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英俄、美俄互驅外交官說起
勒卡雷新書封面
從英俄、美俄互驅外交官說起
今天的早間新聞說，川總下令驅逐60名俄國駐美外交官。俄羅斯官方反應迅速，宣布驅逐60名美國外交官作為報復。
這樁公案始自3月4日，一個俄國雙料間諜斯科里帕爾和他的女兒在英國遭到神經毒劑的攻擊，目前仍在昏迷。英國佬指責是俄國人乾的。3月14日，英國首相下令驅逐23名俄國駐英外交官。還好，俄國佬伏特加還沒喝糊塗，馬上驅逐23名英國駐俄外交官。
事情越鬧越大。德國、法國、波蘭、烏克蘭、拉脫維亞、捷克、丹麥等國家紛紛宣布驅逐俄羅斯外交官。到現在為止，總共有14個歐盟國家宣布驅逐人數不等的俄羅斯外交官。好像從冷戰結束後，這次動靜最大。到底怎麼了？
按說，我等連吃瓜都夠不著，當看客都不夠格。我們的第一反應是：春秋無義戰，間諜么，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欺騙、策反、引誘，本來就是間諜這個行當的職業道德。
但是，到了21世紀，文明世界的間諜還是有底線的，那就是不嗜殺。用神經毒劑在別的國家殺人，過去克格勃經常干。但那是克格勃。這次，北極熊蠢得了無新意，不加掩飾地COPY幾十年前的舊手藝。難怪犯了眾怒。
說老實話，我是個懷疑主義者，我懷疑美德有什麼用。我也懷疑美德的對立面——間諜行為有什麼用。我一直認為，間諜這行當，就像感冒藥，你以為它治好了你的感冒，但實際上你不吃藥，感冒也會自己好的。
所以，我覺得，間諜就像窺陰癖們購置的昂貴光學器材，太陽一落山，他們就在自家的陽台上架起器材，伸著脖子觀察別人家洗澡或啪啪啪，他們熬夜熬得兩眼通紅，結果啥也沒看見。
當年，蘇聯解體時，我的文學大師、前英國間諜勒卡雷挖苦說：這件事，全世界都知道它要發生，唯獨CIA不知道。我想，他老人家不好意思說，他曾經供職的英國軍情6處也不知道。
你會問，養著一群廢物，政府有那麼傻嗎？我告訴你，政府就是這麼傻，不傻就不是政府了。當然，如你所知，我說的外國政府。
那麼，政府傻，間諜本人是不是也很傻呢？我想，間諜們本人不傻，也不是沒有基本的人性。老勒卡雷今年剛出版了他的回憶錄《鴿子通道——間諜大師的40個人生片羽》，書中講到了他和俄羅斯的著名人物葉甫根尼·普里馬科夫的一次交往——在葉利欽時代，普里馬科夫曾經當過5年俄國對外情報局局長，後來轉任俄國外交部長。他居然也是勒卡雷的鐵杆粉絲。
老勒卡雷回憶說：普里馬科夫到英國訪問，要求勒卡雷送他一本書，書名叫《史邁利的人馬》。然後，他請勒卡雷到俄國駐英大使館喝酒。此人頗為豪爽，一看勒卡雷手裡端著一杯威士忌，他對老勒卡雷說：這裡是俄國領土，在這裡只能喝伏特加。他滔滔不絕，對前英國間諜大講了一通國際形勢。事後，關於這頓酒，在他的回憶錄里，他這樣說：
「那場會面令人放鬆。我和內人都很享受與這位有趣朋友的談話。由於長期以來對這名前間諜大衛·康威爾——他如今以勒卡雷這個名字享譽全球——的敬佩，我們尤其高興收到他最近出版的新書《史邁利的人馬》，上面還有作者的簽名：向葉甫根尼·普里馬科夫獻上誠摯溫暖的問候，希望我們都能活在一個比這本書所描述的更好的世界。」
時過多年，勒卡雷說，他不記得普里馬科夫是不是問過他任何一句私人或政治的問題了。
但普里馬科夫一定會記得勒卡雷給他的簽名祝願：希望我們都能活在一個比《史邁利的人馬》所描寫的更好的世界。或者，普里馬科夫沮喪了，他發現自己還沒有活在比《史邁利的人馬》更好的世界。卡拉還活著，而且還在以過去的方式行動。
《史邁利的人馬》是勒卡雷最好的小說，書中描寫了英國間諜史邁利一步步給俄國對手下套，一直到誘他合作。這個對手的名字叫卡拉，果斷、冷酷，可以說是克格勃的化身。他之敗於史邁利，是他身上的人性起了決定性作用。
後來，有好事的美國記者問普里馬科夫部長最喜歡勒卡雷小說中的哪個人物。普部長不假思索地回答：當然是喬治·史邁利啦。
讚美自己的對手，不是因為普里馬科夫部長身上還殘存著俄國紳士的風度，我想這是因為，在史邁利的身上，還有著較多的同情、軟弱。還有，史邁利從不濫殺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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