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春水煎茶

春水煎茶

文字/香襲書卷

是夜，提筆寫文。手邊一壺茶湯，醇厚的香氣，伴著鍵盤的敲擊，夜晚也有了滋味。手工製作的不大的茶壺，只配了一隻主人杯。泥土燒制的痕迹還在，茶水裡就有了泥土的氣息。原是世上僅此一壺一杯，再無其他。愛上它，也是因為它的獨一無二，從景德鎮遇見的那一刻，就知道它與我有緣。緣分是很神奇的東西，有時候千挑萬選不如初遇的一眼。

沏茶，續水。聞香，品茗。一杯茶喝到無味，一段文字寫到花開。忘記了此刻身在何處，置身於茶香與墨跡，彷彿在野山間茅屋，窗外一片茶園，房內一盞燈火。等三五知己，來閑談世事。就著春色，淘來春水，煎茶聽曲。

又是一年清明時，明前茶的清香飄然而至。與有趣的人，說一些有趣的話，且將老爐試新茶。一個人也是好時光，深飲，淺酌，皆隨意。人生如茶，有兩種姿態，沉與浮。飲茶人有兩種姿態，拿起與放下。

一般都是友人幾位，說著話，品著茶，時間在茶葉的沉浮中，緩緩划過。而我，一個寫字的人，喜歡獨自去品味一壺茶的深刻。獨處的時候，一壺茶里可以是春天的桃林，夏天的竹葉，秋天的蘆葦，冬天的飛雪，也可以是人世間的美好情感，或者允許有點小小的幽怨。都可以啊，一個人的茶里，滋味由著自己去調配。

春光極好，深隱於茶。摘幾隻春花放於茶盅，春天就在這一杯茶里。看見了萬畝桃花的盛況，聽見了梨花開放的聲音，感受到了櫻花樹下的浪漫，聞到了往事浮現的舊時味道。都在這一杯春天的茶里，所有的故事開始和結束，註定了時辰。

《紅樓夢》中有妙玉在櫳翠庵茶品梅花雪，暫且不論用梅花雪泡茶是否科學，單就妙玉這份心性就自然了得。茶之道：和，敬，清，寂。一個能夠享受獨處的人，一個善於獨處的人，任何時候都是平和清雅的。修得萬般清寧，就在舉手投足之間。

我想掬起一捧春水，泡一壺上好的茶，與懂得的人共飲。懂得，就有了高山流水之音，而無需多言。懂得沉浮與舉放，懂得凡塵與萬物。

古人有「數間茅舍，藏書萬卷，投老村家。山中何事？松花釀酒，春水煎茶。」也想身居老屋，待到老去，春看茶，秋掃葉，夏養家禽冬燒柴。早上在屋前看太陽，午後在一本書里消磨時光，然後與一良人並立夕陽，晚上在杏花樹下喝茶，直到月色和露水清涼。

學會了，在人間煙火中尋找詩意，於柴米油鹽里安放人生。懂得了妥協與堅守，妥協成一種從容，堅守成一種雅緻。縱有千般滋味，也會接受與包容，把諸事淡然於一壺茶中，安之若泰。

春水煎茶，小火溫潤。求得雅靜，安於本分。你是那一壺春水煮出的茶湯，誰是那適宜品茶的人？我們都在人來人往中，匆忙而過，來不及多看對方一眼，錯過了許多用心煎煮的茶。

「唯有，茶甌香篆小簾櫳。」正好，與手邊的茶，對話。一場春生，新茶倍出。就著一壺春水，煎茶熬字，一切盡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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