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北京烤鴨和大部分北京小吃不一樣?
烤鴨,這東西確實好吃,流傳最廣的吃法當屬「片皮鴨」,也就是通俗所說的北京烤鴨——連皮帶肉的鴨子,與大蔥、小黃瓜一起用荷葉春餅捲起來蘸著甜麵醬吃。鴨肉的脆口和甜香,被蔥、瓜、醬放大很多倍,加上綿柔的春餅,是兼具滋味和用餐儀式感的好東西。最近幾年,帝都不少餐館在烤鴨上大做文章,推陳出新改良出了不少新吃法,比如鴨脆皮蘸白糖、鴨肉配蒜泥醬油蘿蔔條,甚至往烤鴨卷餅里加魚子醬的都大有人在。
但我認為,論及味道,這些都不如《看錢奴》里的烤鴨下白飯。刷了糖色,掛烤而成的鴨子香甜濃烈,那是下飯的無上妙品。南京的金陵烤鴨,就是這麼吃的。
有一年六月,我因公在南京出差培訓。彼時正是又漫長又悶熱的梅雨季,課餘想要結伴去中山陵、夫子廟之類走走逛逛的興緻,被天氣打消殆盡。同班的南京本地同學看出大家意興闌珊,便提議說:「一起去吃鴨子吧」。於是,帶著同學們左拐右繞,走進了一家據說有七八十年歷史的鴨子鋪,直到那時,我才知道南京鴨原來有紅白二味,除了聲明在外的桂花鹽水鴨以外,金陵烤鴨也是與之齊名的好菜。
那一頓飯,我們七個人,斬了三隻鴨子,二白一紅。鹽水鴨的具體味道印象不深,沒有吃到傳說中的桂花香,只是記得肉質特別緊實,咸香有嚼勁,下酒不錯。那隻紅鴨才是亮點,鴨皮是深棗色的,不如北京烤鴨油亮,但特別脆,筷子一戳就碎。鴨肉已經烤到非常鬆軟,咬到嘴裡如肉酥般蓬散爆炸,極富味覺的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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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驚喜是和鴨子一同上桌的一小碗滷汁。汁水顏色亮紅,稠稠的,能掛在碗壁上。嘗一口,微辣甜香。做東的同學問大家,是否有不喜歡甜口的,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就把整碗滷汁澆在切好的鴨子上,眼看著汁水稀溜溜淌開來,頓時色、香、味境界全出,賞心悅目、入口生香、欲罷不能。那一餐,我們人均吃下了三碗白米飯,最後碗底那一點殘汁,都被胃口好的同學拿來拌飯,吃相雖然難看,但卻是對美食的莫大肯定。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南京烤鴨的滷汁不是另制的,而是烤鴨的副產品。入烤爐之前,往鴨腔里灌入八角、生薑、蔥節、桂皮、香葉、醬油和清水調成的料汁,再縫合密封。如此在烤爐里外烤內煮,兩個小時後,鴨肉的鮮香慢慢滲入汁水裡,鴨子熟了,汁水也鮮透。出爐後放水,再加干辣椒、蒜頭、糖色等重料,熬到起琥珀色膠質,就是能與烤鴨一起打包的滷汁了。
識貨的本地人,在鴨脯里「斬」烤鴨的時候,都不會忘記讓店家打包捎帶一份滷汁,不是這個原湯化不了原食。嘴淡的,夾鴨肉蘸著吃,口重的則喜歡整包澆在鴨肉上。只是澆上滷汁的鴨肉需要速食、不能久置,否則鴨皮吸飽了湯汁回軟,不復煙熏火燎的生脆,與普通的鹵鴨無異了。
幾年前,我在報社工作時,曾與來訪交流的美國《washington news》記者巴恩·斯蒂文森有過一次關於中華料理的討論。巴恩是生活新聞記者,遊歷過不少地方,對美食有一整套世界觀,他對烤鴨推崇備至,在他所列的「全球十大美食」里,中國烤鴨排名第四,僅落後於日本的北極蝦天婦羅、法國的香煎小羊排和俄國的黑魚子醬。
但他對於烤鴨提出的一個問題,更讓我刮目相看:「為什麼北京烤鴨和大部分北京小吃不一樣?」對啊,雖然北京烤鴨用的是出產自北京的填鴨、蘸的是六必居的甜麵醬。但總歸和鹵煮、炒肝、驢打滾、豆汁兒等京味小吃有著氣質上的區別。即便全聚德那種明火叉烤鴨,沒有滷汁增味,最近幾年還常常被帝都人民吐槽斤兩和味道雙重縮水,但在京城請個客,不去全聚德叫一隻鴨子怎麼夠面兒。
其實原因很簡單,烤鴨的甜口、細緻、慢火久烹,都是南方特色。朱棣年間,從南京皇室傳到北京宮裡。又多年後,便宜坊的開業,才在北方民間流傳開來。舊時京城裡滿地都是山東館子、魯菜廚師,也許就是深諳「大蔥蘸醬越吃越胖」的他們,發明了片皮鴨的吃法。從這個歷史來說,北京烤鴨還得管金陵烤鴨叫一聲「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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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人曹雪芹也是烤鴨的忠實擁躉,據說《紅樓夢》連載出名後,有讀者催更,曹答:「想快點看不難,每天給我送黃酒和烤鴨來,我就為他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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