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乾:「寫意」記者
註:本文首發於《龍新周刊》第九十七期。
作者 | 李媛媛
編輯 | 吳 嬌
責編 | 錢 越
舒乙認為曾有一個人達到中國文學成熟之境界,他認為:「這種成熟,就是精深而豁達,就是尖銳而不刻薄,就是通情達理,就是有理有節,就是樂觀大度。」這個人就是蕭乾,一個包含人文情懷的記者,翻譯家,作家。
言傳身教的沈兄
1910年,蕭乾在北京一貧民屋中出生。迫於生計,孩提時的蕭乾與母親過著聚少離多的生活。13歲那年,母親去世,蕭乾開始勤工儉學。19歲那年,他進入了當時頗具聲望的燕京大學,就此翻開人生新的篇章。
1929年秋,蕭乾進入了當時對文憑不做要求的燕京大學國文專修班,來自清華大學的講師楊振聲看到蕭乾在《燕大月刊》上先後發表的小說《梨皮》《人散後》等作品後,對他另眼相看。1930年,經楊振聲介紹,蕭乾得到了向沈從文採訪的機會。
沈從文十分欣賞這位勤奮、進取的文學晚輩。初見之時,沈從文邀請蕭乾前往餐館就餐,蕭乾看見店家手中沈先生親手寫的菜單,欲留下以作紀念。沈從文說:「要菜單幹嘛?以後我會給你寫信,寫很長很長的信。」
後來,二人一直保持密切的書信往來。1931年,沈從文去國立青島大學任教,二人的魚雁往來也未曾中斷。在信中,沈從文常以「乾弟」稱呼蕭乾,「文學」是兩個人在信中談論最多的話題。沈從文甚至還將自己在文學寫作方面的心得傳授給蕭乾,希望蕭乾可以重視文字的魅力,善於巧妙運用文字活躍、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思想。蕭乾的《蠶》《小蔣》《郵票》等文章均是經沈從文之手,再發表在《大公報》上,蕭乾的文學創作水平也在這段時間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蕭乾曾說:「他是我的恩師之一,是最早把我引上文藝道路的人。」
1935年,尚未畢業的蕭乾在沈從文和楊振聲的引薦下,進入《大公報》工作。初入職場,蕭乾開始從事的是《大公報》文藝副刊的編輯工作,一年後,他被調往上海開始同時進行滬津兩地的文藝副刊編輯工作。
多年後,蕭乾回憶,那是他一生從事文藝編輯工作最緊張、最興奮也是最熱鬧的日子。為了活躍版面,他不斷開闢新的版塊;為了更好的發揮效果,他不斷去推廣書評;當有好作品問世時,他都會先在報刊上組織筆談,隨後再邀請讀者談談創作經驗。
闖蕩四方
1933年,裝有混沌思想的蕭乾與巴金在燕京大學蔚秀園的夏斧心家初次相遇。對於比自己小6歲的蕭乾,巴金給予了他兄長般的真心與耐心,他常說:「寫吧,只有寫,你才會寫。」
巴金曾讀過蕭乾的一些作品,在其中他看到了值得讚許的人物以及情節,但是他也看到了蕭乾視野的狹隘。他建議蕭乾跳出自己的小圈子,關心社會,擁抱同類。在潛移默化中,蕭乾開始蓄力跳出自己的圈子,他的心中已悄然種下了闖蕩四方的念頭。1943年,在英國深造的蕭乾放棄了學業,正式成為了《大公報》駐外記者。
「寫至此,外面警報又號叫起來了,聲音同炸彈幾乎同時到來。聽,救火車出動了,這是生死隔一層紙的日子,但是壯烈的。我得鑽洞去了,因為高射炮就在隔壁。」正是蕭乾筆下炮火中的歐洲真實的寫照。當時的蕭乾內心是矛盾的,他眷念生活,想舒舒服服地留在安全地帶;但作為一名記者,他為自己可以身處第一現場感到興奮。
那陣子蕭乾夜夜睡在硬邦邦的地下鐵道站台上,白天一聽到防空警報,便狼狽地四處尋找避難處。但是警報解除後,蕭乾便毅然闖入煙霧瀰漫的廢墟,踏尋炸彈落下的地帶,並時刻提防著角落的定時炸彈以及尚未爆炸的傢伙們。
在探訪的過程中,蕭乾曾記錄下一位耳聾的街頭賣藝人在轟炸機來臨之際的反應:「警報鳴了,人們四散了。聾子還低首用帽子討錢。一抬頭,人不見了。他喪氣地說:『嘿,票賣得可真快呀!』」他發現,這位賣藝人只是眾多樂觀市民中的一員。倫敦大轟炸中敵機猛烈的轟炸,非但沒有摧毀倫敦市民的意志,反而讓他們愈發的團結,他們攥成一個拳頭,再也聽不到為了苟且偷生而議和的聲音。
這不禁讓蕭乾想到還在太陽牌戰機轟炸下士氣日益低垂的中國軍民,於是他通過日記,通訊以及散文特寫等形式寫出了《倫敦一周間》《血紅的九月》等作品,向國內人民著重介紹英國人民在民族危機面前展現的精神面貌,傳達著來自地中海的愛國之心。
作為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歐洲戰場唯一的中國戰地記者,蕭乾曾多次隨英軍橫渡德軍潛艇經常出沒的英吉利海峽,也隨美國第七軍挺進萊茵,還目睹並記錄過剛解放時柏林的景象。從蘇,美,英三國首腦討論戰後問題的波斯坦會議到紐倫堡審判納粹戰犯再到聯合國會議,都出現過報道者蕭乾的身影。
記者修鍊史
蕭乾曾自詡自己是「介於文藝與新聞之間的兩棲動物。」他年輕時為自己做人生規劃,就曾寫到:「通過記者,廣泛體驗人生,以達到文學寫作的最終鵠的。」
在蕭乾的眾多文學作品中,展示了他不同的社會環境和人生經歷,而其中「熱愛祖國和同情普通民眾」是他永恆不變的主題。1933年至1935年,斯諾在燕京大學開設了新聞特寫的寫作課,而蕭乾恰從輔仁大學西語系轉到燕京大學新聞系,成為了斯諾的學生。當時正值新文化運動初期,斯諾在與魯迅、宋慶齡等人的接觸後,對中國的新文化運動有了初步的了解,他萌生了向其他國家讀者介紹中國五四以後新文學的想法。
斯諾將魯迅,沈從文等人的新作品翻譯成英文收錄在《活的中國》一書中,並在第二部的發行中點名要蕭乾的作品《皈依》。譯文出版後,斯諾曾給予蕭乾豐厚的稿費,蕭乾堅決不收,他認為經過斯諾的加工,自己所學到的東西遠超出自己的稿費。
在與斯諾的交往中,蕭乾不禁欽佩斯諾敏銳的觀察能力,以及透過現象看本質的洞察力。1936年斯諾曾在《星期六郵報》中發表文章預言:「日本不久將招來一場行將震撼全世界的抵抗。」1944年4月9日,他又在該報上預言:「殖民主義終將滅亡。」
蕭乾從斯諾身上看見了一個新聞記者的優良品質:揭露邪惡,反對橫暴,扶持正義,捍衛真理;到民眾中,了解他們擁護什麼,反對什麼;嚮往什麼,憎恨什麼。並將其身體力行。
蕭乾對新聞品種特質以及表現手法的看法,也深受埃德加斯諾的影響,蕭乾認為:「新聞特寫實際上就是用文藝筆法寫成的報道。」
標新立異的文學家
作為「京派」的代表作家,蕭乾的文章中帶有明顯的「京派」特色。蕭乾早期的活動場所主要集中在京津一帶,因此他早期的文學作品主要反應北京市民的生活。並且,他的文字有鮮明的個性,經過了去蕪存菁的高度純化。語言精練,敘事流暢,狀物凝練乾淨,很有「京派」講究「純正的文學趣味」思想的韻味。
蕭乾初入「京派」還是因為林徽因。1933年11月,還在燕京大學就讀的蕭乾在《大公報》中發表了短篇小說《蠶》,這引起了林徽因的注意,她認為蕭乾用感情寫作,十分難得。很快林徽因便通過沈從文將蕭乾邀請到家中。初次見面,林徽因便將《蠶》大段背出,並提出了一些學識性的建議。蕭乾聽得十分仔細,生怕漏掉一個字。對於林徽因的細心指導以及熱誠的鼓勵,直到晚年蕭乾還一直「很感激這個人」。
《蠶》原始報樣
此後,蕭乾在沈從文以及林徽因的幫助下,成為了「太太客廳的常客」。他經常參加由「京派」藝術家舉辦的文化沙龍,並漸漸成為了「京派」中的一員。而蕭乾的文學性在耳濡目染以及建設性意見中日益成熟。
在「京派」藝術中,作家們往往對世間抱有溫情,他們常常藉助情感的渲染來突出思想,抒情性較強。而在蕭乾的早期作品中,他常用詩意的眼光看待人生,以表達了他對人世間尚存一點溫情的感慨。即使是講述自己童年的不幸,也在「京派」觀點的驅使下,他也不忘呈現壓迫的對立面——「世道人心」。這在他日後的寫作中雖有所變動,但仍可見一二。
得益於「純正的文學趣味」的寫作觀念,蕭乾認為:「衡量文學翻譯的標準最重要是看對原作在感情上(非字面上)是否忠實,能否把字裡行間的(例如語氣)等翻譯出來。」而這就使得他在進行文學翻譯工作中,不會深陷在文字與結構之中,而這就使他養成了翻譯西方文學時,重新進行段落劃分的習慣。在此觀念的基礎下,蕭乾翻譯了繪本莎士比亞1至12套,《尤利西斯》等等。因此,在文學翻譯方面,蕭乾也是別有一番建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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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科技大學
-文學與藝術學院新聞系出品-
指導老師 | 陳雲萍
總編 | 萬家凝 任禕寒
主編 | 張麗麗 蘭語文 錢越
圖片 | 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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