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解析——孝慈則忠

陳同鋼，祖籍福建閩侯，1964年畢業於陝西師大中文系。長期在寶雞工作，退休後從事業餘寫作。著有《太陽從東邊升起》《故土》《潮跡》《守望家園》《星星點燈》《生命簡史》《追綠》等十餘部散文評論通訊集。

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庄，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論語·為政》)

這裡先說季康子是什麼人？季康子（？—前468），即季孫肥，春秋時期魯國的正卿。姬姓，季氏，名肥。謚康，史稱「季康子」，是當時魯國的權臣。此時魯國公室衰弱，以季氏為首三桓強盛，季氏宗主季康子位高權重。後來魯國就是亡在他手裡的。

這段話一開始季康子問孔子「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使民，就是怎樣使用群眾。這種問話本身就有問題，使用群眾、使用別人、使用民，如何能敬忠（敬，尊敬人，忠，忠於事，勸，教導的意思）？孔子對他的這種問法很不滿意，但沒有批評他不對，而是告訴季康子，要接近老百姓，內心要有真正的莊嚴情操和承諾，親民、愛民。不要空洞地要求群眾做什麼，口頭的宣傳沒有用，天下的人聰明得很，口頭騙得了一時，騙不了永久。日常生活中也是一樣的，對人敬禮，只是表面的動作，如果內心不誠，敬禮的姿勢也會是不對的。這樣的敬禮有什麼意義。對部下、對群眾、對老百姓，一定要有發之內心的真誠，別人自然就會對你恭敬了。「孝慈則忠」，真正愛人，人對你自然盡忠。為政者對待群眾，付出像愛子女一樣的心腸，付出真情，則沒有不收到忠的效果的。如果沒有這種慈孝，光是勸導教化是沒有用的。「舉善而教不能則勸」，對於好的舉善（表彰獎勵），「教不能」，還不能取得應得的效果，部下還不懂，並不討厭他，而是諄諄教導他，自然也會被感化的。對善的要獎勵提倡，不作官樣文章，這是誠懇舉善。

把這些分析連貫起來，翻譯成現代話：季康子問孔子：君王率領人民.如何能使百姓恭敬、盡忠?孔子回答說：對待百姓必須莊重,守禮,對方自然對你恭敬。真心對待民眾,對百姓仁慈,視之如子,人民就會盡忠。樹立好的榜樣又去教導不好的人,人民自然受到感染而相視而勸。

緊接著聯繫到下段文字：

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子曰：書雲「孝乎，唯孝友於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為政？

這裡又有人對孔子說了，問孔子為什麼不為政，你自己在幹什麼？孔子引用《書經》里的話解釋說，《書經》里不是講過孝道嗎？一個人在家裡能夠孝敬父母、友愛兄弟、家人、朋友，這也就是為政了。不一定要出去當一個什麼長，至少你還是一位家長，要做好這個工作也是很不容易的，何必一定要出去從事為政的工作呢？

下面講為政的原則。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

這一節講出來一個大道理——言而有信。從中國的歷史出發，對於從政的人來說，要眼光遠大，一個政策、一個路線、一件大事，都要有百年大計的眼光，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始終不渝，這才叫言而有信。然而天下大事，原本就沒有一個完整的法律和辦法，時時都在變，但我們的初心不能變，要有信心、要有定力、要有軌跡、要有規矩。好比行車走路，大車沒有車轅與軛相連接的木銷子，小車沒有車杠與橫木相銜接的銷釘（大車的橫杆，小車的掛鉤），它靠什麼行走呢？言而有信是一個關鍵。

為政篇的最後一篇：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見義不為，無勇也。

鬼在這裡講的是祖宗的靈魂。中國文化講孝道，敬祖宗，就要拜鬼。自己的鬼要拜，別人的鬼也要拜，這難道是一種諂媚嗎？不是的。孔子說的道理很深，體現出敢於做事的氣派。夏朝文化尚忠，殷朝文化尚質，殷朝也尚鬼，那個時候社會風氣，人很誠懇老實，迷信成分很大。周朝尚文，注重人文精神，這是上古歷史文化演變有名的轉捩點。孔子在這裡提到鬼以後，緊接著就說，「見義不為，無勇也」，看到應當做到不去做，沒有勇氣，沒有智、仁、勇就無法從政，也不應當從政。也就是說，不夠選拔領導幹部的條件和資格。

日常生活中、辦事人員中、領導幹部中，不乏有許多見義不為者，對許多事情明明知道應當做，多半推諉不想去做或不敢做。還有些人和事，理論上認為都對，做起來體力智力不夠，「想得到，做不來」，對個人的前途是這樣，對天下大事也這樣。

所以，為政者要有一種犧牲精神。盡忠義，要有見義勇為的精神，要有人溺而溺、人飢而飢的胸懷。

為政篇以此作結，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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