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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利亞松&中央美院講座實錄

藝術的創作是一段旅程,一個想法,穿越時間走過空間最終變成一件作品。

——埃利亞松

1:00 a.m. 恰空

 音樂·時光·鼓浪嶼

楊璟 

00:00/13:47

繼奧拉維爾.埃利亞松(Olafur Eliasson)大型個展《道隱無名》於2018年3月24日北京紅磚美術館火爆開幕後,3月25日下午藝術家在中央美院舉辦題為《意識參與的能量》的講座,同樣火爆至極。

全文如下:

主題:意識參與的能量

時間:2018年3月25日下午

地點: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

主講:藝術家奧拉維爾.埃利亞松(Olafur Eliasson)

主持:中央美術學院實驗藝術學院院長邱志傑

中央美術學院、紅磚美術館、中央美院實驗藝術學院、中央美院美術館共同主辦

主講人:藝術家奧拉維爾.埃利亞松(Olafur Eliasson)

主持人:中央美術學院實驗藝術學院院長邱志傑

邱志傑:大家好,歡迎大家今天下午參加《意識參與的能量》講座,這是由中央美院美術館、紅磚美術館、中央美術學院一同舉辦的奧拉維爾.埃利亞松(Olafur Eliasson)先生的講座。我是邱志傑。

我自己也是抱著學習的態度來的,2009年第一次在798「彩色的物」展覽上認識了奧拉維爾.埃利亞松。我覺得對我們今天的中國藝術,對美院學生帶來巨大啟發的,主要是我在他身上能夠感覺到融合的力量。大體上來說有兩類藝術家,一類非常重視形式,非常深入思考自己關心的問題,另一類藝術家更加外向,他們關心社會的、人生的問題。

我們知道奧拉維爾.埃利亞松花了很多時間研究柏拉圖正多面體,對幾何、數學的美有非常深入的研究,也非常深入地研究材質和結構,但是在另一方面他能夠把人和環境的關係,環保的議題乃至於人心理的議題都能夠非常好的結合起來。他是非常少見的能把這種深入課題化的思索和人性的關懷能夠融合在一起的藝術家。

去年夏天我策劃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在主題展看到奧拉維爾.埃利亞松帶著學生、年輕人和各個種族的難民在那裡做工作坊,我就意識到,他還有另外一種融合能力,把個人感性的深入的關注和大團隊協作完美的融合起來。我們知道奧拉維爾.埃利亞松工作室由各式各樣的建築師和設計師所組成,除了個人的項目,實際上還做了非常多的公眾性的社會項目。

至於他作品的完美,從泰特渦輪大廳的太陽一直到我們昨天在紅磚美術館看到的這些影子,這些光影,都可以看到一個最出色的藝術家,他能夠把簡潔和豐富非常完美的融合起來,這是我在奧拉維爾.埃利亞松作品裡面所感受到的第三種融合的能力。

現場

奧拉維爾.埃利亞松:非常高興非常榮幸能夠參加這一次的講座,為大家帶來這樣一次講座,我今天大概帶來20幅圖片和大家分享,在此之前我先和中央美院的圖標合一個影。

我們先說第一個問題,當人們去觀看一件藝術作品的時候他究竟在做什麼?

首先我們說無論是什麼樣的藝術,有一點是非常基礎的,藝術需要人,需要觀眾,人們也需要藝術。現在讓我們來想像一個場景,我們觀看一件藝術品,或者是一幅畫,可以不是一幅畫,一件物品,可以是一次握手,可以是任何東西。

現在我們來想像我們開始創作一件藝術品,我們開始的點在這,我有一個想法,這個想法也許可以行諸語言,也許只是一種直覺。

我們一開始的這個想法在我們的腦子裡面,或者在我們身體裡面。然後我們把它變成了一種行動,可以是畫一個草圖,可以是寫幾個文字,可以在實驗室做一些小實驗,可以在電腦里做一些編程等等,我們可能求助科學家、建築師的幫助,最終把我們的想法變成了一個物理的存在,從想法到運動到物理存在我們走過了一段路程一段旅程,從一個思考變成了一種行為。

只有當這件作品最終被放置在一個城市裡面,一個空間中,一個人的家裡面,或者是一座美術館裡,當有觀者去觀看的時候他們一同產生了藝術的效果。

我們說藝術的創作是一段旅程,是你的一個想法,穿越時間走過空間最終變成一件作品。但是有的藝術家可能說我腦子裡面有一個了不起的靈感一個想法,但是請不要誤解你再偉大的想法,也不是一件藝術品。

別以為你有一個好的想法,你就認為自己一定可以實現它,也許在過程當中你走到一半根本無法實現,或者發現自己應該以另外一種方式去實現它,這就是一個進行實驗和實踐的作用。

其實思與行,思考與行為之間的距離比我們想像的要大得多,很多時候我們無法把一切都事先想好,一切都是一定到我們開始行動的時候才能夠有結果。

現在讓我們從觀眾的角度看一看。我們去看他也走過了一段旅程,可能這個時候我們的作品已經完成了,而我們的觀眾距離我們的作品還有一個月時間,他可能在家裡,可能在上班,他可能正在幼兒園裡面,可能在網上在廣播上在任何一個地方看到我們展覽的廣告,他可能開車帶著孩子走過一段旅程最終觀展,他可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預期,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政治觀點,也許生活可能非常困頓,也可能非常富裕,但是無論如何觀者和藝術作者一同走過了一段旅程。

當然作為藝術家我們能看到我們的觀者是在走向我們的藝術作品,他們和我們的藝術產生了一次相逢,我們希望這樣的相逢是非常有趣的,是有藝術品位的。我們看到這些觀者他們是需要我們藝術作品的。同樣我們作為藝術家也需要他們去集中精神品讀我們的作品,我們有時候創造一些環境允許他們更加集中精神,比如說:我們不希望舉著手機通過手機屏幕看我們的藝術作品,有一些藝術作品非常具有身體動力的,通過手機屏幕你是看不到這些特質的。

作為一位藝術家我們當然希望這種觀展的體驗是非常良好的,如果是一個非常良好的美術館,非常良好的空間,一切設置很完美,一個觀者非常安靜的靜靜地看這件作品,突然間他發現我能夠認出一些東西來,這個東西好像是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但是又有一些陌生。

當然並不是永遠都能發生這種情況,我們每個人都體驗過,我們讀一本書的時候,或者讀一首詩的時候,我突然發現那就是我,那就是我想說的話,就是我的內心感受。我們看一件藝術作品的時候,一件好的藝術作品可以把我們心中尚無法訴諸語言的感受,給予他語言、時間、顏色,這就是我所希望觀眾身上能夠找到這樣一種體驗。

實際上有的時候是我們在是觀看藝術品,有的時候我們有一種感覺藝術品也在回頭關注著我們,好像這件藝術品知道我想說什麼話是無法說出來的,它在幫助我說出來內心深處的感覺,某種程度它賦予了我權利和力量,讓我的感情得以宣洩。

我怎麼樣才能夠真正傾聽。如果說一件藝術作品能真正傾聽一個觀者的聲音,無論觀者有怎樣的需求,有實際需求、生活的需求、情感需求,或者情感與生活受到創傷,無論什麼如果藝術品能夠聽到這些,就意味著他被藝術看到了,如果藝術品能夠看到並且聽到觀者的內心的聲音,這個觀者就會感覺到我有足夠的好,我什麼好呢?我能夠讓一件作品傾聽我,我沒有被教授、控制去說什麼,去做什麼,而是被傾聽,展示我內心真實的感受。

我覺得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當你去走進一場藝術展的時候,這個觀者能夠感覺到你被邀請去共同創作一件藝術品,你也成為了藝術家,你也成為了藝術的一部分。

剛剛我們講到的兩場旅途,一場是藝術家從一個頭腦中的概念到行動到變成一個物理的藝術品的存在。我們講了觀者從他的生活之中情感之中慢慢走向藝術的旅途,實際上是兩場旅途,不止兩場。比如說我們的這個藝術機構也是經歷了很多的變遷和變革的,可能受到不同學派的影響,可能有不斷演進,可能也不同學術的觀點。同樣我們藝術品產生的社區也在不斷的改變,小而言之周圍的小區,也可能是這個城市,可能是這個國家,可能我們全球的氣候這些不斷演變走過一段旅程。所以這一切都是一個不同旅程交織起來的網路,實際上我們並不是創作一件原地不動的一件藝術品,而是一個宏大的網路,我們作為所有人我們都不是在這個網路以外的,我們所有人都是局內人。

在介紹我的作品之前,我再強調一下我整個的哲學家和世界觀。我們很多人受藝術傳統的教育,看似我可以在我自己的工作室裡面或者畫室裡面畫一幅畫,如果這個畫足夠好,就會被放在大世界裡面產生影響。實際不是這樣的,我們所有人做的一切都是宏大網路的一部分,並且可以去影響,去改變世界,哪怕我們一句話沒有說,也是在說一些東西。

《聚合彩虹》

這件作品叫《聚合彩虹》現在正在紅磚美術館展示,你到現場觀看你就會發現這個作品有很多小水珠從空中噴下來,還有一個燈在中間的位置,你如果走在一個正確的合適的位置或者角度,你會發現空中出現了彩虹。

當我們真正看這個作品的時候,我們會發現我們不斷的移動——站著、走著、蹲下,這個彩虹就跟著我們移動。我們把眼睛閉上彩虹就消失了,某種程度上我們的眼睛就是這件作品的合作生產者,幾個人在不同的地方看「聚合彩虹」,每個人看到的是他們獨有的彩虹,是不一樣的彩虹。

我想說的是這件作品能夠與人們動起來,能夠讓人們產生身體動作去體驗藝術不同的效果,這樣的空間就是所有人參與共同建構的。我實際上想探討的是一種建築的去物質化,什麼意思呢?我談的不是一個具體的有鋼筋水泥結構固定的建築,而是每個人走入其中,由燈、光、顏色、水所產生的一個只在那個瞬間存在的建築物。所以說在未來也許不是建築去命令我們(比如我今天講座走進這個門),而是建築可以是讓我們跟它商量的,建築是可以柔軟的,有的時候柔軟反而是強大。

《彩虹全景》 2006-2011

這是另外一件作品,這是一個你可以走進去的一件雕塑作品,我們看到這是一個光帶,有不同的顏色,如果你站在一個看到外面都是紅色的一個地方,說明你在一個紅色的帶,如果你看到不同的顏色,那麼你必須要走,你原地不動的話你看到的東西也不會動,這件作品和聚合彩虹是一個概念,我們自己要行動起來參與藝術的創作。

這個叫做《彩虹全景》的作品,放置在丹麥的澳胡斯,我是想盡量創造流動的體驗,所以我在整個作品中沒有使用任何樑柱結構,而是讓它有一種流動的體驗。

《天氣項目》2003

這個作品是一個沉浸式的空間作品,我想提供的是一個舒適的人們願意呆的友好的空間。在這個空間裡面人們可以重新考量自己與自己,自己與博物館之間的社會契約。什麼意思?我們一般去美術館和博物館觀展的時候會有一些不言而喻的規則,我們要站著,我們和作品要有距離,我們說話要小聲,等等。當我們以為沒有規則的時候,實際上規則一直存在的,我們想做的事情是重新去思考,是不是可以改變一些方式。

這些觀眾他們來的時候沒有跟我打招呼,他們在我這個空間裡面很自然的有的躺下,有的坐下,作品究竟滿足了他們怎樣的情感需求呢?每個人不一樣,有的開始冥思、沉靜,有的開始練瑜珈,有的人很恐慌,像看到原子彈爆炸以後世界末日的景象,但是這些人安靜的共處在一個空間裡面,儘管他們的想法不一樣,但是可以和而不同,他們可以在一個社區裡面成為一個社區的一員,同時保持各自的性格和各自的觀點。

《天氣項目》

這件作品的名字叫做《天氣項目》,因為天氣是我們所有人都分享的一件事情,也沒有人真正控制或者擁有天氣,這是2003年在倫敦泰特現代美術館進行的展覽。

「河床(Riverbed)」2014

這是另外一個丹麥的美術館,實際上我們紅磚美術館創始人閻世傑先生創建紅磚美術館也是受到了這裡建築和空間的靈感影響,這個作品把我家鄉冰島的河床整個搬了過來,通過集裝箱把冰島很多河床、石頭還有水空運到了丹麥。

同樣這個作品也給人留下了不同的印象,有的人看它像蘇州園林,有的人認為是不是這個美術館被泥石流沖毀了,有的人感覺到他們必須很小心在美術館裡面看這個展覽,因為他腳下不是穩定的大地,必須很小心,否則會崴著腳,所以每個人的看法是不一樣的。

這看起來像是一幅山水畫,或者是我想表現的東西是什麼呢?是乾枯的河床。在雨季過後所有的水都已經乾涸了,所有的鳥兒都已經飛走了,所有的植物都已經枯萎了,這個時候好像留下了一片空白的空間,這個空間意味著什麼呢?這就是我要展示的東西,我把石塊、河床從冰島運到了丹麥,重新把水放置進去,讓人們重新思考去想像6個月之前水在我頭頂這個高度,現在在腳下,中間經歷了什麼,有怎樣的變化,這是我想表達和表現的東西。

《未思之思圖志》

這件作品叫做《未思之思圖志》現在也在紅磚美術館展出,我簡單介紹一下。

當你走過由影子所構成的柵欄的格的時候,你會發現這些柵欄的格會跟著你去移動,如果你走的很快可能看不到,如果慢慢停下來你會發現他們跟著你移動,有的時候你會發現好像你們的關係很簡單,有一個燈,有你,有你的影子,有的時候你會發現這些關係好像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當人們一開始看見我這個玻璃幕牆上面自己影子的時候,人們動一動看自己在玻璃幕牆什麼樣子的。你會發現很多時候並不是你是觀者,你所看到的是你的影子,是玻璃幕牆中的你自己,實際上你成了一件雕塑品,實際你的影子和這個牆變成了那個積極運動的部分,而你自己反而成為了消極的不動的部分。

這是另外一件作品我創作的核心理念關於觀者的運動,參與空間的創造。比如說剛剛這件作品我們看到好像這一面有很多玻璃球組成的銀河,這邊所有的玻璃點都是黑色的,我走過去回頭一看是黃色的,我剛才看錯了嗎?回頭一看又是黃色的。所有這一切關於我們的參與是有意義的,就好像是當我們仰望星辰的時候,有的人認為星星和我毫無關係,有的人覺得我在星座上面看到了我的未來。

《盲亭》

這件作品叫做《盲亭》,現在也是放置在我們紅磚美術館的庭院當中,它是一件由玻璃、水晶,鋼鐵結構構成的一件裝置作品。我們會運用很多的光和太陽進行共同的藝術創作。有的玻璃是黑色的,有的玻璃是透明的,你越走向整個裝置藝術中心點黑色的玻璃越多,你站在最中心點的時候你周圍全是黑的,這就是為什麼叫《盲亭》,因為你什麼都看不見。這也意味著從一個哲學的抽象意義上,我們人的一生努力走向世界的中心,走向中心的時候我們忘記了我們要做什麼,這就是整個作品詩意的含義。

實際上在鏡子被發明之前,文藝復興之前歐洲人照鏡子的時候不是照鏡子,他們照自己是黑白兩色的容貌,他們用的黑曜石玻璃,我們舉著黑曜石玻璃走向庭院的時候,其實是走向了自己的未來,而這個黑曜石走向我們的過去,我們的未來和過去通過黑藥石作為連接,相逢了。

《綠色的河流》1998

Green River

這是我的另外一件作品叫做《綠色的河流》,有時候我會做一些公共空間的作品,為不同的組織去伸張他們的聲音。把一些對環境無害的環保的顏料傾倒到河流之中,河流自己的流向會攜帶這個顏料,自然而然繪製成了這樣一件作品。

我再進一步講一些我在公共空間創作的作品。

《水支腳手架》

這是我在紐約市創作的作品叫做《水支腳手架》我們在北京的建築工地常見的腳手架。很簡單,我通過一個泵把水抽上去,像一個瀑布傾倒下來。很有趣的一點,當你在遠處看到這樣一個水支腳手架的時候你會不知道自己離它有多遠,是10分鐘車程呢?還是一個小時。

這個水支瀑布也是整個西方藝術裡面很常見的主題,我在畫畫的時候也喜歡畫瀑布,我想說的是無論任何的瀑布,水向下落的時候速度是一樣,如果是一個很小的瀑布我們感覺水落下的速度很快,如果貴州黃果樹瀑布或者大瀑布我們離得很遠,會感覺水落的很慢,因為瀑布很高很大。我在城市空間做的瀑布意味著什麼?我們離著很遠,根據我們對水落速度的感知判斷出來水有多高。左上方是紐約布魯克林大橋下面做的瀑布,人們離得很遠的時候可以判斷,究竟自己離它有多遠,這個大橋有多高,某種程度我個人的一個大小體積和高度和這個空間大小產生了一種關係,我實際上成為這個空間的一部分。

《冰鍾》

這個作品是關於水、時間和空間,關於我們在這個世界中的角色,關於我們如何去影響我們周圍的環境,或者我們是否做選擇不去影響周圍的環境。我們現在生活在大的氣候危機當中,我們整個星球變暖這個問題變得非常嚴重。我想通過一件藝術作品公共空間裡面提出這個問題。我怎麼辦的呢?我從北極格陵蘭島上面採取了十幾塊大的冰川,這些冰川每一塊超過2萬年的歷史,把它們放到巴黎的中心廣場上,街上的行人可以觸摸感知冰川,其實這些冰川在電視上、網路上、科學論文裡面人們無數次探討的氣侯變暖冰川溶化,人們可以真正用自己的手、眼睛、鼻子感知什麼是氣侯變暖,冰川溶化。

這個作品叫《冰鍾Ice Watch》,有雙重意義,一方面是我們在觀看這些冰,但同時也是一個冰的手錶,因為有12塊冰,代表12個時針的指向。當我們遠處看的時候感覺很簡單,這是冰,我知道,你真正摸它的時候感覺好涼,我們把自己的大腦和我們自己的手,或者我們自己的感知和我們行動的一個器官連接在了一起。

剛剛我們看到是一些孩子,實際上很可能在未來他們會因為我們這一代對於氣候不作為,對氣侯的傷害受到影響,他們生活得會非常艱難,我思考的是我的作品怎麼樣和年輕一代產生聯繫,我怎麼樣教授他們一些知識,我的教育體系重要的一點,我如何傾聽他們的聲音。

這是我們另外一個教育的體驗的實踐,這是我在德國柏林我的工作室。我帶著我的學生們走向德國柏林街頭,我們希望能夠通過一些行動進行一種教育實踐。我們讓所有人舉著一面鏡子在頭頂上,看著頭頂通過鏡子的折射給自己導航,腳在地下走,還要走對地方,這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同時也非常有意義。

我們也會在隨機的地方以一種現場臨時發揮的原則把人們組織起來,我們想去嘗試通過這種臨時自發的現場的對於群眾的組織能不能產生藝術性的東西,產生藝術創造,我想去實踐的一個的想法就是: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一群人都可以創造藝術。

現在我們可以來試著現場做一個作品,名字叫做《困惑與翻譯》,我現在能不能嘗試著,我就不對我現在說的話進行任何的翻譯。

也許會說:啊啊太困難了,我實在無法把這些翻譯成中文。當然這個作品可能不太好,不怎麼樣,但是我們不去冒險不去實驗,我們就會失去創造一些了不起藝術作品的機會。

這是另外一個我的學生在德國國家畫廊做得一個現場藝術作品,他把很多的煙散布在裡面,導致德國的警察跟火警紛至而來,但是藝術家本人很高興,因為他因此上了很多報紙頭條,這個藝術作品可能不是很好的藝術作品,但是它仍然是一種可能性,他冒險,它具有一種藝術精神。

這就是我如何去進行實驗,進行一些非正式的藝術創作,在德國柏林我很有幸和大約100個來自不同背景的人進行合作,我們每天做很多不同實驗,嘗試發現一些新的可能性和潛在的機會。剛才看到在一起吃飯那個不是實驗作品,是我們在公共空間每天一起進餐一次。

大家看到這是在工作室裡面做的實驗,他們嘗試著如何去創造我們在紅磚看到的作品叫做《未思之思圖志》,什麼叫未思,我要思考一個事情但是我還沒有開始思考,所以思考在那個地方我還要走過一段旅途開始這個思考。

有的時候我們會思考這樣的一個問題,有沒有可能我們收到一件藝術作品是未來的自己發回給現在的自己的。這是我們在工作室實驗《聚合彩虹》的作品。

這也是一個公共項目,在街頭我們把大量的樂高積木,讓這些孩子們去構建自己的城市。

樂高的這個作品實際上是非常難完成的,因為這些不同的彼此不認識的街頭行人,他們如何一起去構建一個城市呢?一開始他們就產生了一些矛盾,我想要這樣,你想要那樣,但是逐漸地,他們現場生髮了一些規則和原則,這個地方應該放一個學校,這地方應該有一個街道等等。最終我們發現這個世界存在一種空間和公民社會的可能性,在這樣一個公共空間里,所有不認識的人一起合作,可以彼此學習。

接下來我講講邱志傑教授提到的我在威尼斯雙年展上做得一件作品。

氣侯變暖可能是我們共同的面對最大的危機。但也許有一個幾乎跟這個一樣大的危機,就是我們現在難民潮的問題。我不太了解中國的情況,在歐洲過去兩三年間時間有史無前例的數字和數量的難民湧入歐洲,而歐洲作為一個整體我覺得完全沒有成功的應對這個數量和這個量級的難民潮。

我們當時做了這樣一個實驗,我們希望在這個城市不同角落去布置一些教育的空間,我希望我的藝術團隊可以和科學家、社會科學家、城市設計師一起去合作,把這種空間變成教育的空間,能夠讓難民和我們當地的居民產生更好的融合。

一個核心的概念是,這些難民為了生存有很多東西需要和歐洲本國的國民進行學習,但是我想說的是我們歐洲國民同樣有很多東西很多知識需要向難民學習,他們教給我們的東西對於我們的生活也是非常有意義的。

實際我想問自己一個問題,我們作為藝術家我們是不是應該走出我們自己的舒適空間,走出我們美術館、博物館、畫廊,走向街頭,走向公共空間,走向真正存在的文化之中進行創作,有的時候我覺得也許這些軟的文化他們比一切更加強大,在這一切中間才是公民社會的核心精髓所在。

如果我繼續談難民問題我會談整個講座。我相信或者我有非常非常強烈的信仰關於文化的力量。我本人來到中國,我也是來學習,我也是來拿取一些東西的,同時我也是給予一些東西,比如說我做這樣一個講座。整個文化大的場域是一個系統,他們可以和政府這樣一個公共的體系,或者和私人企業經濟體系可以獨立開來,這樣一個文化體系才是公民社會的核心所在。

像我說過的那樣我們面臨著氣侯的問題,難民的問題,難民的問題源自人口的問題,比如說非洲它的人口在急劇地增加,它的教育健康的水準完全無法跟上人口的增加,導致更多的人化為難民走向世界其他的地方。我有一個想法,怎樣能同時去如何去應對,去解決難民問題和氣侯問題。我製作了這樣一種小太陽,一面是太陽能電池板,另外一面是中國製作的LED燈,裡面是一個可以多次充電的太陽能電池,我所做的就是把電池板伸出來的時候我好像在收割太陽能,收割能源一樣。

olafur eliasson the Little Sun

我所做的就是,我在德國柏林收割儲存了一些陽光,把它點亮,這就是我們在北京能夠看到的德國柏林的陽光。這就是一種關於氣候的公平,因為在這個世界上現在還有七分之一的人,如果把我們整個報告廳作為分類的話,這邊七分之一是沒有電能的,無法使用上電,生活完全要靠燒汽油、木炭、燒柴來解決生活問題,這些造成進一步氣候污染,我們做這樣一個小而美的藝術品,就是這個小太陽。

實際上小太陽這樣一個項目是一個社會企業項目,我們是在衣索比亞當地的一個城市讓當地人製作小太陽。我們通過這種方式讓農村地區、沒有電能的地區能夠使用太陽能的小太陽。我想做的就是想要從文化中進行學習,比如讓所有照片裡面的孩子都能夠有電能,能夠接受教育,在未來就不可能化身為難民走入世界其他的地方。

這是另外一個版本的小太陽,叫做小太陽鑽石,而且非常實用的,你可以把它當做一個讀書燈。所以我讓一切氣侯問題和能源問題變得觸手可及,變得具體。什麼是能源問題?不是我們腳下的接線板。我們不知道線來自哪,電來自哪,但當你握著小太陽的時候是非常具體的。

現在非洲在投放使用的小太陽已經有40萬個,我們經過統計,每一個使用小太陽家庭一周少花1美元在汽油上,如果把它乘以整個非洲總人口實際上這是一個非常非常大的數字,這些是關於如何讓權利變得去中心化,如果把40萬個小太陽使用5年,在非洲更多的地方進行推廣,可能在汽油上的花費都會省下來,包括現在正在由中東駛往非洲巨大油輪上的汽油,而且不會造成污染。

所以實際上我們這些藝術界、文藝界、文化界的人是有很大的能量和能力,我們有很多技能,可以做一些改變。比如我要去通知我們的外交部照會摩洛哥的外交部,告訴他們我要在摩洛哥做一場關於氣候的活動,他們會很緊張,政府說你不能做一個氣候抗議的活動,不允許。但是我只做一個藝術的項目,他們也會猶豫,但是我會不斷迫使他,他最終會同意,因為這是一個藝術的項目。這就是藝術可以做得事情。我們小太陽實際已經進入世界氣候峰會的現場,右下角有一個拿小太陽先生不太開心,因為他來自中亞的國家,是一個產油大國,所以他不開心。

實際上我所做的藝術作品,是充滿著積極的,正面的能量的。這樣一個小太陽會變成一個非常大的場面,所以說一個很小的,很廉價的藝術作品,有的時候是一個非常大的全球性的藝術作品

關於我們的能源,關於未來我們如何應對氣候危機?

我今天講了很多關於我的藝術作品,從一些比較普通的,世俗意義的藝術作品到我的行動。我想提醒大家去紅磚美術館會看到我很多藝術作品,也不要孤立看待它們。這些作品仍然是關於這個大的世界的,它們是關於紅磚美術館以外的整個世界,關於我們的能源、氣候、權利、公民社會,在未來,所有人一定要彼此合作,一定要知道只有攜起手來共同去應對共同分享世界的問題,我們才是強大的。

謝謝。

提問:

問:關於平衡關係的問題。怎麼平衡藝術中既可以增加我們的體驗,又有審美部分?

奧拉維爾.埃利亞松:我想說得是,有的時候一些看似很美的東西,比如說彩虹。實際上當你看到《聚合彩虹》的時候,你發現我通過一盞燈一些水霧可以把它創造出來。某種程度是一種虛假的美但是它確實又很美。我希望觀者在看到我這個作品之後產生這樣一種感覺,這個作品我也可以做,實際上這是一種藝術的民主化,所有人做可以去做藝術。很可能有的人會說,你這個作品我認為不是藝術,過幾天他會說我覺得還是一件了不起的藝術品,一個孩子第一眼看到你這個作品的時候驚嘆哇,好美啊!無論怎麼樣美是一種具有包容性的一個東西,他可以讓人們融入進來進行討論。美並不是由所謂的時尚行業去定義的,我覺得時尚行業所謂的美有的時候是丑的。我們所有人都應該能夠去創造自己的美。

問:關於實驗藝術可控性的問題,您是非常有擔當有負責心的藝術家,你做實驗藝術的時候可能想到類似全球變暖宏大的問題通過藝術表達出來。觀眾參與的時候他們並不能深刻的了解到你表達背後的含義,是不是實驗藝術會變成表面的參與,他們不會關注你表達的東西,怎麼樣可以讓觀眾更加深刻,更加了解到你所表達的意義,是不是實驗藝術應該再往更深的一步走。

奧拉維爾.埃利亞松:有的時候我們甚至不要去說明特別是這種實驗性的參與性的藝術品,我們不要說它是一件藝術作品,可能觀眾可以把它理解為是不是出了問題?我剛才和大家分享的那個河裡面投顏料,觀眾可能考慮這個河是不是被污染了,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所以有的時候觀眾不知道它是藝術品,反而是更好的藝術品,所以說藝術品的特質和它的品質並不是觀眾是否知道它是一件藝術品所決定的。

是不是觀眾表面膚淺參與藝術的創作,我的作品是促成觀眾和藝術的一次相逢,這個相逢可能是膚淺的可能不是。可能第一次的見面是膚淺的,經過5年以後他不斷去看藝術品,很可能變成一個非常高品質的能夠深刻理解藝術的人。所以我們不用真正強調第一次看到藝術品的時候一定要非常深刻理解它,因為藝術並不是關於一個東西,藝術是關於一種關係,關於我們和其他人,可能是朋友,可能是敵人的一種關係。

問:您給您的藝術作品起名字的時候是怎樣的邏輯?

奧拉維爾.埃利亞松:我認為起作品名稱的時候是一個非常實用的一個過程。有時候我就是看著它這個作品叫「綠河」就叫「綠河」。有時候我是希望能夠定一個比較複雜名字,比如說《未思之思圖志》。我希望人們對名字很費解很複雜,他們不得不停下來琢磨這個名字什麼意思?所以說這個名稱有一個雕塑的特質,讓你必須停下來去思考。

問:小太陽的作品應該有很多人使用,可以成為一個文化的影響,您做這件作品的時候有沒有考慮到要影響文化?為什麼要使用太陽能的燈光幫助非洲難民,應該還有很多別的方式?

奧拉維爾.埃利亞松:我想說得是,有時候我們只能做那些我善於做的東西,當然解決歐洲難民問題有無數的方法,我們看到歐洲整個政府他們解決的方案完全失敗了,我創造了小太陽的方案,可能不是最好的方案,但是也是挺不錯的方案,我只是給予了這種問題一個可能解決的方案。在非洲實際上我嘗試著和在一個菜市場賣菜的婦女展開了一場對話,我說你能不能別賣菜了?賣我的小太陽。她說為什麼?我說這個東西可以儲藏太陽能,可以當燈用,她說,我考慮一下。我說還是一件藝術品,她說真的嗎?我說真的,她說藝術品不是在教堂裡面嗎?你這個和教堂有關係嗎?我說是啊,我這個作品就是教堂裡面的。她說,太棒了,我一定要賣。所以我們作為藝術家我定義什麼是一件藝術品?有的時候能夠把人們連接起來能夠讓世界變成更好的地方,不要低估自己作為藝術家的能力,我們說什麼是藝術的時候,他就是藝術。

問:我來自聖馬丁,我現在的這個專業更加強調過去現在和未來,《未思之思圖志》,我有一個很好的認同感。您剛剛提到未來自己發給現在自己的一個信息的時候,那個時刻未來給您發了什麼信息,那個時候的您怎麼想的?

奧拉維爾.埃利亞松:我經常問我的學生這個問題,我們一起做一個實驗,我們現在一起想像一下,25年過去了,25年以後的你還是你,現在你從遙遠的25年以後向今天此時此地的你發過來一段信息,現在進入你的頭腦並不是很難,大家嘗試一下。過了25年這個世界肯定是變得不同了,但是我們可以再問自己一個問題,收到了25年之後的自己你發給現在自己一條信息以後,我們會不會在今天做一些不同的選擇,做一些不同的事情。

25年代之後的我告訴我自己,我要做一個小太陽公司,把它做大。

問:我是以一個社會上的人過來聽的,我覺得我剛才看你的那個項目我有一個感覺,那個燈對我很晃眼睛,你把科技帶給去給他們,他們自己不會造,對你信息知識輸出產生依賴性,產生惰性,像我們國家小黃車一樣到處亂仍,產生塑料垃圾,外來知識的舶來對當地的知識產生退化,甚至說會不會對政府的管理產生負面的影響,你們社會機構有力量,但是政府帶給我們不了這個東西。我基於一個對於未來的考慮,有沒有可持續的預期構思之類的東西。

奧拉維爾.埃利亞松:首先我們一個核心想法我們在非洲本地銷售這種小太陽能燈,也會在本地產生就業,我們是在支持他們當地的發展。其實西方對非洲的援助是採用捐助的方式,這個可能更加產生懶惰依賴,我相信平等的交易這種貿易是一個更加合適的方式。另外這個小太陽的成本很低,很容易仿造的,我們就是一個太陽板背面一個電池,非洲可以更廉價的複製這個東西甚至比中國還便宜,我們歡迎他們去做。原料我們使用的是25克塑料,塑料是從石油原料當中提煉出來的,但是在非洲他們更多是使用汽油或者煤油燈,那個所使用的環境污染不好的物質是我這個的1000倍,我這個肯定是更加環保,實際上我們也在考慮新的可降解的材料,完全比塑料還好的材料,現在這個材料比較昂貴,無法和煤油燈競爭,現在這種方式這個燈的價格完全可以打敗當地大量煤油燈的。

我希望我們能夠更加聚焦一些積極的東西,這種燈賦予當地人更多的權利和力量,讓更多人可以受教育,經濟得到發展環境會更好,包括當地煤油燈燃燒的時候對身體也很不好,而這個燈對身體非常好的。所以說這一切我們希望,而且我還要求如果你可以把自己家的煤油燈拿過來和我置換,你可以以更便宜的價格買我的太陽能燈,包括這個燈可以通過手機控制,我們付錢的時候只用付那部分我們想用的太陽能的錢。我們在改正過往西方世界對非洲捐獻的方式,我認為這個是不對的,以經濟帶動貿易的方式,平等的方式是更加有意義的。

邱志傑:奧拉維爾.埃利亞松,看,在我們北京隨便一個社會哥們都知道有陰必有陽,要選擇未來的時候需要付出代價的,我們對所有的變化非常敏感也非常警覺。

奧拉維爾.埃利亞松:我非常高興今天能夠來到這裡,非常享受今天一個下午的時光,感謝邱志傑院長的主持,感謝我的翻譯。

邱志傑:我們看到了一個可以隨時切換社會人的身份和藝術家身份的他。需要的時候可以稱之為藝術,不需要的時候可以稱之為不是藝術,同時我們今天下午的時候看到了一位偉大的教師,他非常輕鬆地引導我們進入了他的藝術世界。謝謝奧拉維爾.埃利亞松。

全程視頻:

速記稿提供:紅磚美術館

校對整理:目刻

圖片來源:網路(有圖文不匹配的地方請參照視頻)

視頻來源:中央美院藝訊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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