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處蘭花香
那一年,剛出正月,瘦骨伶仃的表嫂穿著薄薄的衣衫,站在二舅家院子瑟瑟發抖。我媽給她買了幾件新衣,然後一大家人吃了頓團圓飯,算是給她和表哥草草的訂了婚。
我心疼這個和我同齡的女孩,硬要讓她迅速承認一個陌生男人是她的丈夫,該是一件多麼為難的事情,在這樣一群說著她不懂的方言的人中間,她又是多麼的孤獨。我用給她夾肉表達我對她的善意,我認為來自窮山溝兒的人,一定對肥肉很感興趣,她感激的看著我,但是不吃。後來,我才知道我是多麼的武斷和無知,並為我的自以為是深感愧疚。
村裡很多買來的媳婦後來都跑掉了,我一直暗暗打算,只要她想,我隨時選擇幫助她,並將這個打算明明白白的透露給了她。
表嫂沒跑。表嫂和表哥之間應該沒有愛情,愛情,是飽暖之後的奢侈品,生活不需要這些,但表嫂卻需要生活。表哥老實厚道,善待表嫂,表嫂為表哥生下一個漂亮的男娃,當家的權利,表哥也拱手相讓。自那後,表嫂,在這個離家千里之外的地方紮下根來。
我不知表嫂此番回四川看見家人之後,會不會動了留下來的念頭,但我揣測,她即便不留戀表哥,也應該舍不下那個漂亮的兒子。但後來發生的事,讓我一直忐忑到回程的那天。
是一個巧合,我想她們姐妹或許會有些私房話要說,就自覺到外面去轉轉。等我回來時,剛好聽見大姐夫的建議:「你就不想家?不如就留下來,把那個幺妹兒嫁在這裡。」我瞬間就明白了那個幺妹兒指的是誰,不禁心頭一驚,趕緊輕悄悄的退了出去。稍後,又故意發出大的動靜告訴他們我回來了。
這個壞了良心的大姐夫,說是把我嫁到這裡,無非就是想把我賣掉。不過,我很快就理解了他,在這個全國有名的窮縣城最窮的窮山溝兒,誰被賣掉都不稀奇。當年的表嫂,不就這樣被賣了出去嗎?在我心中,表嫂是我的親人,在他們心中,我不過是買方的親戚,他們對我又應該有什麼情分呢?我開始感覺了此行的魯莽,並為我的萬一被賣掉暗做打算。
我開始留意大姐夫的行動,他每次出門回來,我都要看看他身後是否還跟著什麼形跡可疑的人,假如他和某個人神神秘秘的商量什麼,我一定假裝不知,還有假裝幫他數錢,然後儘快抓機會逃掉。我又想,假如我沒錢沒方向,能逃到哪裡去呢?會不會逃出狼窩又入虎穴?
但,那個形跡可疑的人始終沒有出現。
我卻始終忐忑著。
表嫂半開玩笑半試探的跟我說:「要不玩幾天你自己回去,我跟她們去廣東打工?」我無語,我不知應該怎麼回答,我現在比被賣掉更忐忑的是,萬一表嫂真的不再回去,我要怎麼跟表哥交代。若不是我一力吵吵著要來,表嫂也不會走這趟親戚。
我開始心神不寧。
晚上,天又飄起了小雨,二姐也要留宿大姐家,於是我們四個人,擠在一張雙人床上。表嫂怕我夜裡掉下去,堅持讓我睡中間,四川沒有暖氣沒有爐火下著雨的三月,潮濕陰冷。但那一晚,我被擠在中間,熱得冒汗,加之又心事重重,根本無法安睡。我一直擔心她們姐妹三個會不會在半夜聯合大姐夫把我捆起來,直接交給人販子賣掉,真是那樣的話,我就連逃的機會都沒有了。
後半夜,雨大了起來,乒乒乓乓的砸在屋頂上,我擔心天都要下漏了,卻不知不覺在『嘩嘩』的轟鳴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床上就剩下了我一個,見我坐起來,大姐笑盈盈的進來問我昨晚睡的如何。我說還好還好!是啊,還好,一切都好,我還好好的坐在這裡。
表嫂已經開始收拾行囊了,我們今天要和二姐一起,去大山深處她們的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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