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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案者」引發一場八方「論劍」

【編者按】本月的「大家評詩」收網了。

在這次活動中,當期詩人孫友民和他的詩受到了廣大詩友的關注,無論在微信群或者跟帖留言,他們或肯定或批評,知無不言,各抒己見,表達了對詩人的真誠,和對中國詩歌的真誠。

今天,我們將部分評論和文章跟帖收集整理,以饗讀者。也歡迎更多的詩人、評論家和讀者加入我們行列。

「探案者」引發一場八方「論劍」

【當期詩人】

孫友民,河南正陽人。上世紀80年代開始習詩,本世紀初起離開詩歌十多年。曾出版詩集《呼吸》《月光車票》等3部。

【個人詩見】

詩歌揭示神秘,揭示水火之相融、鐵血之互滲……

作為一個曾經背叛詩歌的人,一個舌面上的味蕾不夠豐富的人,我知道我的手藝是粗糙的,寫作時聽命於冥冥中的召喚,滿足於自在,乃至信馬由韁。所謂「不知有漢,無論魏晉」。

而一個離家出走的人無論走多遠,終究要回到內心的故鄉並在故鄉老去。返鄉途中,他選擇那些坦蕩、曉暢、有景深的路。他也聽從來自於頭頂三尺處的指引。

李雙(嘉賓)

1969年生於河南杞縣。1991年開始習詩,幾年後,停筆十餘年。曾參加《詩刊》青春詩會,獲河南省文學獎。

外部的客觀世界與內在心靈體驗交錯融合,形成他詩歌的多元風貌

在兩個「場域」之中的孫友民,我只認識一個。我認識的孫友民審慎地脫掉了另一個孫友民,以內省的警惕的寫作身份進入了他個人化的詩歌場域。這種「向前的逃跑」的姿態,使他對現實與想像和隱喻的世界之間,有了一個不同尋常的清晰的寫作視角和空間。他的詩自由而又內斂,節制而又開闊。但循著向內轉的閱讀線索,我們又可以發現,他是那樣的冷靜,在他的詩歌里,既沒有熟悉之物的解體和秩序的消失,也沒有傳統浪漫主義的不可信賴,他打開詩歌的方式是低角度的平民化的,是溫和的、可靠的,一切事物都散發著日常的親切的光澤。

一個人的詩歌讓人產生信賴,在於他的詩里跳動著一顆柔軟的心。在靠近南北地理交界線的丘陵地帶,孫友民隨著丘陵的移動、莊稼的生長、星斗的變化,以及來自人群的風吹,記錄下人與世界的相遇,與萬物的擁抱,融合。在對他的閱讀中,我們可以發現,他試圖在他的詩歌中,以他一個人的道德感,來喚醒那些日漸流逝的一切,偏移的一切,並賦予它們以人性的觀照和光輝。但這近乎不可能的任務,又在他明亮的詩歌背景中,加進去了一絲悲愴的暗色調。這無疑擴展了他詩歌的情感光譜,以及道德力量辨識度。

「歌聲撲面而來,蓋過初夏作物們閃爍其詞的議論。」

《放心歌唱的人》

「誰在我的頭頂拍了一下——

哦,盆地里,楊樹們集攢了一個夏天的金子。」

《深秋的南陽,與來來去去》

「一陣風——

這個春天的佈道者,馬不停蹄。

又來到另一個清晨的草根上。「

《一陣風》

詩人不僅聽到了歌聲,還聽到了「初夏作物們閃爍其詞的議論」,「 楊樹們集攢了一個夏天的金子」,「春天來到另一個清晨的草根上」。在這裡,詩人不是在用身體傾聽,用心傾聽,而是用詩人敏銳的超驗感覺重構了事物內部關係和秩序。

我一直認為澄明之境才是詩歌的最高境界。把一首詩寫得晦暗不明不是難事,把一首詩寫得清澈澄明才是對一個詩人的考驗。就像艾略特從《荒原》最終走向了《四個四重奏》。孫友民似乎從一開始就避開了「宏大敘事」的誘惑,而將目光轉向了對現實的關注,豫南那片土地上的丘陵、城市、鄉村、土地、鄉親,甚至田野上的麻雀、喜鵲、玉米、芝麻、花生等大地上的事物,構成了他詩歌的主要元素。他的詩樸素,透明,清澈。外部的客觀世界與內在心靈體驗交錯融合,形成他詩歌的多元風貌。

「你坐在路邊的石頭上,

有石頭的寧靜,也有石頭的喘息。」

《秋風中的母親》

「一個帝國的春天隱退於一張脆黃的薄紙。

一個言稱受了神旨的王在褪色的虛詞中現形。」

《汝南王巡行的春宵》

「太陽在傍晚靜穆的水面轟隆轟隆降落,

金光四濺,波瀾不驚,是簡單的。」

《在宿鴨湖談簡單》

在他的詩里,意象的能指都是清晰的,但組合後,通過每一字句之間的相互對抗、消融、糾纏,產生了一個模糊的空間,一種清晰的模糊。好的詩歌,僅僅讓人讀到語言的優美不行,讀出某種道理或者哲理也不行,好的詩歌要讓人讀出一種情緒。不管是憤怒也好,悲傷也好,欣喜也好,傷感也好,一種莫名的模糊的清晰的情緒籠罩著你。

再看他下面的詩句:

「我出駐馬驛,你去長安。

你騎五花馬。我的馬,已先於我回到草原。

我只能借一匹鐵馬上路。」

《11月10日在南陽住店問起李白》

「馬廄,早已被白水收走,

剩下一地月光,被一堆堆冷鐵與玻璃割據。」

《11月10日在南陽住店問起李白》

在這首詩里,現實與時間的錯置,突出了內在精神和外部世界的複雜關係。詩藝是一個詩人通往詩歌隱秘世界的通道。語言即世界。孫友民善於從微小的細節入手,避開對客觀事物的外在臨摹,直入事物的內部。有別於那些「觀念詩歌」,闡述知識的詩歌。他的詩歌是直接的呈現式的,具有能夠直接調動受眾思想意識的特殊功能。他的詩歌總是能營造一個令受眾不自覺就進入的一個空間,在這個空間里,他以他的方式,包括語句的、主旨的、意象的等等相互之間的相互指涉,暗示了視覺背後的那個中心。在這個中心裡,只有詩歌本身。

正如詩人劉以林所言,在漢語新詩領域,提出一個觀點或喊出一個口號,是很尋常的一件事。西方詩歌的諸多流派在國內短短十幾年即被演繹一遍,是到了以世界詩歌為背景,建立中國的本土化詩歌的時候了。以紮實的文本朝這個方向努力的詩人,友民兄是其中之一。

孫友民的詩歌是被低估的,作品的價值還遠未被足夠認可

布丁

孫友民的詩歌是被低估的。他作品的價值還遠未被足夠認可。詩歌之所以是所有文學形式中最精粹和高貴的皇冠,首先在於她的探索性,是所有的新發現和重新命名,他做到了,他的詩歌作品充滿了新鮮、新奇和新意;其次,是孫友民詩歌的跳躍性,意象的跳躍性、強烈的對比,使他的作品具備了強大的張力;再次,孫友民的詩歌作品難能可貴之處還在於傳承性,他在前衛、探索性的同時,具備良好的傳承,和我們民族的文化、民族的精神一脈相傳,讀來新奇而親近。祝賀孫友民。

孫友民的詩歌是走在正道上的,不怪異,不生硬,不故作玄虛,不裝腔作勢,口語化而不口水,語言羚羊掛角,平實中有深意,是為化境。真真值得我們很多人學習。

石生(朋友)

讀友民兄的詩,這種長句子,大排比式的寫法,是因為詩人有太多的表達慾望,在一首詩想完成整個世界。而且,詩性、文氣,自然生成,瀰漫全篇。每個詩人都應有自己的特色,友民兄已經做得很好了。雖然我知道,中國詩壇這樣寫的他並不是唯一,長期這樣書寫的我認識的至少有三五個,個個聲名遠播。友民兄是個真詩人,胸中有天地,把中原人喜愛紮根泥土、沉醉傳統文化、崇尚禮義道德的品質表達得淋漓盡致。

說到這兒,我想起我每次回駐馬店,我們小範圍在一起喝酒時的情形,他確實人如其文,好兄長對小弟的那種愛護之情,讓我終生難忘,甚至倍感有幸。對友民兄再多說一句:詩的路子是對的,唯有希望,把場景不要總是放那麼遠,顯得模糊,拉近一些,寫寫當下,寫寫身邊,寫寫工作,寫寫我們的這個變革中真實的社會。這樣就齊活兒了,大詩可成。

李曉宏(嘉賓)

筆名力原,男,1970年出生,河南濮陽人。中國社科院文學研究所訪問學者。發表詩歌百餘首,詩論五萬餘字。獲市級以上獎六次。編印詩集《為了生活的緣故》。《華龍詩叢》主編。現在濮陽市某機關工作。

中國現代漢語詩歌一定要符合中國人的審美習慣和審美髮展需求

當你剛插入一個新場所要說話時,首先要弄清楚大家在談論什麼,是個什麼氛圍;都是些什麼人在談話,有沒有交流的可能。否則,會自討沒趣;且再有價值的話,也沒人思考回應。這是第一層意思。第二層意思是,大家會問你是幹什麼的,你的意思是什麼?

今天,主持人邀請我做一回嘉賓,非常榮幸!其實,充其量,我就是個有點想法的,想在與大家交流中有點收穫的詩歌愛好者,一個為詩歌奉獻過一些美好光陰,並為此放棄過一些世俗利益,最終堅信詩歌藝術價值觀的詩歌「道友」。

回到第一段第一層意思,我知道詩評媒,是幾位有詩史責任感、有志於利用智性智慧、希望現代漢詩能健康長足發展的詩歌的仁人志士創建的有開創性的詩歌理論研究與詩歌評論的網路平台,知道幾位仁兄的熱心、苦心與慧心,所以也願意摻和進來,期望獲得一些類似醍醐灌頂的意見與建議。

第二層意思,說說我的一些詩歌觀念和思想起點。這有利大家對我有個知根知底的認識,以利從根源對我有些指導和建議。因為侍弄詩歌三十餘年,有些固執而不識時務了。從1986年師範二年級接觸到普希金與別林斯基,波德萊爾以及其後現代與後現代詩歌與詩學理論,和中國現代漢詩創作實踐與理論的探索,我一直注重理論認知與創作實踐並重的詩歌探索之路。並未在爭山頭,樹旗幟,造事件,尋歸屬的顯性詩學追求中迷失冷靜的求索。也未在多年的孤獨求索之路上沉淪。

中國現代漢語詩歌一定要符合中國人的審美習慣和審美髮展需求。這樣的中國詩歌與中國古典經典詩詞、中國新詩史上優秀詩歌成果不割裂,不對抗,能求承繼,謀發展;能少詆毀,重建設;能講融合,求突破。能將中國現代詩歌引領到開闊寬廣,堅實有效,健康持續,不斷遞進,逐步繁榮,群星並起的詩歌發展道路上來。中國現代詩歌群星必然是閃耀在中國民眾的天空之中,而不是之外的空間。這是我談論詩歌的基準。

孫友民的詩歌,詩藝嫻熟,思想內核堅實,語言充滿靈性,具有非凡活性

回到今天的主題。關於詩人孫友民的詩歌,整體印象,詩藝嫻熟,思想內核堅實,語言充滿靈性,具有非凡活性。而個別詩歌則受詩壇一些虛張聲勢的寫法影響,手法雷同,思想概念化,語氣令人生厭。還有一些詩歌介乎二者之間,思想在泊來與本地之間遊離,有新體驗,而表現夾生。因此,將其詩分為三類。

第一類詩,是我喜歡的,也是我推崇的。這類詩歌詩藝與思想情感處理妥帖自然,是上乘之作。比如,《秋風裡的母親》,語言設計策略很高,一個『『設』』字,將「秋風」具象化,附無形以質感,將母親勞苦、傷痛、孤寂,漸次衰老的人生,抒寫得清晰而濃郁,簡約卻持重。在冷靜敘寫中瀰漫一種無法排解的心痛。至情至真,藝術與情感與思想渾然一體,像一株充滿生命力的綠色植物,一次尖銳的觸碰,就會有一串令人心疼的汁液湧出。這類詩還如《放聲歌唱的人》。詩人與一個尋常遇到的放聲歌唱者『『身體里冷,或熱』』聲息與共,心中有常人的苦樂,是中國詩歌優秀傳統。此詩語言靈動自然,傳情達意足盡足寸,讀來甚感熨貼。《汝水湯湯》一詩也是很不錯的。

第二類詩,雖也寫得靈動多姿,但在思想或藝術上有些夾生。如《顏體汝水》,開頭寫的很不錯,但是像這一句「這一年,一些詩人胯下的長風是顏體的」,就表達含混,旨意不清了。最後一段的延伸,也未能恰切得收好尾。

第三類詩,我認為應該在審美上在做一些考量,不知是我的觀念有問題,還是這些詩有問題,總也找不到理由說服自己欣賞它們。《汝南王巡行的春宵》一詩里,有種虛張聲勢的東西,似乎在掩飾一種空洞。《尖叫》一詩里,有一種與「舶來」審美情趣有關的東西,感覺不踏實。好像一個中國人在抒外國人的情。

羅廣才(嘉賓)

祖籍河北衡水,1969生。《天津詩人》詩刊總編輯。著有詩集《詩戀》、散文集《難說再見》、詩文集《羅廣才詩存》等多部。

將詩歌當作 「另一顆心臟」跳動的一位詩人

乾隆甲戌進士王西庄先生曾論述何謂詩人:「所謂詩人者,非必其能吟詩也。果能胸境超脫,相對溫雅,雖一字不識,真詩人矣。如其胸境齷齪,相對塵俗,雖終日咬文嚼字,連篇累牘,乃非詩人矣。」

我近期給向《天津詩人》投稿的作者回函時,經常和初學寫詩的作者交流:「分行須慎重。想訴說寫散文,會講故事編小說,如果你有切膚之痛,如果你有獨特地發現,如果筆下有利刃有悲憫,那就去完成你的分行」。

孫友民正是有著獨特地發現,筆下有利刃、有悲憫、情感細膩,有獨特的視角體現生命的疼痛感來分行,將詩歌當作 「另一顆心臟」跳動的一位詩人。

熟悉孫友民的作品有快三年了,緣於編輯《天津詩人》2016冬之卷「中國詩選.警察詩人檔案」和後來編輯《藍盾》月刊「警察詩人」欄目。這次研討的作品就有當年我編輯的它的詩作《中年生活》。輯孫友民的作品有一種久違的感覺。我指的久違是它作品的視角和獨特的發現,以及遼闊的視野和真摯樸素的情感關照古,友民的作品洒脫、流暢,轉喻手法靈活,有西洋意象技巧,又兼顧了古典詩歌的音韻,在修辭上像一個的苦心孤詣和瀟洒超脫、求真忘我的武林人士,閃展騰挪,指上打下,聲東擊西,虛實並用,在描述上質樸天然,趣意清雅。一柄多喻或一體多象的句子比較多。

《中年生活》,從容的敘述,有一種在寫「我」或「我」在寫的一股親切,以人到中年的五種形態精準描繪出人生中場的狀態、蒼茫無驚的心境。輕描淡寫中卻淋漓盡致的體現出生命的疼痛感。

友民一直在文本與自我思想之間尋找到渾然天成、珠聯璧合的切入點,這無疑是一位真詩人明聰明的「修行」,詩的「舍利」也是非「涅槃」而不得的。期待友民為我們讀者多創作詩之「舍利」。我等讀者將期待友民能一次次寫出,讓我們靜心危坐,或拊掌驚嘆或悄然入境的佳作。

詩,帶不了給我們什麼!帶給我們的一定在迷離狀態下發生的。我說的不是醉,是這個春天裡的桃花的媚,讓媚包容仇恨,沒有仇恨的人間是永遠沒有媚也永遠沒有仇恨。

如果您認可我這段亂語,就再讀一遍今天的友民的文字,你可能會發現:明白了!而詩人孫友民,他的詩歌世界是有霾有天堂,往來的是……萬物。

百定安(嘉賓)

河南洛陽人,1962年生。1991年至今居廣東東莞。業餘讀,寫,評,譯。出版詩集、散文隨筆集及詩歌翻譯、批評集六部。獲各類文藝獎項20餘個。

長於在民族史、個人史中發現和表達過濾後的思辨

第一次讀孫友民先生的詩,感覺很親切。第一同是河南人。第二,同時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寫詩。第三,都是中間一大段停止寫詩,最近這些年又寫詩。有人把這批詩人稱為「新歸來詩人」。

孫先生的詩,毫無疑問具備了我們來自北方同齡人的諸多優點:大氣,厚重,善於開掘歷史,貫穿今古。長於在民族史、個人史中發現和表達過濾後的思辨。

孫先生經常在詩中提到」汝水」。我們讀《詩經》也經常自豪於類似的地名,風物,祖先的人事,能夠成為中國詩歌的源頭。事實上,儘管現代生活已經大大消匿了地域的文學界限,但實際上,詩歌地理始終是存在的。我1991年就到了廣東,至今已27個年頭。閱讀過程中,仍能基本上分辨出南北詩人的作品。正如書法上所說,北碑南帖,它們的書寫材質不同,風物不同,語言的質地和詩的張力都有差異。雖然不能一概而論,但基本的區分還是有的。尤其是中年詩人。

顏體汝水的切入角度不錯,但沒寫透。瘦金,柳體,平滑了。一首詩在寫作之前,要考慮的是它的獨異性。古往今來,無非那些題材,但怎麼寫是一個問題。好詩歌就是辨識度高的詩。詩的魅力就在於「我」的有意識的發現和開掘。

寫歷史題材,是對「泛史」的剔除,是對題材主宰的反叛。詩,借史而成而又獨自發現。詩的歷史,倘能延伸至今,則更具意義。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詩亦如此。

八十年代開始寫詩如我者,要提防沉溺於我們偏愛的一些美學傾向。偏于思考的詩人,讀讀米沃什等東歐的詩歌會有很大幫助。

孫先生的詩結構,語言都很好。可能就是要降降火氣。再節制、冷靜點會更好。有時要破一下自己的習慣。

寫詩的過程是自我異化、自我揚棄的過程。一種風格太順手就要警惕。尤其要提防沉溺於我們偏愛的某種美學選擇。

不妨反著寫。抒情的反濫情來寫,意象的反意象來寫,口語的自然來寫,思辨的反概念來寫。有時可以練習寫一些不那麼像詩的詩

各種風格都有寫出好詩的可能。

倘若讀一些與自己風格相悖的作品,對自己的寫作更有幫助,更能增加寫作的包容度,拓寬認知的視域。

寫作之前首要考慮的是詩的獨異性。優秀詩歌有很多標準,但辨識度肯定是重要指標之一。所謂辨識度,就是一首詩得以存在的理由和價值。辨識度既指異於人,也指異於己。

「別人已經做得很好的事情,就沒有必要再做了。做點兒不一樣的吧」(龐德)。

(寫詩)把要表達的藏得嚴實些

現代性一時大家還說不清,也許永遠說不清,但是有沒有,讀完就能感覺到。把要表達的,藏得嚴實些。像窮人出門時痛苦琢磨如何把碎銀放在身上隱秘地方那樣。

提出一打概念比寫出一首好詩容易的多。

我們寫作時經常情不自禁地犯一個毛病,急了就把自己的包袱抖出來了,結果犯忌。不要怕詩意在讀者那裡丟了。

一首詩,語言和詩意的關係就如兩個老友話別,行至渡口,語言留下,詩意獨行。

看看大家如何解讀孫友民的作品

麥冬

友民的詩歌,我總體的印象是不拘泥於句子,而是追求一種整體大氣象,大意境,讓人蕩氣迴腸。你可能發現不了綺麗之語,機巧妙句,但在似乎不經意的排列推進中,你會漸漸澎湃,讀完會忍不住擊節,如一口老酒,在口裡繞了幾遭,方才咕咚咽下入肚,那個回味綿長,讓人妙悟疊涌。

大開大合,切口又異常的小,最後,收勢又及其簡潔而意深,作者的藝術功夫足見老道。就拿《顏體汝水》來說吧。作者從一個書法體切入,卻展開一個大歷史畫卷,短短的一首詩歌,從對顏體的關照,將歷史串聯起來:說到大唐的八月,安史之亂,顏魯公縊亡,宋瘦金體,十三世紀麗水丞趙與時觀顏體,二十一世紀的汝水。這樣的開合,能夠汪洋恣意,卻又收放自如,讓人扼腕。在這首詩歌中,敘述大事件,遠顧歷史,大背景下,卻細節真實,清晰,一點不模糊,如同就在當下,如同身在現場,造成了背景的宏大,細節的鮮活之美。尤其最後一段,二十一世紀的一跳,引出柳體與時代的字眼,令人不得不折服作者對此首詩哲辯和詩歌內在邏輯的把握之技藝高超。這首詩時間跨度如此之大,卻讓作者梳理的有序而鮮活,全憑的是對詩歌內核深度邏輯的掌握,如果沒有鮮明而深刻的歷史思考,沒有對詩歌藝術從思想性上下功夫,此詩歌就會墜入意象的堆砌,即使有妙句,也只能是一個個孤峰俏麗,不能得大氣象。更甚者,墜入漫散的胡言亂語之境。

這也是目前詩歌,缺乏整體觀的現狀值得借鑒的,缺乏整體有機關聯審美者的警惕,詩歌句與句不能是孤立的,段與段不能是孤立的,句與句,段與段構成的篇才是詩歌,這是作者此詩給出的最大啟發。

友民的這組詩歌中,有類似藝術手法影子的還有《11月10日在南陽住店問起李白》、《尖叫》、《汝南王巡行的春宵》、《汝水湯湯》等。

胡天翔

也說《顏體汝水》,包括深秋的南陽,南陽問李白,汝南王巡行。我把這四首歸位一類來說,1,有歷史的縱深,格局上開闊,用詩意鑿通古今。2,用小筆墨寫出了大變遷,大無常。3,在形式與韻律上能更整齊一些,流暢一些,效果會更好。

?放聲歌唱的人?是詩人在田野里「行走」所收穫的作品之一,在友民先生去年出版的詩集?呼吸?,這個行走系列詩歌所佔篇幅不少。聽到「歌聲撲面而來,蓋過初夏作物們閃爍其詞的交談/歌聲在麻雀的翅膀上閃亮,在楊樹梢上築巢/歌聲,一直把太陽唱落/把新月喊出來。」放聲歌唱的人「有小憂傷,或小歡喜/他要把身體里的冷,或熱,都呼出來/給生活和七月,弄出一些/滾雷一樣,或者春颳風一樣的響聲;城裡的炎熱窪地,或寒冷高處/知道這個緘默的人,此時,在此地/像田野上的麻雀、喜鵲、玉米、芝麻、花生一樣/放聲歌唱嗎?」放聲歌唱的人遠離城市喧囂,貼近自然生靈,這首詩也是清新洒脫,是不是放聲歌唱的人身上,也倒映著詩人自己的影子呢?

?中年生活?寫實性地交代了一個中年詩人的生活狀態,向上的思想。詩友感覺的碰撞,對生活的敏感和感動,這也是適合寫詩的一種狀態吧。

雨山

我說說《秋風中的母親》,作者沒有謳歌,沒有煽情,詩歌呈現的面目是冷峻而凝重。作者沒有停留在個人話的親情之中,他關注的是命運和對生命的悲憫。這就使一個司空見慣的題材具有了不一樣的格局和氣象。

悲憫的情懷,我覺著這是孫友民詩歌中最可貴的品質。

《5月17日有所思》。這應該是一首哲理詩。有一定的深度與廣度,意象不凡,律動明快。孫友民先生在他的詩歌中傾注的思辨很多時候大於抒情。

《中年生活》是詩人對自己一次大打量,寫了他對人生的困惑。

《一陣風》巧妙捕捉了某個瞬間,讓稍縱即逝成為可見,非常靈動。個人很喜歡!

彭進

孫友民的詩總能給人以意外和驚喜,給人一種新鮮而又非常妥帖的閱讀體驗。僅僅是對秋風的感知,在他不同的兩首詩中,就已給人兩種別緻的體悟。在《秋風中的母親》一詩中,詩人假定「一年的秋風為一噸」,並以此為基礎,闡述歲月之塵針對於某一個人的淹沒,給人以新鮮感、畫面感、心痛感。在《深秋的南陽,與來來去去》中,詩人則言「秋風厚了一寸,人間又涼一分」,以薄厚論秋風,似乎不合常理,卻又自成一說,這樣陌生化、實物化的手法,刷新了人們對於尋常事物的感覺,亦是現代感覺之下個人對於世界的詩意呈現。

荷戟尋仇

粗讀了一遍作品,應該說很震撼。找到了一種個人的獨特的表達方式或者語法。對題材的駕馭能力很強,精於或偏好修辭,也很精彩。對地域性史跡的呈現或喚醒著眼奇特,舉輕若重,大視野小角度重細節,引人探究。要說不足,個人感到,就是語言和修辭過於猛烈,有點喧賓奪主,讓讀者身陷其中,不知來處,樂不思蜀,忽略了主題主旨。如《秋風裡的母親》,母親的形象有被詞語淹沒之嫌。個人更喜歡《中年生活》一些。

一首詩,有一個精彩比喻,一個勾魂修辭,讓讀者眼前一亮就夠了,多了就容易跑偏打滑,站不住了。

另類聲音:引經據典佔據了大量的篇幅,使得整體比較拖沓,趨於形式化,少了思想,少了當代性

古道

《顏體汝水》,我感覺有點大、空!假不假不說了。我很贊同李曉宏意見。

這首詩只是用顏魯公顏體去附會汝水一場。而詩人高高在上,作縱橫捭闔狀。這種詩風不宜提倡!"詩我"過余的自我拔高啦!我個人是反感這個"我"在詩中揮斥方遒狀的。"詩我"的拔高、虛張是寫詩大忌。有些詩人一旦寫長江黃河之類題材,一下子就慨慨然了,這是很容易使詩歌外強中乾的。

汝水是顏體,這個比喻不值得詩我這麼引經據典長篇謳歌的。或者說汝水是顏休之魂,也不應該這麼鋪張。

胡來

對於傳統的繼承做得好,情感處理得也恰當,氣息控制得有些急。整體看,這樣傳統的抒情詩,做得很不錯了,流暢,自然,一瀉千里,讀起來痛快。

有的說他的語言口語化,我覺得他的語言比較傳統,和口語沒半點關係。古典味道很濃,作者可能讀了大量的古典書,和現代語言結合的不錯,大寫意的手法。

語言和古典結合得不錯,但也因此出現了很多地方,語言比較硬,大量的古典引用使整體渙散,內容單調。引經據典佔據了大量的篇幅,使得整體比較拖沓,趨於形式化,少了思想,少了當代性。

如果去掉裡面的引經據典的,結果會看到留下來的東西很少。

可能由於和古典結合的原因,有些地方還是比較生硬些,也可能讀現代詩少些,手法比較單一。也因此很多地方感覺重複。 這種形式化嚴重的問題,很多讀書多的反而容易出現。也可能是他被他自己讀的書限制了思想,無法跳出來,打破束縛。

他的詩歌,形式結構上可以更勻稱些,節奏更加強烈些,語言凝練也需要加強。

有句話說的好,詩不怕粗,就怕俗。這詩不俗,粗可以慢慢來。

他的詩個性鮮明,不俗套,這是好事情。

網友七嘴八舌:寫恁好也就算了,還長恁帥

臨窗海棠

好詩!好舉措!大讚!

衣水

以人物、事件入詩,需要詩人強悍的具體抽象能力,使得詩歌既有深度,又有具體生動感。最重要的是,二者相斥生長,且融為一體。加上時代和生活的景深,詩歌便有了煥發活力的無限價值。孫友民兄經過多年的打磨,生活的、經驗的、政治的、想像的,不懈的淬鍊,終於達到了一種自身擁有的「獨孤九劍」的氣質和境界。感謝友民兄用心奉獻的一組生命之詩。

雪鋩

作為詩人的孫友民用詩的方式,在世界的,生活的,自我的界域感知、探尋、省察,在紛繁的生存模式中獲得精神導引,指向厚重和寬闊。 詩人引博古今,納盡山水風物,細節呈現與情思表徵相結合,多種藝術手法與口語自在融匯,嫻熟地揮灑語言媒介,造就感受的、思想的核,人類的核。因此他的詩是誠信的表達,是現實的風標,體現了詩人至真至善的人格品位,和詩與人生、人類緊密相關的價值導向,詩人本身就是「做馬不停蹄的佈道者,醞釀著人類的新風暴。」

蟈蟈

孫友民的這組詩,讀來很有味道,像舊電影,舊書信,告知匆忙奔走的我們,一些深隱於時間縫隙里的舊事、心緒抑或放射黑鐵光芒的詩意。有點涼,有點扎人,有點古意森森。這是對傳統的繼承和新的解讀,賦予了詩歌某種熟悉的、久違的新意。

香香(朋友)

孫老師的詩總能給人以意外和驚喜,給人一種清新自然的感覺。

吳相渝(安身修心)(朋友)

一個時代或者人的內心,需念出熱愛觸上飛翔的明黃。在詩人史詩般的呼吸中感受到了大風骨大情懷~

真誠

詩貴創新!此詩自創風格,有大風骨之情懷!讀有教益!

留坡

我從友民的詩中讀出中原大地的蒼顏與風骨,讀出一個詩人骨中不朽的鈣質。這是一個地域的詩性標誌,更是一個詩人賴以昭示詩意棲居的靈性所在。

木子李

詩風雄渾沉鬱,語言質感有力,意境蒼茫遼闊,具有史詩般的品質。

安然(朋友)

「把身體里的冷,或熱,都呼出來,給生活,弄出一些滾雷,或者細雨一樣的響聲。」。詩人用詩歌把內應力宣洩出來,給沉睡者一劑猛葯,抨擊麻木的人的靈魂。

「一程一程走,去埋葬那碎了一地的光」。這表達一個有思想靈魂的人用燈去為他人照亮一程,也為自己的一程進行辨識,該不該埋葬有些不該保留的東西。

詩人的作品見解很不一般,從項羽到今天個體都是他的關注,把金豆和綠豆都包在一個餃子里,品起這碗里的詩,得小心啊,別咯著牙齒了!

延尼(朋友)

詩歌發展是決定了社會的溫度。

煙雨溪

坦率、大氣,來自於內心的風骨視野:歷史與現實,東方與西方,友民兄皆以深至的情懷涵養其間,從而成就了獨特的大氣象,大格局,出而為詩:巍巍乎其高若山,洋洋乎其闊若海,浩渺連綿,不可勝極,衷心讚歎……

石看祥

孫老師的詩,大氣磅礴,縱橫捭闔,意蘊深遠;每一首詩都展示著赤子情懷,寄託著深沉的愛。

呂本懷(朋友)

孫老師的詩,不象詩,而是一個客觀存在。他的詩,不象是寫出來的,而是本來埋在地底,被他扒了出來。因此他的詩古樸,渾厚,有濃郁的泥土氣息。

相忘於江湖

孫老師是一個提燈人,照亮了很多我們後輩人的路,給他人以希望,以啟迪,以溫暖,以狂野。

時光

孫老師是自覺的詩人,他的詩有時靈秀,有時粗礪,辨識度很高噢!

無心柳

確實有點天馬行空。

牛紅麗

第一次讀孫老師的詩,很驚訝。警察、領導、詩人,這三種身份是如何融為一體的?

青山綠水

無論老師也好,領導也好,都是我學習的榜樣!

未止

寫恁好也就算了,還長恁帥。

附:孫友民【代表作品】

顏體汝水

八月,壬寅。大唐的秋蟲早已在盛世里養肥,

被一場離亂抖落。秋聲四起。

顏魯公於龍興寺,縊殺之。

是日,掛在蔡州瓦檐上的風是顏體的;

整個淮西的草木之舞是顏體的;

湯湯汝水,向東行走的腳步是顏體的;天中山,

及其深埋山中的石頭裡的光是顏體的;

這一年,一些詩人胯下的長風是顏體的。

新舊唐書的這一章,都是顏體的。

此後數百年,黃河與中原,

曾經用瘦金體書寫。

有骨,但氣短。骨瘦,如柴。

十三世紀,麗水丞趙與時觀顏真卿書,卻見——

「項羽掛甲, 樊噲排突,

硬弩欲張,鐵柱特立,卬然不可犯。」

二十一世紀,曾經顏體的汝水,岸柳依依。

另一種柳體,就這樣

輕輕地,刷新一個時代。

11月10日在南陽住店問起李白

我出駐馬驛,你去長安。

你騎五花馬。我的馬,已先於我回到草原。

我只能借一匹鐵馬上路。

走100分鐘路程,讀過20個路口,

像讀你《南都行》的20行,

切入濱河大道。見酒旗高挑。

停車。熄火。打尖。

不聞乾草味。馬廄,早已被白水收走,

剩下一地月光,被一堆堆冷鐵與玻璃割據。

我住2208房間。不聞清歌。

你住幾號樓,哪個房間,

窗外有否流雲被歌聲所遏?

言稱楚狂人的人,懷天下的人,

也懷玉,懷遠,

懷萬古愁。

你剛走起。客房裡,殘夢,和因酒而高的談笑尚在。

大路上,煙塵飛揚,蕭蕭班馬鳴尚近。

吧台上,詩與酒都在。詩是熱的,酒是溫的。

秋風裡的母親

設,一年的秋風為一噸。亞聖忌歲的年齡了,

八十四噸秋風砸落下來,從腳面起,往上堆積。

沒上膝蓋,有了風濕病;沒上胸口,有了消渴症,

沒上喉嚨,有了百年孤獨。

堆到眼睛上了,世界,

被一朵從眼睛裡升起的雲,慢慢遮蔽。

當年婦救會長的齊耳短髮,被時間的鐮刀收割乾淨。

一場感冒,是又追加的一噸風,硬把你往土裡摁。

我接你從診所出來。走一段,歇一歇。

遠處是無邊落木,近處是秋天越築越高的囹圄。

你坐在路邊的石頭上,

有石頭的寧靜,也有石頭的喘息。

那塊石頭,是多年前隕落於此,

失去了光芒的無名行星吧?

放聲歌唱的人

放聲歌唱的人,把他張大的嘴放置在下午的暖風裡,

放置在麻雀、喜鵲、玉米、芝麻、花生的道路上。

他吼出的旋律五音不全,

舌頭總是在路過水音時岔了道。

但這不重要。

歌聲撲面而來,蓋過初夏作物們閃爍其詞的議論。

歌聲在麻雀的翅膀上閃亮,在楊樹梢上築巢。

歌聲,一直把太陽唱落,

把新月喊出來。

作為城市邊緣的行走者,我

已是第二次遇見這個放聲歌唱的人。

我不知道我來,是否是為了踏他的歌聲?

但我從冥冥中感到,還會有更多次遇見。

即使不一定能夠遇見他,

也一定會遇見他的歌聲。

當我路過他寬窄不一的音域,

雙腳像蹚進了一條正值汛期的河流,

洶湧澎湃,或靜水深流。

歌聲,經過那張放置在七月的嘴,

經過遍布傳說的大地,流向天空。

放聲歌唱的人,也許

他來自城裡的某個窪地,或者高處;

平日里仰人鼻息,或養尊處優;

有小憂傷,或小歡喜。

他要把身體里的冷,或熱,都呼出來,

給生活,弄出一些

滾雷,或者細雨一樣的響聲。

城裡的炎熱窪地,或寒冷高處,

知道這個緘默的人,此時,在此地,

像田野上的麻雀、喜鵲、玉米、芝麻、花生一樣

放聲歌唱嗎?

汝南王巡行的春宵

3月17日夜讀汝南郡志,追古撫今,乃作之。

——題記

一個帝國的春天隱退於一張脆黃的薄紙。

一個言稱受了神旨的王在褪色的虛詞中現形。

佩戴金徽章的王,

目光如炬,俯瞰眾生,洞察幽微,

掃視人間如雨打秋葉,風捲殘雲。

他在春夜宴後高高的飛,低低的翔,

巡視他的應許之地,

診問人間疾苦。

統帥光明和黑夜的王,

風塵僕僕,在深夜裡忙碌。

如春天深處的貓,

了無聲息地巡行在草民的院牆上,

如履平地,如來到自己荒蕪的花園。

他寬大的褲衩上,印著

寫意的、由自己體液繪就的領地圖,

罩在挺闊的朝服里,散發著如鐵的光芒。

他俯身,一道閃電霹開夜色中的花朵。

春風吹拂他,他的春風吹拂花兒,

那些花兒,就怒放在汝南郡的春汛里,

成為千百年後方誌上一些暗香浮動的省略號。

此時,渡鴉掠過汝南郡衙的瓦頂,

給這一年的春天叼來瘟疫、閃電和流水。

中年生活

仍馭風。雖然翅膀開始僵硬、羽毛常常凌亂,

也要飛很遠的路、逆很硬的風,只棲於野。

去一棵草的內心聽水行,去一隻鳥的眼裡看雲起。

只是,秋風亂,

一把骨頭吹得劈啪作響。

尚有淚。眼角的溝壑連接了故鄉池塘。

兩口老井,幽深、凜冽,

只要用真鐵挖幾下,就有淚如泉湧。

的確與身體里的河流有關,與春天的閃電有關。

只是,晝與夜之間循環往複的拉鋸戰,

遲早都會將水井推翻。

還喝酒。在自己身上放火,

引狼煙,燒連營。

一張卑微的臉陡生殺機。

舉杯若揮刀,刀刀送魂飛。

曉風殘月上踉蹌。駕一朵雲,

「升降隨長煙,飄颻戲九垓」。*

只是,不再像當年一樣秉燭夜遊。

也吟詩。撿拾散落在大地上那些在野的漢字,

一行行,排列於袖口,

抬向高處,接近蔚藍,靠近諸神。

只是,詩行里那些隱秘的光,

即使曾經被照亮過的人,至今

都未察覺。

猶勞作。每天在北京時間上行走,

在千年之後的廢墟上,擦拭祖國的青銅器皿。

人在廟堂飛檐下,如馬在韁上,如韁系風上。

手提一具靈魂,如提一盞油燈,

一程一程走,去埋葬那碎了一地的光。

*郭璞詩句。

在宿鴨湖談簡單

七十里長堤挑著的一朵雲下,有人談起水:

「在一個野鵝是唯一水手的國度,一切都是簡單的」。

水——我的那些古老親戚,攤開它的手,

把真性情延伸成筆直的天際線,是簡單的。

風是爽朗的,不須繞街轉巷、拐彎抹角,

把岸柳的影子直接刮進水裡,是簡單的。

而陽光緊緊揪著我,把我和雲的影子,

一會兒摁在草叢裡,一會兒捆到小徑上,是簡單的。

那些載著北方之心而來的雁群,

它們在此打尖,療傷,洗塵,是簡單的。

太陽在傍晚靜穆的水面轟隆轟隆降落,

金光四濺,波瀾不驚,是簡單的。

此時的我,也是簡單的。

在我新結拜的兄弟——一棵草的眼裡,我

靜若處子,肉身上附著個透明但沒有翅膀的靈魂,

與明亮的天際線呈直角。

借著風、水,與草木、雁鳴的化合作用,

我拿出14筆畫的名字,50個年輪,五臟,六腑。把它們

簡化為貼近一粒沙、一撮土的一枚草葉。一個草民,

隨著潦草的風一起一伏,既簡單,又安逸。

5月17日有所思

花朵是用來找尋春天的。

眼淚是用來曬鹽的。

蘋果,是用來引誘的。

陽台,是用來晾光陰的。

酒,是用來搭救翅膀的。

風是用來送酒里的飛翔的。

心,是用來在裡面點燈的。

燈盞是用來等待黎明的。

流水,是用來沖刷昨天的。

大地,是用來埋葬,或者孕育的。

魔鬼,是用來關進玻璃房的。

詩篇,是用來建築一座教堂的。

雙腳是用來丈量愛山恨海的。

而愛恨,是用來組成一片葉子青生生的正面反面的。

汝水湯湯

關於汝河,我只能說

它生於伏牛山東麓的一片雲、一滴雨,

然後向東甩開一條水袖。

它曾流經一部古老的詩歌經卷:

「遵彼汝墳,伐其條枚。不見君子,惄如調飢。」*

是在詠嘆汝河岸上那些野草一樣的愛情。

它在古蔡州——顏真卿題寫天中山的地方,

拐了個顏體的、遒勁的彎,浩浩湯湯,入淮,入海。

它一直從我、我父親、我爺爺,以至

我更為上游的先輩的枕上流過。

靜靜的水流,就這樣從枕上,

將一代一代的人

帶走。

清晨,陽光灑在汝河上,伐其條枚的人還在。

一地的碎金子啊!於是,

將要遠行的人,就有了

用不盡的盤纏。

*《詩經.汝墳》句。

深秋的南陽,與來來去去

秋風厚了一寸,人間又涼一分。

唯有大地慈悲。我剛在盆地中央站定,

腳下生出的熱,就攀援到了面頰,像春天瘋長的綠,

催促風,催促我,和楚天的藍。

誰在我的頭頂拍了一下——

哦,盆地里,楊樹們集攢了一個夏天的金子,

即將散盡。那些低調走路的人握著,

作為去往下一個春天的盤纏。

劉備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卧龍崗上的燈,睡了醒,醒了睡。布衣孔明剛走。

漢朝的石匠,收起鏨子和火星子。一生都在

把公元一世紀的南陽口音和眼光,鑲進石頭。剛走。

李白的南陽,無非是高樓對紫陌,甲第連青山;

無非是麗華秀玉色,漢女嬌朱顏;無非是,

吃酒、賞色、長吟,白河灣呼鷹、走馬。

酒干,夜闌干,而南都形勝,草木和詩紛披。剛走。

丹江的水袖上,一邊綉著南陽城,一邊綉著伏牛山。

在深秋天空的鏡子里,向北方甩動。剛走。

十月背著黃金與風的口袋,腳印

還留在南山口的石頭上。過鄂,入湘。剛走。

據說,李雙守護的風穴寺,正在秋風中向南挪動。

諸神,和更多的光,都來躬耕於南陽?

千年,萬年。來的來,走的走。

金聲玉振,五行之門八面敞開。眾生熙攘,禾稼豐茂。

一陣風

一陣風,來自鄂畢河岸的一枚衰草。

或許是,蒙古以北的佈道士羊皮經卷上的動詞。

一陣風,橫穿黃河,橫穿凌晨四點的夜色,

颳走京廣鐵路一個小站上的孤獨和汽笛。

一陣風,先是吹脹了一個中原人的夢,

灌滿他半明半暗的房間,

打開書櫃里的詩句、讖語。然後

又進入他清晨睜開的眼和張開的嘴。

深入他的血管,與他的靈魂交談了一陣子。

再經過呼吸,回到大地。

一陣風——

這個春天的佈道者,馬不停蹄。

又來到另一個清晨的草根上,

醞釀著,

一場新風暴。

法律顧問: 河南有道律師事務所主任 馬 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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