定稱謂名稱,而其中的曖昧和不可說,至少不會比「學生妹」這樣貌似中性的名詞包含得更少。但重要的分別就是:它們還沒有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廣告牌上。

社會終究還是男權社會,男性終究還是佔據主導地位。因此萬科在鄭州的廣告引起爭議,「春風十里醉 不如樹下學生妹」,板子也只能打在男性的身上。雖然歧視、不尊重、性暗示這些都值得鞭撻,但如果再想深一點:是不是把學生妹換成小奶狼,就意味著男女平等的春天終於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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