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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城市沒有夜晚

(一)

哪怕是像北京這樣龐大而忙碌的城市,一天也只有24小時,馬路上總是車水馬龍,街道上總是人頭攢動,沒有片刻冷清,每個匆匆忙忙的人都有一個計時精準的表,錶盤上的每個時間段都已經被認領。我睡覺的時候外面有人,我學習的時候外面有人,那些固有思維里覺得外面本該冷冷清清的時候,永遠會被各色各樣的人們充實著。在北京,人彷彿有用不完的精力,比起有些城市午夜後外面人少的可憐來說,黑夜對於北京的人們來說,更代表的是另一種生活的開始。

我曾經攀上高樓希望能用燈光堆砌樓宇,照出宏大的城市場面。然而當我被一座座高樓的頂層拒絕,最終在我能達到的最高點——八十二樓按下快門時,我感到一陣失望:好像不論你爬得多高,總有更高的地方遮住了你遠眺的視線。

原來在北京,被高樓遮住雙眼的我們,看得更遠竟也成了一種奢侈的事情。

攝於北京國貿,中國最繁華的商業區之一

(二)

《戀愛先生》中有一句台詞:「你見過凌晨三點的北京是什麼樣的嗎?只有在夜晚,你才能看到一座城市的冷酷和真實。」我一直不認同這句話,在我的印象里,黑夜有著區別於白天的形式卻同樣旺盛的生命力與激情。

於是在一個晚上,人刻在基因里的好奇驅使我去看看所謂「真實」的城市是什麼樣子

晚上十點,我走出了溫暖的宿舍

像螞蟻搬家一樣的遷移在這個城市裡每天都在上演,北京的270座地鐵站在每天的早晚高峰時都是一個微縮的春運場面。但是當我選擇與晚高峰人群相反的方向移動時,卻顯得是那麼突兀。

地鐵里似乎沒有別的乘客

(三)

我在王府井站下了地鐵,作為中國最古老且最著名的商業街,它不像三環外眾多年輕的商業區一樣虛榮,貪婪地用數也數不清的光源裝飾目光所能及的每個角落,似乎要把天邊都給照亮。他是一位年長的老人,厚重又典雅,簡單而不樸素,它依然保留著古老的作息方式,臨近晚上十一點開始,我看著燈火逐漸熄滅,路人逐漸稀少,店鋪也一家家關門打烊,一切都似乎和某個小鎮上的商業街沒什麼不同。

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如此安靜的王府井大街

深夜十二點,王府井大街上燈光仍然亮著,但已經鮮有路人。遠遠地聽到一群醉鬼邊互相攙扶著走邊大喊「X他媽的」,刺耳的罵聲在空曠的大街上顯得尤為清晰。他們怎麼了?他們有什麼故事?這些都不重要,不論今夜如何放縱,天一亮他們又會重新披上偽裝,融入到這個城市的2200萬忙碌的人中,像水融入水裡,不留一點痕迹。

(四)

丁師傅說自己算半個北京人,面對我的鏡頭他表現得很感興趣,問了我很多和相機有關的事情。他開夜車是因為他的並沒有辦網約車執照,如果被抓住會繳納一大筆罰款,但是晚上交警一般只查酒駕,「安全係數」更高。他說他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開著自己的車四處旅行、攝影。

深夜的城市裡,計程車司機是唯一清醒的人,他們見過你最真實的模樣。丁師傅同其他的十四萬位同行一樣,擺渡著一個又一個城市的迷醉靈魂。我一直覺得每輛計程車,在深夜裡,都是一處流動的故事,車裡的故事,可以是悲傷的痛哭流涕,也可以是溫情的嘴角上揚,或者是興奮的開心不已,亦或酣醉的胡亂說話。

聽完我今晚出行的目的,丁師傅突然變得非常有感觸並和我訴說了很多。他見過深夜裡的太多人,太多面孔,太多故事,以至於他對此開始麻木起來,但當他偶爾回想起來時,才覺得這些面孔竟是如此生動。他的乘客里,有從KTV里出來的醉醺醺的大金土豪有從醫院大樓里剛做完手術出來的白衣聖手有從機場相互擁抱告別淚眼婆娑的青雉情侶,有從高聳入雲的寫字樓里出來,臉上疲憊不堪的黃金白領,也有從街邊相互爭吵女孩甩開男孩的手後,留在原地沉默的男孩。

我的路程不算太長,一路上他好像故意放慢了車速——為了能和我這個陌生人多幾分鐘的訴說,最後下車時,丁師傅讓我給他拍一張照片。

接下來還有幾個小時的漫漫長夜,丁師傅還要繼續在夜晚載著一個又一個故事繼續奔波。

丁師傅說他已經習慣了白天睡覺,晚上工作

(五)

深夜裡溫暖的黃色M形標誌讓人心生溫暖

568,這是北京麥當勞餐廳的數量。24小時營業的麥當勞,過了深夜十二點就已不再是麥當勞。它換了一個角色,開始成為一個歸所。它更像是中國的深夜食堂,只不過沒人會跟店家傾訴。十二點後,吃已經不再是重要的目的,人們在這裡,除用餐之外,正在給自己找個片刻安息的地方。這些人,讓午夜的麥當勞,成了所謂的歸所。

自動售賣機已經暫停服務

我看到了一位深夜麥當勞里特殊的員工——流浪漢,他幫忙收拾客人們用餐過後的餐盤,順便找找有沒有可以果腹的食物,以此來換取在餐廳角落裡休息一晚的機會。他失去了一隻手臂,對他來說他失去了一切,這一切不是什麼愛人朋友,而是一個和普通人一樣好好活著的機會。

麥當勞是一個體面的避難所

我看到了一位拿著三本磚一樣厚的書的中年男人,他將頭埋在書中,偶爾抬起頭看看手機。他衣著簡樸還算體面,不知道是什麼讓他選擇在深夜來到麥當勞讀書,又不忍心去打擾他一探究竟,但我相信在無數個像今天這樣的黑夜後,他終將迎來屬於他的黎明。

凌晨三點,他收拾好書本進入了睡眠

我看到凌晨兩點一群二十齣頭剛剛工作的年輕人們在下班後來麥當勞宵夜,他們似乎沒有煩惱。和這個時間麥當勞里其他的人不同,從他們眼裡看不到生活的壓力,看不到沉重的負擔,有的只是樂觀的神態和時不時迸發出來的爽朗的笑聲。

這群年輕人給午夜沉悶的麥當勞帶來了生氣

我看到的最多的是各式各樣的人,他們或衣衫襤褸,或體面大方,或三五成群,或形單影隻。我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但他們來這裡的目的都只有一個——在麥當勞得到片刻安歇。我觀察著他們每個人,他們面相各異,但臉上都寫滿了一樣的疲憊。你說,這個城市這麼大,為什麼不能讓每個人都有歇腳的地方呢?

北京的每個深夜,多少人都是這樣度過的?

(六)

凌晨四點,陸續有新的顧客來到這裡

天已經微微亮,我走出了麥當勞,結束了今晚的旅程。回頭望去,裡面仍然悄無聲息,外面依舊燈火通明。看著裡面一個個黑壓壓的影子我就想,在密封死循環社會裡,總要有隱秘的、透口氣的地方,是這些微亮讓人們咬著牙活下去的。

早上五點,北京地鐵八通線傳媒大學站

我們遇見很多人,和很多人分開,又和很多人再相遇。大家都一樣,沒有什麼不同,一樣的孤單,一樣的幸福。

回去的路上,我再見一棟棟高樓大廈,一個個陰暗角落,它們彷彿瞪著眼睛沖我戲謔。

原來這個城市沒有夜晚,只有生存的喘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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