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七律的壓卷之作居然是這首？

最新 03-30

第 329 期

積雨輞川庄作

【唐】王維

積雨空林煙火遲，

蒸藜炊黍餉東菑。

漠漠水田飛白鷺，

陰陰夏木囀黃鸝。

山中習靜觀朝槿，

松下清齋折露葵。

野老與人爭席罷，

海鷗何事更相疑。

看到詩歌名中的「輞川」，有沒有覺得很熟悉？《枕邊讀詩》曾經讀過一首王維的《輞川閑居贈裴秀才迪》，告訴過大家，王維很喜歡終南山，就在山腳下輞川河邊買了一處別院長住。在這裡，王維寫下了不少千古名句：「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今天的這首詩也出自此處。

積雨空林煙火遲

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林野潮濕，炊煙升得很慢。

蒸藜炊黍餉東菑

「藜」就是一種野菜，現在叫灰灰菜，黍，就是大黃米，古代的五穀之一。蒸藜炊黍，就是燒菜做飯，還是粗茶淡飯。餉：是送飯到田裡的意思。

古代對土地的耕種比較講究，所以說法很多。根據《說文解字》的說法，「菑」是開墾了一年的土地，指初耕的土地，種了兩年的叫「新」，種到第三年的叫「畲」，連續耕種三年，土地沒有肥力了，就要休耕，換一塊種了。但是到了唐朝，農業水平上升，關東平原的土地基本不用輪種了，所以無論是「菑」「新」還是「畲」，都只是土地的代名詞。

這一句的意思就是說：農婦燒好了飯菜，送到村子東頭田裡，給辛苦耕耘的人吃。

看看這兩句詩，簡直就是一幅煙火氣十足的農家樂圖景啊！

緊接著，跟隨農婦的腳步，我們來到田邊看看：

漠漠水田飛白鷺，

陰陰夏木囀黃鸝。

廣闊的水田上，白鷺翩然而起，夏日的濃蔭里，傳來黃鸝婉轉的啼聲。

這兩句實在太美了，翠綠的水田，深綠的樹林，加上一白一黃兩隻飛禽，顏色相映成趣，生機盎然。加上動作描寫，白鷺伸展雙翅掠過稻田，黃鸝清脆悅耳的歌聲穿過樹林，讓人陶醉。

在周圍這樣的美景環繞下，詩人王維在做什麼呢？

山中習靜觀朝槿

深山之中養性，靜看木槿花朝開夕謝，參透人生榮枯無常。

松下清齋折露葵

幽棲於長青的松樹之下，吃著素食長齋，只摘些帶著露水的葵菜下飯。葵菜，我們曾經在《長歌行》中說過，「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這是古代常吃的一種菜，但是到王維生活的唐朝，就不太流行了，因為口感不好。但是在這裡，詩人仍然吃葵菜，反而有了一種超脫塵世之感。

這兩句禪意滿滿，不僅講詩人的日常生活，更是講一種「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捲雲舒」的人生態度。

野老與人爭席罷，

海鷗何事更相疑。

野老是詩人自稱，這兩句連用兩個典故，第一個典故是「爭席」，《莊子?雜篇?寓言》記載，楊朱去跟老子學道，去的路上，旅舍主人歡迎他，旅客們紛紛給他讓座，但學成歸來，旅客們卻不再讓座，反而與他「爭席」、搶座位。說明楊朱已經學得自然之道，不再高高在上，而是與人們打成一片了。另一個典故是「海鷗」，據《列子?黃帝篇》記載，海邊有個人常與海鷗玩耍親近，互相都沒有猜疑。有一天，父親要他把海鷗捉回家來，他再次來到海邊，海鷗就飛得遠遠的。心術不正，海鷗馬上就察覺到了。

這兩個例子，一正一反，意思是說，我已經斷了世俗的念頭，與世無爭，人們還有什麼好猜疑我的呢？這種心境，不正是前面兩句「習靜」「清齋」的結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