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新國務卿蓬佩奧：比特朗普還要特朗普

「蓬佩奧無論在表達

還是思想上，都比

蒂勒森更接近特朗普總統」

（資料圖）蓬佩奧。圖/視覺中國

特朗普找到了步調一致的國務卿

本文首發於總第846期《中國新聞周刊》

2018年3月，華盛頓迎來了12年來最大的一場春雪，華盛頓周邊地區積雪最深處將近20厘米厚，學校停課，公司停工，華盛頓的政府部門也放了一天假。22日，雪後初晴，和其他政府部門一樣，美國國務院的工作人員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如果不是因為一場演講，很多人也許不會記得這尋常的一天。

在美國國務卿雷克斯·蒂勒森這天上午向國務院工作人員發表的告別演說中，這位突然遭遇解職的國務卿發了發牢騷：「華盛頓可以是一個小氣卑鄙的城市，但你們不必選擇置身其中。」話音剛落，便引來一片笑聲和掌聲，他自己也意味深長地笑了。隨後，蒂勒森讚揚了國務院工作人員和外交官，並表示希望國務院員工「繼續相互尊重」，唯獨沒怎麼提起特朗普。

2016年底，當特朗普提名蒂勒森為美國第69任國務卿時，沒有多少人想到，僅一年多後特朗普就將其解僱。這也讓蒂勒森成了美國現代歷史上「最短命」的國務卿之一。而自己被解僱的消息，蒂勒森居然是從特朗普的推特上了解到的。

3月13日，似乎已經習慣了「推特治國」的特朗普再次通過社交媒體宣布了一個重大消息：「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邁克·蓬佩奧將成為美國的新國務卿。他一定會表現出色！感謝雷克斯·蒂勒森的貢獻！吉娜·海斯佩爾將成為新任中央情報局局長，她也是第一個擔任該職的女性。祝賀所有人！」令蒂勒森尷尬的是，自己不但被解職，而且只是此條推文的二號人物，真正的主角是邁克·蓬佩奧，現任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即將入職的美國第70任國務卿。

軍人、律師、商人、政客

現年55歲的蓬佩奧出生於加利福尼亞州的橘子郡，父親是義大利人。蓬佩奧讀書期間酷愛打籃球，還是學校籃球代表隊的一員。在高中同學約翰·瑞德眼裡，蓬佩奧是一個「生來就很聰明的傢伙，永遠目標明確」。

蓬佩奧從小喜愛閱讀，曾經是俄裔美國作家安·蘭德的忠實讀者，15歲就讀了她的小說《源頭》。蓬佩奧表示自己受安·蘭德科幻小說《地球顫慄》影響很大，書中的主人公努力掙扎對抗虛無主義。從那時候起，年少的蓬佩奧就開始思考嚴肅的人生問題。

高中結束後，蓬佩奧考上了西點軍校，離開了家鄉。大學期間，他的主修專業是機械工程，1986年畢業時，成績排名是全班第一。畢業後，蓬佩奧順理成章地進入部隊，逐步升職到上尉。蓬佩奧服役期間，經歷了柏林牆的倒塌和海灣戰爭。

蓬佩奧接受採訪時提到自己服役時的經歷，表示在軍隊里學到的一件事是「重要的事情先講」。而這個行事準則，也成了伴隨他一生的習慣。在工作中，他始終是單刀直入，主次分明。

1991年，蓬佩奧離開部隊，進入哈佛大學法學院念書。在學校期間，蓬佩奧不僅是《哈佛法律評論》雜誌的編輯，也擔任過法學院教授格倫登的研究助理，後者曾是美國駐梵蒂岡大使。蓬佩奧曾不止一次向格倫登表示過自己希望進入政壇的想法，而格倫登也很欣賞蓬佩奧的才華和潛力。

1994年，蓬佩奧順利從哈佛大學畢業，並進入位於華盛頓的一家知名律所工作。不久之後，蓬佩奧就離開律所，和幾個西點軍校的校友合夥，在美國堪薩斯州的威奇托開了一家航天科技公司。對於這樣的轉變，原本希望蓬佩奧在政界大放異彩的格倫登教授多少有些失望，「看到又一個年輕人放棄了原本的政治夢想，轉而經商，真的是很遺憾。」

蓬佩奧的經商才能很快顯現出來。他的公司獲得了美國商業巨頭科赫家族的投資，而科赫家族也是美國著名的保守派政治活動家，是美國共和黨的一大金主。

2006年，蓬佩奧出任石油設備公司Sentry International總裁，也就此開始涉足與政治相關的事務，擔任保守派公共政策研究所Flint Hills的理事，這家機構後來改名為堪薩斯政策研究中心。

蓬佩奧的政治生涯，在堪薩斯正式起步。2010年，堪薩斯共和黨第四區國會議席開始選舉時，蓬佩奧決定參選國會議員。蓬佩奧曾在接受《華盛頓郵報》的採訪時分享了自己參選國會議員的原因，稱這與自己的從商經歷有關。「我在堪薩斯經營著兩個小公司，我深切地感受到政府的有些做法對企業經營者的打擊。這也是我為什麼要參選國會議員，我要改變現狀。我相信堪薩斯的很多選民是支持我這麼做的。」

憑藉經商時與科赫家族建立的友誼，蓬佩奧的參選獲得了科赫家族經濟上的支持。「蓬佩奧是一個務實的人，他和妻子在確保能給家庭一個堅實的經濟基礎後，才決定全身心投入到政壇。」哈佛大學法學院的格倫登教授表示。

2011年，蓬佩奧當選堪薩斯州眾議員，此後一直獲得連任。而科赫家族對蓬佩奧的經濟支持也在一直持續，共計30多萬美元。

在眾議院，蓬佩奧逐漸樹立了在國家安全問題上的堅定保守派形象。對奧巴馬政府內政和外交政策的攻擊不遺餘力，展現了強硬的鷹派作風。2012年，和時任美國國務卿希拉里的對峙讓蓬佩奧「一戰成名」。

2012年，美國駐敘利亞班加西領事館遭襲，包括美駐利比亞大使在內的４名外交人員喪生。美國會眾議院成立調查組，調查國務院與國務卿希拉里在這個問題上是否失職。作為小組核心成員的蓬佩奧，始終認為小組對希拉里的調查態度不夠強硬。當希拉里在國會作證時，蓬佩奧的提問毫不留情，十分犀利，讓希拉里都難以招架。這讓蓬佩奧一時間成為媒體的焦點。

此後，蓬佩奧和希拉里似乎就「結下了梁子」。2016年總統大選的初選期間，蓬佩奧的發言人就對外表示，「蓬佩奧會堅定支持共和黨提名的總統候選人，他認為希拉里無論如何也不能當美國總統。」

2016年的總統大選對蓬佩奧來說，是政治生涯的新起點。當年11月，當選美國總統的特朗普提名蓬佩奧為中央情報局局長，2017年1月，參議院確認提名，蓬佩奧宣誓就職。同時，白宮宣布，中央情報局局長蓬佩奧成為特朗普內閣成員。

「讓特朗普願意坐下傾聽」

如果要票選2017年美國總統特朗普政府中最幸運的官員，蓬佩奧一定榜上有名。如走馬燈一般換將的特朗普，卻對蓬佩奧青睞有加。蓬佩奧不僅是特朗普政府中少數升職的官員，也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個在情報機構和外交機構都擔任過最高長官的人。

在發推特隆重介紹蓬佩奧將擔任國務卿後，特朗普還在白宮發布的一份聲明中表示，通過長時間的接觸，自己已經「非常了解」蓬佩奧，而且相信他是當下「關鍵節點」擔任國務卿的正確人選。

儘管蓬佩奧只和特朗普共事一年多，兩人的淵源卻可以追溯到更早之前。2016年特朗普參與總統競選之初，在共和黨內並不被看好。當時黨內最早公開發聲支持特朗普的人，是右翼「茶黨」領袖、阿拉斯加州前州長佩林。後來「茶黨」成為特朗普當選總統的重要支持力量，而蓬佩奧正是「茶黨」的代表人物。

特朗普欣賞蓬佩奧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二者總是步調一致，用特朗普的話說，「我和蓬佩奧之間有很好的化學反應，總是在一個波長上，這也是我從國務卿身上所需要的」。而曾在前總統奧巴馬政府中擔任中央情報局局長的萊昂·帕內塔也認為，蓬佩奧的優勢之一是和特朗普的個人關係。「蓬佩奧有一種能力，讓特朗普願意坐下傾聽。這很不容易。」帕內塔表示。

根據慣例，中情局要向總統提供《總統每日簡報》，一般由一位彙報者送到總統辦公室。以往的中情局長並不會每天去總統辦公室彙報，但蓬佩奧卻堅持親自彙報。這也讓他成了白宮每天一早就和特朗普「親密接觸的人」。「我們差不多每天都會進行半小時到40分鐘的交談，總統會問很多尖銳的問題，談話的時候也非常投入。」蓬佩奧曾這樣對美國媒體描述自己和特朗普每天的公事交流。

據《華盛頓郵報》報道，為了保證彙報和交流的融洽，防止把特朗普激怒，蓬佩奧總是巧妙地在口頭彙報中避開俄羅斯等敏感話題，而將這些話題放在文字簡報中。同時，與歷屆中情局局長避免談論政治不同，蓬佩奧很願意在特朗普面前表達自己的政治觀點，兩人時常有不謀而合之感，而特朗普對蓬佩奧的信任也與日俱增。

在很多重大國際問題上，當蒂勒森和特朗普唱反調的時候，蓬佩奧卻總是站在特朗普一邊，以至於美國媒體將蓬佩奧形容成鮮明的「反蒂勒森風格」。

在很多人對特朗普推特上的爭議言論頗有微詞時，蓬佩奧也是少數幾個公開表示支持立場的人。在被問到特朗普的推特言論是否給中情局工作帶來麻煩時，蓬佩奧這樣回答，「我覺得這對於我們很有幫助。事實上，特朗普總統發的推特，有助於提高中情局工作人員理解世界的能力。」

2018年初，美國記者沃爾夫出版了一本名為《怒與火》的書，揭露了不少白宮和特朗普本人的內幕。在沃爾夫的書中，特朗普被描述成一個「不會處理或閱讀下屬彙報給他信息的人」。蓬佩奧則在接受採訪時回應稱，這樣的說法「純屬無稽之談」。他隨後不忘讚揚特朗普對報告的理解能力。

「與歷任中情局局長相比，邁克算是非常喜歡公開談論政治和表達個人看法的人。」在2006年至2009年期間擔任中情局局長的海登表示。「但中情局的同事們也樂於看到局長和總統走得近。至少我沒聽說發生過為了讓白宮開心而影響中情局判斷或工作的事情。」海登認為，「蓬佩奧無論在表達還是思想上，都比蒂勒森更接近特朗普總統。」

「低成本」鷹派

美國政論作家邁克·沃什認為，蓬佩奧和特朗普在三個重要問題上觀點一致：第一，他們都認為美國目前全球最大的競爭者是中國，而不是俄羅斯；第二，他們都主張以強硬態度對待伊朗問題，重新討論甚至取消伊朗核協議；第三，都主張直面朝鮮領導人金正恩。

而蒂勒森和特朗普在一系列重大國際問題的處理上有過爭執，尤其是在伊朗核協議、與朝鮮的對抗以及與阿拉伯國家盟友的衝突問題上。

這樣的矛盾讓特朗普非常惱火。自參選美國總統以來，特朗普就從不掩飾自己對伊朗核協議的不滿。2015年7月，伊朗與美國、英國、法國、俄羅斯、中國、德國等六國達成伊核問題全面協議。這份協議是由美國前總統奧巴馬促成的，協議以國際社會鬆綁對伊朗制裁的方式，交換伊朗對核項目的嚴厲約束。

而在特朗普看來，這份協議可以說是奧巴馬簽署的「最糟糕的協議」，特朗普的主張很明確，退出伊朗核協議，加大對伊朗制裁力度。特朗普的立場並未獲得時任國務卿蒂勒森的支持。蒂勒森還多次公開強調，伊朗核協議旨在阻止德黑蘭建造核武器，維持該協議符合美國的國家利益。

與蒂勒森不同，蓬佩奧很早之前就表達了對伊朗核問題的強硬立場，甚至「比特朗普還特朗普」。2014年，在伊朗核協議談判進入最後階段時，蓬佩奧已經加入了批判奧巴馬的陣營，主張奧巴馬立刻停止談判。軍人出身的蓬佩奧甚至呼籲對伊朗進行空襲，聲稱不到2000架次轟炸機就可以移平伊朗核設施。而在伊朗核協議最終達成後，蓬佩奧公開表示失望，並稱「這份協議是在助長伊朗繼續發展核計劃，這根本不是外交政策，而是屈服。」

而在特朗普當選總統後，蓬佩奧高調在推特上發文希望伊朗核協議被廢除，並稱「這是一個和世界上最大恐怖主義支持國的協議。」這樣的言論讓美國《洛杉磯時報》評價蓬佩奧是一個比特朗普還要鷹派的人。

「不僅在伊朗核問題上，蓬佩奧在對待穆斯林問題、氣候變化問題、移民和難民問題上的立場也和特朗普一致。不過蓬佩奧的鷹派立場可以被稱作是『低成本』鷹派，比如在討論到對俄問題上，他則沒有表現得太過激進或對立，只是提出可以考慮拒絕俄羅斯旅遊或學生簽證。」美國《大西洋月刊》的專欄作者弗里德曼表示。

保守派內閣

《華盛頓郵報》的評論家格里高利認為，蒂勒森的被解僱，象徵著傳統派共和黨在特朗普政權中正在走下坡路，而以蓬佩奧擔任國務卿為節點，美國右翼先鋒「茶黨」可以說達到歷史上政治權力的高峰。在特朗普內閣中佔據重要地位的官員中，至少有三位有「茶黨」背景，其中包括美國副總統彭斯、美國駐聯合國大使妮基·黑莉，以及白宮預算總監米克·馬爾瓦尼。

在美國華人聯合會主席薛海培看來，蓬佩奧的上台打破了美國外交政策的平衡。「蓬佩奧成為國務卿，基本上確定了美國目前鷹派的政治生態。過去美國的政治生態是走平衡路線的，歷屆政府也可以看到外交政策的平衡。現在這個平衡被打破了。包括即將出任美國國家安全顧問的約翰·博爾頓，也是一個充滿爭議的政壇保守派，奉行外交單邊主義和強硬政策。這些人的上台，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薛海培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

與此同時，蓬佩奧在中央情報局的同事也表達了些許擔心。一位中情局分析員表示，「蓬佩奧對很多問題的看法並非建立在中情局提供的中立的分析上，而有取悅白宮的傾向。」

蓬佩奧和特朗普一樣，認為中國是強大的競爭對手。擔任中央情報局長時，蓬佩奧曾在接受美國CBS專訪時表示，「中國是很強大的競爭對手，一些貿易策略明顯不利於美國。我們密切關注中國發展軍事技術和網路技術，防止美國的知識產權等受到威脅。從中長期看，中國有能力成為美國最大的對手。」

蓬佩奧擔任國務卿後，美國的外交政策將繼續趨於保守。「可以肯定，蓬佩奧會全面執行特朗普在外交方面的態度。不變的是繼續奉行『美國第一』，把經濟作為外交的主線，降低美國在國際義務方面的參與度。」 薛海培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

《中國新聞周刊》特約撰稿/蘇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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