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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我有一把刀

和張僕射塞下曲·其三

唐.盧綸

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

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我那有關於西洲的故事仍是沒有思緒在打了幾段草稿之後又哽在了心頭,不過想來文字的奇妙也正是在那每一霎那的哽出心頭,當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漸漸出現時,這便是屬於文章的因果。寫這段話時我又想起了那時的孩童時代,熱血愛追夢,白痴又善良。手持三兩竹棍便是四海遨遊的俠客,肩披單薄床褥又作世間主宰的君王;踏泥而行便樂在其中,憑夢作景就好生快活。雖然再想起時又很想笑與那時的大人們一般無二,但誰又不曾天真過。

情感漸漸麻木,思維慢慢理智。雖自私、虛偽、深陷情慾;貪婪、懶惰、沉迷物質;不得不承認這些便是我,不過生而為人這些又是多麼正常。有人便是人間,人間痛苦卻值得留戀。現在我有一隻筆,可以寫心中磊塊,寫兒時江湖,寫七情六慾,寫不盡的時光里,人間真美。

適逢看了徐老怪的《刀》之片段與阿甚的《漫蹉跎》再讀那「大雪滿弓刀」,也許故事就應該是這樣的吧…

《師傅,我有一把刀》

師傅總說,他練了半輩子的刀也未曾見過如我這般蠢笨的徒弟。若非那年看我餓倒在門外又恰逢瀾雨回潮怕凍死了我沾染晦氣,他怎麼也不會開門的,現在想來倒不如當初凍死的好。

可師傅沒說,他從來就只有我一個徒弟,他教我用刀的時候總是那麼孜孜不倦似乎想把把一切都教了進去,從不吝嗇。

今夜的雨就像十年前我初至揚刀鎮一般,如銀瀑傾頭萬般俱寂。

「刀者一往無前生死之間,阿剩你要記住用刀就是用膽,若是怕了刀就不再是刀。」這是師傅被打死前最後教給我的刀。

我知道,師傅從來就不是什麼用刀的好手。不然偌大個揚刀鎮師傅也不會只有我一個弟子。所謂的師門也只是為鎮上所有的刀戶刀客挑糞尿、泔水所換來的草屋,可師傅總是笑臉盈盈。

師傅和我一樣也是外來人。

世上最好的刀都出自揚刀鎮,世上最好的刀戶也都出自揚刀鎮。自前朝以來揚刀鎮就是皇家是鑄兵重地,也是所有刀客的夢想,能住進揚刀鎮的刀客便是最頂級的刀客。不過最好的刀戶和最頂級的刀客也要吃喝拉撒,而師傅便是住在揚刀鎮唯一的外人。

後來就有了我

「也罷,那就留下這小子吧。」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若是活干不好就連你也一塊滾蛋!」

「那當然,肯定調教好,等我老了就靠阿剩接班勒。」

那日之後,我無父無母只有師傅。

「從今日開始,日間挑泔水百擔不許偷懶,夜間揮刀數萬絕不可少。」師傅也沒問我願不願意學刀就這樣告訴我了,「還有,以後你就叫阿剩吧,剩下來就是好的。」

阿剩,真難聽的名字。

師傅愛刀如命,每次進刀戶的院子里挑泔水師傅都會故意放慢速度就為了多看幾眼那些剛硬威猛的刀,進刀客院子里時又躲在茅房裡偷學那些刀客的技法。可師傅從未有過一把像樣的刀,從未學會過那些技法。

「師傅,我都挑兩百桶了,您怎麼還只有一百桶阿!」

「滾滾滾,臭小子,那你怎麼不多揮一萬下刀呢,晚上加練!」

師傅教的刀,一直都是揮刀,師傅說在他年輕的時候曾看過絕世刀客的戰鬥,那一揮刀便是驚雷,所至之處就是空氣也似炸裂。從那以後師傅都說,最好的刀法就是揮刀。一刀下去絕不回頭,刀就是到。

「那…您還偷看人家練刀。」

「你懂什麼,那是為師為了找到不同刀客的破綻!」師傅這時總會紅著臉說,「太笨了太笨了,氣死我了從明日起你的刀就加重十斤。」

日夜如此,冷暖不息。

慢慢的我的泔水在黃昏之前就能挑完,我練刀的時間越來越長,刀的重量也越來越重,從對著空氣揮刀,再到小草,再到大樹,再到山嶺…

本以往日子會這樣過去,揚刀鎮還是揚刀鎮,師傅還是師傅,無悲無喜,剩下來就好。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胡人屢犯我朝邊境無視國威,特令揚刀鎮刀戶鑄刀器三十萬柄。所有刀客操練刀法以備外患。」當那面白聲細的公公念完這段聖旨時,所有揚刀鎮的人前所未有的興奮三十萬柄那是多少錢呀。

師傅也異常的高興,那夜竟不練刀了師傅搬來了好幾壇酒拍著我的腦袋說「阿剩,你也到了年紀,來喝酒。」

「可是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呀?聖旨里可沒有我們。」

「笨死了,我們也算是鑄刀的人呢,要不然你以為我們每天乾的都是什麼?」

「挑泔水和大糞呀。」

「呸,今天為師心情好,懶得搭理你。咱門的刀可是保家衛國的呀」

那一年,全揚刀鎮器鳴不已,一把把刀不斷被鍛造出來。直至三十萬把刀成,師傅說他從未見過如此多的刀一生足矣。

我知道,師傅很希望那裡面有一把是他的,所以一生不足矣。

世間的事變幻無常,不像刀直來直去。在三十萬好刀鑄成的第二天,揚刀鎮鎮便被包圍了,原來這三十萬把刀,從開始便是為胡人準備的,憤怒的刀客是可怕的,但更可怕的是那綿延的軍隊和真金白銀。

「錢和命都有了,誰在乎這刀給誰。」

「也是,胡人就胡人吧,這麼些年我們揚刀鎮也沒得到這狗皇帝的好處。」

「就是,就是前朝我們揚刀鎮也在,不在乎改朝換代。」

刀客的憤怒在軍隊和金錢面前變得一文不值,

「原來用刀的人也是沒有骨氣的,揚刀鎮不如改名叫低頭鎮!」那日笑盈盈的師傅再未笑過,「刀是世間至正之物,你們不配持刀。」

「喲,你還懂刀?不過是個沒天賦挑泔水的老廢物罷了。」揚刀鎮的人們對師傅的憤怒不以為然。

「如果不服,那就去死吧。你偷看我們練刀這麼多年學會了嗎?」

「留下小廢物挑泔水也可以。畢竟小廢物挑泔水都比你快。」

「看在這麼些年泔水的份上,給你們一天的時間,你不是有骨氣嗎?走還就用刀來解決,你自己選。」

那日,師傅帶著我走了。

那夜師傅不知從哪拿出的酒來。

「師傅,今後我們去哪?」「現在我的頭好暈。」

師傅的目光似乎從未如此堅定過,「阿剩…刀者一往無前生死之間,你要記住用刀就是用膽,若是怕了刀就不再是刀。」

第二日,師傅從反揚刀鎮。

那一日,我無父無母也沒了師傅,只剩下我和師傅剩給我的破刀。

師傅,還是太傻了。師傅從未看我揮刀殺過人,其實我可以的。

就像今夜師傅,我有一把刀——是你。

後記,阿剩當然是萬中無一的用刀天才就像後世的詩一樣是這般寫道的,

「世間再無揚刀鎮,只剩雨夜揮刀人。」

那麼,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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