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車千秋：說對一句話就能當丞相？沒那麼簡單，人家可是武帝唯一的知音

文史 03-31

原標題：【讀史】車千秋：說對一句話就能當丞相？沒那麼簡單，人家可是武帝唯一的知音

漢高祖劉邦死後，葬於長陵。帝陵需要有人守備，也需要有人時時奉祭，於是便從齊、楚等地遷了舊時的貴族過來，定居於此。這裡邊，就包括齊國王族諸田氏。

說是守陵，按照婁敬在劉邦活著的時候提的建議，主要其實是為了「強本弱末」，本，就是劉氏，末，就是齊、楚、燕、趙、韓、魏等戰國諸雄的後人。

雖然諸國已經被秦滅掉幾十年了，但王族後人的勢力仍在，影響力仍在——這一點，從陳勝吳廣揭竿而起後一呼百應，各國紛紛重新復辟即可看出。所以，就像秦始皇滅六國後要遷六國貴族到咸陽一樣，婁敬也建議劉邦將六國貴族遷來長安。

當然了，畢竟朝代都換了兩個了，時過境遷，這些遺老遺少們最仇恨的秦朝已經被推翻，造漢朝反的可能性也就越來越低，所以，在婁敬的計劃里，把這些人遷到長陵還有另外一個目的，那就是「無事，可以備胡，諸侯有變，亦足以東伐」。說白了就是當作屯田的兵，種種地，防備一下匈奴人，也作為預備役部隊，隨時聽候調遣。

田氏的後人里，有一支改姓了車，其中一位，叫作車千秋。

田氏遷居長陵的目的就是守衛長陵，祭祀高祖劉邦，所以，車千秋的工作是家族式的，父死子繼，老爸幹什麼活，他還是接著幹什麼活——「為高寑郎」。

這種活沒什麼技術含量，也不像伺候活著的皇帝那麼複雜，只要按照一定之規有條不紊地去做就行了。這樣的工作很枯燥，如果換成現代的人去干，估計得「淡出個鳥來」。好在那時候的人大都認命，既然生下來就註定了要干這個，那就好好的幹下去，子子孫孫無窮盡地幹下去。

原本車千秋也會這麼幹下去，干一輩子，然後教會自己的兒子，再由兒子繼續幹下去。但是，有那麼一天，原本平淡無奇的生活突然迎來了轉折。

這轉折源自太子的死。

太子劉據遭人陷害，被誣衊行巫蠱之事詛咒武帝，因為害怕到老得有點糊塗也有點疑神疑鬼的老爸那裡解釋不清楚，為了自保，劉據發動兵變，殺了誣衊自己的江充。

武帝本來還將信將疑，見太子竟然假傳聖旨調動軍隊、斬殺大臣，立刻動了真怒，認為太子真的是要造反，於是立刻採取措施平定了叛軍，逼得太子到處躲藏，最後走投無路，自殺而亡。

消息傳到長陵的時候，已經是太子自殺身亡很久以後了。聽聞此事的車千秋為太子感到不平，於是頭腦一熱，給武帝寫了封替太子辯白的信。

車千秋這麼干，其實就有點沒事找事的意味了。

本來嘛，你在這裡有吃有喝有工作干有工資拿，皇帝家的事兒跟你有啥關係？而且，這件事鬧得幾萬人腦袋搬家，你去湊這個熱鬧幹什麼？不是活膩了是什麼？

當然了，冒著生命危險也要為太子喊喊冤，這說明車千秋此舉沒有任何功利色彩，純粹是出於道德良心或價值觀的驅使率性而為。

單從這一點上來看，車千秋是個真人。

車千秋的信寫得很大膽，但也寫得很簡單，就是簡簡單單的三句話，第一句是「子弄父兵，罪當笞」——兒子擅自調動老爸的軍隊，應該被打屁股；第二句是「天子之子過誤殺人，當何罪哉！」——皇帝的兒子過失殺人，打打就是行了，能有多大的罪過呢！第三句是「臣嘗夢見一白頭翁教臣言」。

寫得這麼簡單，充分說明車千秋文學修養實在有限。這可能與漢朝對待六國貴族及其後人的態度有關。讀書讀聰明了容易有想法，有想法就有可能選擇，所以還是盡量不讓他們讀書的好。

但是，第三句話卻說明，不怎麼讀書的車千秋絕非平庸之輩——他很清楚自己給皇帝寫這麼一封信的後果，也很清楚進入老年的皇帝越來越迷信鬼神的心態，所以，他把自己描繪成了一個替鬼神傳話的人。

車千秋的幸運之處在於，他這封信寫得正是時候——此時武帝對逼死太子一事深感後悔，他對自己這個嫡長子實在是太喜歡了，太子從小到大的種種好都歷歷在目，如今更是揮之不去。時時因思念和悔恨而陷入痛苦之中難以自拔的武帝，正愁沒有一個人可以說說自己心中的悔恨與思念，找不到個機會為兒子平反以緩心中之痛，結果車千秋的信就來了。

於是，武帝立刻召見了車千秋。

到底是貴族之後，擁有優良基因的車千秋長得又高又帥，「體貌甚麗」，這讓武帝更是對他憑添了幾分好感——「見而說之」。

長得好看，看著順眼，說話還能說到自己心坎里，武帝想不喜歡車千秋都不行。一高興一激動，武帝說，看來這是高祖廟裡的神靈讓你來開導我、教導我呢，既然是神靈的意思，那你就留在我身邊輔佐我吧。讓你做個啥呢？這樣吧，你一直搞祭祀，對禮儀方面的事情很熟悉，那就做個大鴻臚吧。

大鴻臚主管外賓之事，負責迎來送往，事關國家體面，是個位列九卿的重要職位。

從一個小小的郎，到位列九卿，車千秋可謂是一步登天。

你以為這就完了嗎？

當然沒有。

幾個月後，丞相劉屈氂被腰斬，官位空缺，於是車千秋再次升職，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漢丞相，封富民侯。

升職如此之快，連史官都覺得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到必須在史書上發一句議論：千秋無他材能術學，又無伐閱功勞，特以一言寤意，旬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嘗有也。

很奇怪嗎？

不奇怪呀！

人家可是武帝在當世唯一的知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